第六十八章 新城侯的任务
丑时末。
永定门外。
定国公徐允祯害怕崇祯也会突然巡查他的三千营，所以连夜将他贪污的那些证据收拾了一番，因此昨夜并未回府。
马上就要准备早朝了，他才坐着马车赶往京城。
马车停在永定门外，这里城墙高耸、大门紧闭，上面一根根火把猎猎作响。
徐允祯的马夫下了车，朝城墙上喊：“喂，这里是定国公的车驾，劳烦开一下城门！”
少顷，城墙上传下一个陌生的男声：“现在未到开城门的时间，定国公再等一个时辰吧！”
声音传来，让原本在车厢中闭目休息的徐允祯，缓缓睁开了眼。
暗自皱了下眉头，他亲自下了马车，看向巍峨的城墙。
驻守此门的守将，原来就是他三千营的一个千总，平时对他百般讨好的，今日这是发什么神经。
不过……今天这永定门，他看着好像不是很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可能是今日睡得少，一会又有大事，精神紧张了吧。
“老王！本国公在此，你还不速速开门？！”
他扯开嗓子冲上面喊道。
只见上面火光晃动，似是有人前去禀报，过了许久，只听‘吱呀呀’一声，护城河上的吊桥慢慢放下，大门也缓缓打开。
寒风彻骨，徐允祯在夜风中哆哆嗦嗦地站了一阵，虽然城门开了，但上面连个回应都没有，他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这王守将怎么也算是他提拔起来的，见了他不打招呼就算了，现在竟然连面都不露。
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徐允祯本就心情烦闷，此刻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他决定上去‘教训’一下这个老下属。
过了门洞，他沉着脸往城门上走去，一路上倒也没有兵卒阻拦，但目光都注视着他，如同盯梢一般。
这让他很不舒服。
北京城墙很宽，徐允祯走到上面的一个有亮光的阁楼前，一个士卒迎了上来，拱手道：
“定国公，王大人在里面等着您呢。”
“嗯？”徐允祯一愣，皱眉道：“他知道我会来找他？”
随即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是我，为何还如此无礼，躲在阁楼里让本国公亲自去找他吗？不过一城门守将而已，好大的架子！”
正此时，阁楼门帘儿一挑，一个笑容可掬、身穿大红官袍的身影跨了出来。
当是时，夜色昏暗，旁边火把的橙红火光猎猎跳跃，映出一张清癯微须的脸庞。
很显然，此王大人非彼王大人也。
王家彦笑呵呵地拱手，说道：“国公，是下官无礼了！”
徐允祯被吓得一哆嗦，心中疑窦大生，忙道：“哎呦，原来是王大人呀，我当是永定门王守将呢！是我唐突了，我唐突了……”
徐允祯口中寒暄着，心下总觉着有些不对。
王家彦怎么在这儿？他何时回的京？王守将呢？
王家彦仿佛看清了徐允祯的疑惑，笑道：“国公是要找王守将吧，他估计已经回家休息了！接陛下的旨意，如今永定门的城防由我们新军营接任。”
徐允祯心下暗暗心惊，脱口道：“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吗？陛下为何做如此安排。”
王家彦依旧是那副笑容，说道：“国公可知此前我率领新军营南下，是去干什么了？”
徐允祯顿时一脸懵。
他知道前段时间新军营突然消失了，但上次新军内部被混入之后，王家彦对新军的士兵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把所有可疑人员全部剔除了出去。
他实在无法往里面安插自己的眼线，所以不知新军营此去为何，只道是进山拉练去了。
“国公请看那边。”
王家彦指向郊外的一个方向，徐允祯疑惑地看去，顿时内心一惊。
此前在路上没多注意，如今居高临下，竟见南方郊外火点一片，似乎有大量军队正驻扎在那里。
“这、这……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闯贼杀来了？！
一个念头在徐允祯脑中突然钻了出来。
王家彦轻笑了声，颇为神秘地将徐允祯拉到了一旁，看着远远驻扎的山东军和庐州军，将几天前发生在济南和南方的事说了一遍。
同时，有意无意地漏了一下底，说了几句意味深长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山东军和庐州军驻扎在外面，他的几万京营已经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因为这次早朝的缘故，此刻几乎所有的勋贵都汇聚城中，而新军营已经完全控制了京城。
既然您定国公来了，也别想这么容易出去。一会儿到了朝中，说话表态一定要斟酌再斟酌，切莫触碰到陛下的逆鳞。
不然的话，就不要怪老王我……
徐允祯顿时惊的一身冷汗。
呆呆的看着这凭空出现的几万军队，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
开什么玩笑！
不是没人搭理崇祯的勤王令吗？
这才刚过了多久，京郊竟然纠结了这么多军队！
连刘泽清都被搞定了？
“怪不得，怪不得……”
他口中喃喃。
“怪不得陛下敢拿成国公下手，还公然在朝堂上审判勋贵，原来……”
这哪里还是上早朝，分明是赶着投胎。
他因为今日居于郊外，才得以撞破京城的形势，可京中的那群勋贵恐怕还不知道情况。
若按照原来的计划，在早朝上跟崇祯对着干，死保朱纯臣，无异于自寻死路。
徐允祯浑身一颤，心念急转：不行，这事是我牵头干的，我得赶紧将情况告知他们，千万不要做傻事。
“王大人，早朝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开始了，我先走了。”
他慌忙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王家彦一个眼神，两个士卒立马上前，双枪交叉把他拦了下来。
“这……”徐允祯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解且惶恐地看向王家彦。
王家彦眯眼一笑，拱手道：“定国公，早朝还有时间，不用急！您管理军政多年，在城防一事上在下还有很多疑虑想请国公解答，不妨移步到城楼中，咱们再细细商谈？”
猎猎的火把映照在兵刃上，反射出凌凌寒光，徐允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答应了一声。
……勋贵兄弟们，自求多福吧，老哥自身难保，实在救不了你们了。
……
与此同时，东暖阁内。
崇祯坐在宝座上，新城侯王国兴站立在下面，面容呆滞，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国兴身形敦实，脸上还有婴儿肥，看模样像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地主老财一般。
但崇祯与他交流一番，便知道此人不简单。
这王国兴在勋贵中并不起眼，平时十分低调，与各方都处的来。
崇祯要给他神机营的差事，他却惶恐起来，说了一大堆道理，死活不肯接这个活。
崇祯自然知道，勋贵群体跟朝堂文官也差不了哪里去，其中也有明哲保身的勋贵，王国兴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崇祯给他透露了如今自己的实力。
反正勤王的这些军队明日就会彻底暴露在世人眼中，况且王国兴又是崇祯想要拉拢之人，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如今整个北京……真的已被陛下掌握在手中了吗？”王国兴目露惊讶。
崇祯微微颔首，说道：“王卿，如今国事艰难，朕实在找不出其他的人选接任神机营提督，你千万不要再推辞了。”
王国兴面露难色，沉吟了一会，许久后眼神变的决绝，一咬牙道：
“既然如此，臣定不负皇命，接任神机营提督一职。”
“好！”崇祯拍了一下桌案，目中露出赞赏。
王国兴又犹豫道：“陛下，今日的早朝，您要对勋贵有所动作吗？”
既然知道了崇祯的部署，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次早朝的奇怪之处。
以前可没有当庭审判勋贵的前例，对这些贵族的处理一直十分避讳，朝前崇祯和勋贵集团之间必然爆发冲突，而优势又都在崇祯这一边……
崇祯道：“这次朕把他们都叫来，是想让你名正言顺地接任，免得他们再一个个的找朕扯皮。同时展露一下实力，让他们都给朕安生一点。”
王国兴点了点头，看来，今天有几个勋贵要遭殃了。
崇祯抬手打断了他的思虑，面色变的严肃，随后说了火药失窃案，和引诱范永斗的计划。
“如今京营全部驻扎在郊外，神机营又被朕收到了手中，定国公他们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你要引诱范永斗进京，就要先让他相信，你和他的老客户成国公之间有关系，这次早朝就是一个机会。”
“等抓到了范永斗，朕自会找借口处置他们。”
王国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成国公的事情之中还有这般隐情，陛下还有这般谋划。
“陛下是想让我在早朝之上为成国公说话？”
“没错，不过都是做做样子罢了，范永斗与朝中多位要员有旧，要在他们面前装一下。”
崇祯知道，自己以后与八大晋商，和他们背后的满清之间，肯定还会有一番较量，而范永斗是最大的晋商，所以把他抓住，崇祯还有更大的用意。
是以即使缓几天再全面处理勋贵，也要耐下性子设一张大网。
毕竟商人的嗅觉都是很灵敏的。
“陛下，一会早朝，我该怎么做？”王国兴问道。
崇祯微微一笑，吩咐了几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