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自从研究生考去了首都的一所大学后，萧山近三年很少回家。
爷爷已经去世了，家里再没有他挂念的亲人，逢年过节跑回去只是徒添凄苦心绪罢了。
而董琳再婚重组的家庭与他无关，无论她怎么盛情邀请他上门做客，他都是坚持拒绝，也很少和她见面。
所以这一刻在异乡街头的偶遇，他第一眼根本认不出她。
总而言之，萧山和母亲的关系就像在说一个冷笑话——我和我妈一点也不熟。
董琳抵达滨城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联系萧山，想和他见面。
可是儿子一如既往地以忙碌为借口不想见她，在她的再三坚持下，他才勉强答应有空了再来酒店找她。
董琳不想光是被动等待，于是主动出击，在酒店放下行李后，就来到了滨城的南江街一带。
之前萧山曾经在电话里随口提过，他租的单身公寓距离公司不是太远，坐地铁几站路就到了。附近还有一家华联超市，购物什么的非常方便。
董琳让女儿佳佳根据这些有限的信息上网查了一下。
与那家互联网公司有关的地铁线路只有两条，按照这两条线路去排查前后几站地方，只有一个地铁站附近有华联超市，那就是南江街。
所以，董琳一下午都在南江街一带晃悠。如果萧山租的单身公寓就在附近，也许她能在街上遇上他呢？虽然这个希望极其渺茫，但她不想轻易放弃。
傍晚的时候，董琳在一家茶餐厅随便吃了一份猪排饭，打算再走上两条街就回酒店休息。
一条街走完，拐上另一条街的时候，她的目光就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小胖墩吸引了。
董琳不自觉地愣了一下：这孩子长得太像小时候的萧山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虽然儿子早已经长成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但是董琳的脑海里始终保存着他幼童时的可爱模样。无论时光的河流如何冲刷，记忆中的画面依然清晰如咋。
因为那时候的小萧山跟她最亲，是每天都会黏在妈妈身边的小尾巴。那是属于母子俩的黄金岁月，短得就像一场梦，很快就散尽了。
梦虽然散了，但梦里的一切都被董琳深藏在记忆里，镂刻在心版上，留下岁月永远无法抹去的痕迹。
“天天。”
恍神间，时空仿佛置换了，让董琳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自己看见的人就是小萧山。她忘情地冲到那个小胖墩面前，还激动地喊了一声他的乳名。
后知后觉地发现冲过来的女人居然是董琳时，萧山完全傻掉了：不是吧？她这是认出我来了吗？
沈晔并不知道董琳是谁，不过这个女人突然失心疯似的冲过来，想要搂抱“萧小崽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扯过“孩子”挡在身后。
“你想干吗？别碰孩子，不然我报警了！”
沈晔十分警觉地瞪着董琳，虽然这个中年妇女看起来不像坏人，但坏人又不会在额头上刻字，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疯卖傻的人贩子，想要趁机抢孩子呢？
毕竟他们俩现在一个老一个小，是最适合人贩子动手硬抢的对象了。
董琳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跟沈晔解释。
“我不想干吗，大爷您别误会。我不是坏人，只是这孩子长得跟我儿子小时候很像，我刚才见到他时有一点走神，误把他当成我儿子了。”
沈晔中午已经得知萧山的妈妈找来了滨城。
而现在这个女人见到“萧小崽崽”时，说他长得跟自家儿子小时候很像，除非他是傻子才不会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沈晔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被自己挡在身后的小胖墩一眼，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她该不会就是你妈吧？
萧山也给了他一个确认的眼神：没错，她就是跑来滨城找我的老妈。
董琳可不知道他俩之间的“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吓到了小朋友。
“不好意思，我没想吓孩子的。小朋友，你别怕，阿姨请你吃冰激凌好吗？”
注视着蹲在自己身前言笑晏晏的董琳，萧山也有片刻恍神。
萧山印象中，童年时代与妈妈有关的残留记忆，就是很小的时候被她抱着去买冰激凌的画面。
妈妈的怀抱温暖又柔软，而且还散发着一种好闻的香气。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是夏士莲雪花膏的味道。而这款雪花膏早已停产，就像妈妈一样消失了。
那时候，冰激凌是小萧山的最爱。
但是小孩子的肠胃脆弱，吃多了冰食并不好，董琳不会天天买给他吃。所以每次妈妈抱着他去买冰激凌的时候，都是他最开心快乐的时候。
这些久远的往事被经年累月的日子一层层掩埋，早就在萧山的记忆中黯淡了华彩。
像曾经青翠的森林沉在地底化作沉黑的乌煤，无人能再从中窥见往日的鲜活。
不过，现在董琳蹲在萧山面前，笑盈盈地说着给他买冰激凌时，像是乌煤遇上火星亮起光华，重新照亮了昔日的温情画面。
萧山还以为自己早就忘却了这一切，没想到原来它们还在，还能因为“冰激凌”三个字就借尸还魂似的活过来。
而董琳显然也一直印象深刻地记得这一切，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虽然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她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对他的关心只是浮于表面，仅仅只是尽起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
看见小胖墩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董琳以为他还在受惊模式中，笑得更加和蔼，声音也更加柔和。
“小朋友，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巧克力味道的好不好？”
巧克力味道是萧山最喜欢的冰激凌口味，看着这张如此酷似儿子小时候的脸蛋，董琳很自然地如此询问。
萧山的大脑告诉他，赶紧摇头走人，可是他的心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能以这种方式，重温一下童年时与母亲共度的美好时光，似乎也不错。
路边有一家7-11便利店，董琳在冰柜里给萧山挑了一支巧克力口味的甜筒冰激凌。
“大爷，您要喝点什么吗？”
董琳很周到地询问“沈老爷爷”要不要喝点东西，他自然是摇头谢绝：“不用了，谢谢你。”
“天气热，要不我给您买罐凉茶喝吧。”
董琳不接受拒绝地拿了两罐凉茶，沈晔一罐，自己一罐。
“大爷，孩子在吃冰激凌，您也坐下来喝点茶，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沈晔看到萧山脸上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点头答应了：“也好。”
便利店沿街的橱窗位置被设计成了一个小小的用餐区，一张长方形餐桌搭配四张椅子，正好可以坐下他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