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
夜间,白马山庄冷风萧肃,月华洒下,通身沁骨的凉意,仿若初冬。
崔鹉的寝殿里,烛光微亮,春潮暗涌,翻滚着阵阵热浪。
灯光影里,谢得羊脂玉体陷在软褥里,弱柳瘦竹似的腰身酸软无力,喉咙哼哼唧唧似泣非泣,又干又渴。
女人玩得开心,摸了摸他熟红的玉脸。
“宝贝,你发热了,怪不得身体这么热这么烫。”
谢得眼尾飞红,眉目紧蹙端庄有失,混进了些艳熟糜烂的滋味。
“可是我好舒服。”崔鹉发出一声舒服的畅吟。
谢得睁开了水光粼粼的星瞳,咬紧了唇瓣,两片软肉早已蹂躏成了不堪入目的模样。
崔鹉喉咙一紧,俯身捉住它。
两人身体亲近,从无亲吻,谢得反应过来,不情愿地躲开。
“不要!”
“就要!”
白马庄主坏笑,一只手掌就压住了谢得两只手,年轻的优势展示得淋漓尽致。
天空微明,谢得被女人无情丢开,发泄完的女人餍足浪荡模样,穿好衣衫,一晚上没睡精神振奋,充满活力。
正欲离开,想起事情似的,从谢得头顶拿走了男人心心念念的雀簪。
“我没有良心,我说话不算数,那又如何?”
崔鹉都能猜到谢得醒来会说什么,拿着簪子,面带坏笑潇洒离去了。
谢得持续发热,此次淋了雨,将近七天身体都没好转。
戏台上白脸小生夹着嗓音咿咿呀呀,崔鹉靠在太师椅上,沉浸在剧目之中,戴着血戒的细长手指一下一下敲着。
“血债还要血来偿”小生唱道。
崔鹉看到兴起,拍了两下手,指着小生对芙蓉君笑道:“唱得好,赏钱!”
芙蓉君含笑答应,吩咐人去办了。
崔鹉今日穿着宝蓝色的箭袖,颈间戴着银色纹龙璎珞,衬得丰神俊美的脸庞更加贵气慑人,身上还有奇异馥郁的冷香,只是闻多了难免有些心慌头晕。
“庄主身上好香啊,是什么花,芙蓉从未闻过。”
芙蓉姿态优雅坐在一旁,掩唇笑道,一言一行都是风情。
“想知道?凑近些,我告诉你。”崔鹉笑道。
芙蓉君脸红靠近,那人声音低磁。
“比不得芙蓉君好看的花,不提也罢。”
不正经的一句调戏,换作平常女子说出,都要被打出门的。
仗着自己有张惑人的皮囊,勾着唇什么浑话张口就来,芙蓉君纵横情场,被个年轻人撩动芳心,顺势靠上去欲一衔芳香 。
年轻人微微侧目躲过,翘起的唇珠戏谑得意。
那双风流浮浪的眼睛,又刺又凉薄,芙蓉君后脊一寒,转而为她倒了杯桂花酿。
庄主很喜欢喝甜甜的桂花酿,气质疏狂不羁,两相矛盾又莫名符合她的年纪。
“庄主,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芙蓉君不动声色猜想,紫梧桐一行人住了许久,听说谢郎君身体好全了,恐怕与此有关。
“嗯,收拾一下,点一百人护卫,该送客人回家了。”崔鹉抚着下巴,笑声愉悦。
“那谢郎君,庄主你不将人留下吗?”
芙蓉君多嘴问一句,女人神情如常。
“那是别人的夫君,本庄主怎么能夺人所爱呢?一并送走,成全他们。”
芙蓉君:“”
你看我信不信。
芙蓉君起身添酒,余光看见看台边有道瘦弱的身影,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庄主。”芙蓉君面无表情示意崔鹉。
崔鹉看见谢得,多天不见,他瘦的不成人样。
心里好像针刺一样,崔鹉目光沉沉,红唇抿了一口桂花酿。
“行了,都散了。“
很快,只剩下崔鹉和谢得。
谢得形销骨立,仿佛多出一口气,人就要散了。
“又来要簪子?这簪子对你这么重要吗?“
谢得清冷的面庞覆着一层薄薄的怒气,与之前的端正沉默相比,为他添了奇异的鲜活。
“凌庄主是有名的人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到底还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
“君子?”崔鹉笑着反问。
她以前就是君子,才会被他们愚弄,耍得团团转。
崔鹉目光骤狠,像一头疯狂的野兽蛰伏在人模人样的躯壳里,谢得被她凶狠的目光慑住,血雨腥风,下一秒似乎就会被拧断脖子。
“雀王簪,清河崔氏的传家宝,谢郎君口口声声说这簪子是你的,不对吧?”
“本庄主怎么听说,雀王簪只会送给崔氏命定之人,你现在妻家姓郑,对吧?”
崔鹉每说一句话,谢得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你怎么知道雀王簪的事情?”
崔鹉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清河崔氏盛产美玉,本庄主又是生意人,与之相熟有何不对?本庄主只是替崔氏着想,雀王簪戴在你身上一天,崔氏的脸面就少一分,本庄主实在看不下去,才暂为保管。”
“那我不戴了,我会好好收起来,请庄主把簪子还给我吧。”
谢得声音颤抖,一心一意要取回簪子。
他简直跌到了泥潭里,被女人又嘲又讽,佩戴雀王簪丢崔家脸面的说辞,他竟然很快就接受,无一句反驳。
他的内心深处,恐怕对崔家内疚到了极点,才会如此。
崔鹉恨得牙痒痒,看着谢得这副软弱忍让的模样,早知今日,当初他又何必如此狠心,与紫梧桐一同加害崔氏,将她的真心伤得千疮百孔。
如今做出苦情痴心样,谁能看见。
“不还。”崔鹉冷冷说道。
谢得一着急,口不择言:“你到底要如何才能还我?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愿意。”
“哼,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崔鹉不屑道。
“要是本庄主让你杀人,你也愿意?”
谢得一惊:“伤天害理之事,谢某不做。”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女人的怒火,女人逼近谢得,一步一步脚步沉重。
“伤天害理之事,不做?”
“好啊,好啊。”
女人压抑怒火的嗓音抵在谢得耳边,谢得后背泛起寒气,为即将到来的危机感到战栗。
“我的戏被你打断了,你来演吧。”
女人轻轻一笑,谢得动也不能动,发间被随意插了个物什。
“簪子还你了。”
“戏要是唱的不好,连人带簪子,都要完蛋。”
此后很长时间,谢得都害怕看见戏台。
天有云遮挡,地有草皮遮羞,戏伶有华美的戏服,而谢得什么都没有。
“腿不够开,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干枯的木头?僵硬的死尸吗?”
无数次的暂停,昭示着女人的不满。
这一出戏,只能有一个看客。
谢得根本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到屋内的,他真希望自己可以变成木偶傀儡,抛弃一切人的思想,午夜梦回才不会被噩梦缠身。
几日后,一队华丽的商户穿过了灰城,戒备森严的守卫在白马庄主的令前如同死物,紫梧桐坐在马车里,再次对白马山庄恐怖的实力和财力感到诧异。
宗王紫薇是紫梧桐的妹妹,行事霸道强势,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宗王造反,各地形势焦灼,白马庄主倒是悠闲,穿过战区就像在自家后院里闲逛,丝毫没有被战火波及到安危。
“庄主真是令郑某大开眼界了,待郑某回到皇城,必定奉庄主为上宾,重礼相迎。”紫梧桐笑道,熟悉她的人才能分辨出她话语中的虚伪。
“我很期待。”
崔鹉笑了笑,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巨鹰,锐利的眸子和主人一样明亮,鹰喙被指尖捏着耍玩。
紫蔷缩在角落里,看着母皇与凌英华虚与委蛇,凌英华一旦跟着她们回到皇城,等待她的恐怕是生煎活剐百种死法。
可惜了,白马庄主除了好色,该是受人敬仰的英雄好汉。
谁让她偏偏对谢得下手呢?
这是皇室丑闻,紫梧桐怎么可能放过她。
商队停在了距离皇城不远的云城稍作休整,谢得和杨纯一同下了马车,坐在了一间破旧的茶舍里。
“老师,云城人好像变少了。”杨纯为谢得斟了碗茶水。
“恐怕宗王的军队到过云城了。”
谢得点点头,眼神不自觉看往立在远处的崔鹉,战火纷飞,她像个无知无畏的纨绔贵女,下人恭敬捧着肉碟,鲜肉切成了大小一样的小方块,方便主人随时投喂怀里的飞禽。
“老师,是晚叶无能,不能保护你,让你受苦了。”杨纯见他关注白马庄主,眼神一黯,自责道。
谢得早就看开了,一具残身,能换四条命,值得。
“哥哥,买花吗?”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走到谢得身边,浑圆凄凄的大眼睛,小手攥着一束黄白相间的娇嫩花朵,怯生生问道。
“这是什么花?”谢得从杨纯手里接过银钱,爱怜地抚摸女孩头顶。
女孩高兴地接过银钱,笑出洁白的牙齿,递过花束。
“谢谢哥哥,这是莫离花,给您。”
谢得一怔,尘封的记忆被打开,月光下的花海洁白如新,耳边是妻主郑重优美的嗓音。
“莫离,莫要分离。”
谢得一时情难自禁,袖子拭去泪珠。
“孩子,这花我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