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容
“小妹妹,你自己出来卖花吗?”杨纯逗着小女孩,将人抱在怀里。
小女孩嫌弃自己脏,有些别扭。
“嗯。”
“你爹娘呢?”
“爷爷说被路过的战马踏死了。”小女孩淡淡说着,神情是不符年龄的平静。
谢得和杨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杨纯和小女孩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女孩摇了摇头,将谢得给的银钱小心藏进怀里。
“哥哥,你们是很厉害的人吗?街道每天都很乱,好多大人都变坏了,你们能不能把他们都抓走,还有人说凤帝失踪了国家才会大乱,真的吗?”
“不是的。”谢得看了看紫梧桐,幸好他们坐的离女人堆远,女孩童真无忌的话语才没被听见。
“那是什么?可以不打仗吗?”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着谢得,谢得心口一酸,国家战乱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紫梧桐固然对不起他,身为凤帝,她于国家而言,确实非常重要。
如果她没有从皇宫离开,也许宗王找不到机会撕开和平的假面。
眼下战况,紫梧桐回到皇宫是十分必要的。
只要她回去,就能阻止战乱。
云城距离皇城不过短短一天路程,紫梧桐就可以重新执掌大权。
谢得下意识看向逗鹰的某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去在意她。
他也知道,回到皇城,睚眦必报的紫梧桐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凌英华的性命和国家的危亡,谢得犹豫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眼下,紫梧桐回到皇城是最重要的事情。
“哥哥答应你,过几天就不会乱了,好不好?“谢得擦去女孩脸上的土灰,温柔笑道。
“真的?拉钩。”女孩不信,非要谢得和她拉钩。
谢得灿然一笑,很久没有露出舒心的笑容。
“拉钩。”谢得勾住了女孩幼小的手指。
女孩跑走了,蹦蹦跳跳,总算有了几分活力。
莫离花香淡了,谢得凑得很近才能嗅见。
他闭上眼睛,幻想离人就在身边。
远处,崔鹉看见香草美人充满神性的一幕,很快认出谢得怀里的花朵。
女人眸光闪烁,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看了许久,连笑容都有了几分温度。
指尖一疼,低头对上琥珀似的鹰瞳,唇珠微翘。
“白泷,去。”
谢得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一睁眼,眼前落下一只飒爽神俊的飞禽,静静立在谢得面前,澄澈的眼珠子看着他。
谢得失笑,觉得自己昏头了,才会从一只鹰身上看到乖巧。
“你不在你主人那,飞来这边做什么?是不是你主人又要折腾人了。”谢得笑道。
转过头,果见浪荡不拘的女人支着下巴,笑吟吟看过来,不同以往的耍坏和狡猾,温和缱绻如同一杯醉人的桃花酿,带着浓郁的魅力。
身体里好像某处重重跳了一下,谢得措不及防,心口擂鼓般悸动不停。
“不!”谢得想起崔鹉,他怎么可以对另一个女人感到心动。
“什么不?”
崔鹉假意追着白泷过来,一只手撑在了桌上,将谢得隔空拢在怀里。
女人身上陌生的冷香让谢得醒悟过来,疏离退后。
“这里不是白马山庄,望庄主自重。”
看得出白马庄主心情愉悦,无视了谢得的抗拒和冷淡,笑道:“什么意思?要是在白马山庄,我就不用自重了?”
两人之间太诡异暧昧,杨纯受不住,去找紫蔷了。
“好了,没人了,谢郎君还在生我的气?前几日确实是本庄主有些过分了,不过簪子也还你了,不要和我生气了?”
崔鹉笑说,从花篮中取出一朵白花,举止优雅,凑到鼻尖细细品味。
“嗯,味道有些淡了。”
莫离花,以前她喜欢这个花名,爱屋及乌,身上也就经常带着花香。
崔鹉又取了几朵,感受着久违的味道,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第一次在谢得面前卸下了防备。
谢得垂眸思索一二,不愿再与她纠缠。
“庄主若是喜欢,这花就送你了,距离皇城已近,我们还是不要再接触了。”
崔鹉指尖一僵,内心汹涌半点不显,维持着姿势,故作镇定询问:“谢郎君是什么意思?”
“庄主,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就算我与不和,我还是她的夫君。”谢得咬咬牙,看向紫梧桐的方位,提醒道。
紫梧桐早就看见崔鹉去找谢得了,面笑肉不笑,白马庄主倒是不死心,还在惦记谢得。
这更加坚定了紫梧桐回到皇城就杀凌英华的决心。
“你若是顾忌她,反正你与她无妻夫之实,不如跟着本庄主?”崔鹉声音有些迟疑,马上就到皇城了,如果谢得跟她离开,她想,以前的事情她愿意试着放下。
当然,紫梧桐她是不会放过的。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崔鹉看向谢得,甚至想要撕下面具,露出真实的样子。
告诉他,崔绣鹰还活着。
如果他答应,她就
“我不会和你走的。”
崔鹉的心在谢得坚决的话语之中沉了下去。
“我问你最后一次,选我还是选她?”
心脏疼得崔鹉眼前一黑,气血逆流,耳边嗡嗡不停。
谢得有些不忍:“对不起。”
崔鹉压抑着怒火,笑着点了点头,疯狂阴狠的笑交织着说不出的暴戾和冷意。
“好。”
阴沉如铁的一个字,白马庄主不再留恋转身离开。
两人各自上了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谢得再也没见过她。
两日后,终于到了皇城,守卫站在城墙上,默默俯瞰商队。
风声萧索,门后街市空无一人,整座城静的过分。
“如你们所愿,皇城到了。”
白马庄主的声音隐在马车里,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紫梧桐四人下了马车,紫蔷和杨纯立即去寻守城将士,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很快,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聚集在紫梧桐身后。
紫梧桐笑了笑,挺直了腰板,对着最大的豪华马车朗声。
“凌庄主不如还是下车吧。”
凌英华的嗓音犹自带着笑意。
“为何?”
紫梧桐一愣,不仅白马庄主镇定,就连一路护送她们回来的护卫,面容冷静丝毫不慌,静静守在原地。
“大胆凌英华,孤是当今凤帝,你还不下车领罪。”
“”回应紫梧桐的是沉默。
白马山庄的护卫有的嘴角含笑,看着紫梧桐耍威风,场面有些滑稽。
紫梧桐大怒:“来人啊,将人统统拿下。”
谢得摇了摇头,面露无奈。
皇城是紫梧桐的权力来源,在这里对抗她不会有好下场的。
紫蔷露出了和谢得一样的神情。
护卫动了,将人团团围住,围的却是紫梧桐她们。
“怎么回事?你们是要造反吗?”紫梧桐难以置信问道。
“你们,莫不是紫薇的人马?”
紫梧桐很快反应过来,谢得面色沉沉,看来也想通了。
“哈哈正是,皇姐好久不见啊!”
头顶传来爽朗的笑声,紫梧桐抬头一看,城墙上站着的正是宗王紫薇。
宗王身披金色盔甲,强壮魁梧,已经等候多时。
“紫薇,趁现在还没酿成大错,孤还能饶你一命。”
紫梧桐说道,充满威严的话令人不自觉想要臣服。
宗王一怔,随即笑声豪迈,响彻天际。
“皇姐,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怎么饶我,我要是放过你,死的就是我了。少说废话,来人,把人拿下。”
危急关头,紫梧桐看向了在风波之外的马车,回身示意谢得。
谢得面色平静,接收到了紫梧桐的眼神,两人年少纠缠,谢得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讯息。
谢得神情复杂,不得已开口求助。
“还请凌庄主出手相助。”
鹰啼嘹亮,划破长空。
谢得一怔。
紫梧桐等待着,预想不到究竟会发生什么。
白泷从马车后飞了出来,裹着疾风,扶摇直上,翱翔在广阔无垠的天空。
“宗王,给本庄主个人情,先把人放了吧。”
白马庄主的声音从帘后传了出来,有些奇异的违和感。
紫梧桐一喜,没想到凌英华真的愿意帮忙。
“白马庄主,久仰。”宗王笑道,手一挥,将士收起了蓄势待发的长矛。
“居然真的配合了?”紫蔷惊道,看着将士往后退去。
白马庄主,到底是什么人。
紫梧桐面色阴沉,问宗王:“你们认识?有何企图?”
宗王见她发现了,不再掩饰。
“不光我认识啊”
皇姐自己造的孽,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听宗王的意思,白马庄主似乎和她们相熟。
“究竟是谁?范阳凌氏?孤从未对她们下手过。”
宗王摇了摇头:“非也,还是白马庄主亲自露面。”
“不过,她想先和你们玩玩。”
宗王的护卫将紫梧桐她们带出皇城,四人面对空旷的大地,至少有十几里。
“跑吧。”紫薇笑道。
奇怪的指示,一时没人反应过来。
白马庄主终于下了车,伸了个懒腰,接过了肖十六手中的弓。
截然不同却万般熟悉的俊美面庞,缀着两颗掺杂兴奋嗜血的锐利鹰眼,女子在她们背后缓缓拉开了弓。
“好久不见。”
紫梧桐看见她侧脸之时已经奋力跑了出去。
“我日。”紫蔷瞪大双眼,抓紧杨纯去追紫梧桐。
紫蔷看着紫梧桐狼狈的背影,悲叹一声。
“咻”,第一根箭经过紫蔷往紫梧桐飞去,擦着脸颊射向远方。
紫梧桐脸颊被划出一道伤痕,咬牙向前跑去,她知道,崔鹉的目标是她。
这一箭是猫逗老鼠,故意放过她的。
她是要把当初的万箭穿心之仇,统统报回来。
逃亡的人以“之”字形不停往前跑去。
“秀廉你丫的,你来真的。”紫蔷头也不回骂道。
谢得留在原地,浑身惊颤,看着白马庄主熟悉的脸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妻主。”谢得眼尾洇湿,红着眼眶看向崔鹉。
搭箭的女子神情冷淡没有回应,手指用力,拉开了第二只箭。
谢得身子一僵,惊愕地看着女子对准了他。
“欢贵君,”崔鹉头一歪,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看着他,嗓音温柔极了。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