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
浓浓夜幕中,高挑俊美的女子抱着人缓步走出。
谢得在她怀里,稀世珍宝一般被崔绣鹰护得密密实实,旁人只能看见他的头发。
“郡主,大人没事吧?”木沙问道。
“没事,睡着了,我抱着夫君直接回去休息。”崔绣鹰轻声说道,怕吵醒怀里安睡的人。
木沙点点头,眼中闪过感激和如释重负。
见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紫蔷实在不想靠近,拖着慵懒的调子,道:“秀廉,刚才你师傅让我转告,他先回蓬莱了,让你也早点回去。”
其实景元的原话是——让崔绣鹰早点滚回蓬莱。
崔绣鹰了然,笑道:“好,我知道了,那你接下来去哪里?”
紫蔷皇城无事,正想去别处游玩,笑道:“杨纯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我要去南城游玩,恐怕要暂且别过了,日后有缘再见吧。”说罢还不忘杨纯,笑道:“晚叶,本殿先走了,有事找我的话你就送信到我府上,我还是会来救你的。”
“多谢殿下。”杨纯目光闪烁,抱着剑目送她。
紫蔷有些失望,笑了笑,不再自作多情,摇着扇子,潇洒地离去了。
杨纯看着温文秀雅的身影不停远去,捏着太傅令的手越发苍白无力,鼓足了勇气,她看向谢得。
崔绣鹰见她的目光从紫蔷落在怀里的谢得身上,问道:“杨姑娘,有何事相告?我可以帮你转告给夫君。”
杨纯一喜,双手奉上一块令牌和一个卷轴,道:“学生愚钝,幸得老师教导,这是老师命我搜集的蜃楼资料,请郡主帮我转交给老师。”
崔绣鹰示意木沙接过,笑道:“行啦,去追紫蔷吧,再不追人都要走远了,我看她故意走那么慢,肯定等着你呢。”
杨纯被她说得脸一红,惊道:“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殿下”
崔绣鹰扬眉。
“放心,紫蔷永远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要她发现,除非你主动和她说起。”
“晚叶多谢郡主提点。”
杨纯欣然拜别崔绣鹰,朝着紫蔷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郡主,要不要”唐趣没说完,就被诸葛六抢过,“郡主,马车都备好了,我们赶紧回客栈休息吧。”
崔绣鹰笑着点点头,无可奈何瞥了唐趣一眼,身姿轻快,抱着谢得上了马车。
“你踩我干什么?”
唐趣被诸葛六踩了一脚,斗圆的眼睛很不满。
诸葛六快被她笨死了,不耐道:“郡主抱自己的郎君,你还傻乎乎冲上去帮忙,你觉得合适吗?”
唐趣想了想,表情惊慌。
“是不太合适,郡主不会误会吧。”
“怕了吧,要不是我,你都不知道干了多少蠢事了。”诸葛六得意道。
唐趣点点头,摸出一两银子,放到诸葛六手心里。
诸葛六有些气恼,“干什么?”
唐趣一脸纯良,道:“你之前要吃糖葫芦我没帮你买,是我对不住你,这银子拿着,下次自己买。”
木沙“扑哧”一笑,见诸葛六脸都青了,笑着调解:“她哪是要吃糖葫芦,分明是想吃你买给她的糖葫芦。”
唐趣:“啊?”
诸葛六神色复杂,问木沙道:“你什么意思?”
木沙满脸无辜,道:“什么什么意思,我听说你和唐趣从小一起长大,两姐妹关系好很正常啊。”
诸葛六“哼”了一声。
过了蕉州,西行百余里,一行人到了一座隐蔽的荒山。
木沙不敢相信揉着自己的眼睛,惊道:“这就是蓬莱?”
崔绣鹰嫣然一笑,将谢得从车上扶下来,谢得理平衣襟,清贵温润如玉的样貌,宛若林间舒缓的清风。矜贵持重眉眼间,多了几许轻松,柔情似水的目光时常跟在崔绣鹰背后。
连唐趣都看得出来,他对崔绣鹰的态度不如之前严肃正经了。
谢得观此山荒草杂生,如何也不能将其与崔绣鹰口中的蓬莱联系在一起。
“别急,这些是障眼法,想要上山,跟进我。”崔绣鹰变戏法似的掏出黑布条,却不是用在其他人身上,而是绑在了自己的双眼上。
又寻来绳子,绑在了每个人手上。
“你们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走丢了。”崔绣鹰握住谢得的手,捏了捏细长骨瘦的手,蒙住了那双醒目的鹰眸,红润的唇瓣格外惹人,笑意堆在唇角,如绽樱颗。
谢得脸一红,回忆两片软肉同他胡搅蛮缠的热度,身体微颤,微微抽气,手上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
崔绣鹰以为他怕,柔声道:“夫君莫怕。”
她们跟着崔绣鹰慢慢走着,林间布满浓雾,几乎不能视路,怪不得崔绣鹰只凭感觉认路。
若有心记路线,必会被诡异的迷雾迷惑,说不定,会被误导走到悬崖峭壁,直到掉落才发现不对劲。
蓬莱以此法隐身于世,实在妙哉。
“我师叔精通奇门五行之术,对改道造路极为热衷,这些路线就算侥幸被记住,三日就会变化,只有蓬莱弟子可以顺着师叔留下的暗号走到蓬莱里面。”崔绣鹰笑道,其余时间认真听林间细微的声响,及时改变方向和步数。
“妻主,蓬莱舆图当真存在吗?”
谢得心念一动,问及关于蓬莱舆图的传闻。
崔绣鹰知无不答,笑道:“其实根本就没有蓬莱舆图,什么‘得舆图者得蓬莱’,都是先帝胡说的。“
谢得心道,既然舆图不过传闻,凤帝也该对蓬莱放下戒备了。
崔绣鹰察觉到谢得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步伐都加快了许多。
“夫君,你怎么了?”崔绣鹰含笑问道。
谢得看着她被黑布蒙住的眼睛,思绪怔然。
“我没事。”
其他人边走边对眼前出现的美景越感到惊叹,重林叠嶂,溪水干净清冽,从未见过的神奇动物在溪边饮水,白马抖了抖脑袋,崔绣鹰松开缰绳,笑道:“去吧,出山我再叫你回来。”
白马欢喜地撒开了蹄子,奔进了林子深处。
高密的树林渐渐到了尽头,天光乍破,谢得下意识抬起袖子去挡,只听山涧回荡钟声,恢弘壮观的白玉琳宫宛如天上仙境,屈尊下凡至人间。
宏大的天门挥洒笔走龙蛇的金色大字——蓬莱。
“这是先帝的字迹。”谢得幼时读书,曾有幸见过先帝紫琉璃传下的诰书。
崔绣鹰扯下布条,明亮的眼含着笑意,道:“正是。”
“师姐,我等你很久了。”
见来了人,巡值的白衫女童迎了上来,看样子和崔绣鹰熟识,葡萄圆的眼珠亮晶晶的。
“阿绛,许久未见,师姐想死你了。”
崔绣鹰笑道,抱住女童,揉了揉她肉乎乎的脸颊。
叫醒犹自沉醉于蓬莱仙境的三人,把朱绛介绍给她们:“这是我师叔景乙的徒弟——朱绛,我的师妹。”
朱绛徐徐行了个礼,年纪不大,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笑道:“欢迎各位来到蓬莱。”
谢得优雅回礼,见他腰间玉牌,朱绛惊讶地捂住嘴巴,不敢相信。
“师姐,这是令尊?怎么长得和你不太像。”
崔绣鹰瞪了朱绛一眼:“我看你皮又痒了,这是我夫君谢得。”
“什么?!”
朱绛惊道,声音飞荡在山涧。
崔绣鹰早已习惯朱绛心直口快,看了一眼谢得,面上几分窘迫。
“夫君,阿绛都是说笑的,你莫怪,莫怪,哈哈”
崔绣鹰干笑道,伸过去的手被谢得不露痕迹地避开额,她心惊肉跳,心想坏了,夫君这次怕是真生气了
谢得微笑,狭长清丽的眸子看不出思绪,翩然欠身,冷玉似的嗓音似笑非笑道:“朱绛娘子,站在门口叙旧似乎不妥,不如我们移步坐下再谈?”
朱绛奉师傅之命前来接待客人,现在被客人指出怠慢之处,登时惭愧,肉乎乎的脸颊微微皱了起来。
“失礼了,厢房已经收拾好了,请客人随我去休息。”
崔绣鹰要去找景元讨解药,索性将谢得托付给朱绛,道:“夫君,我去看望师傅和师兄妹,你们有事就找阿绛。”
“好。”谢得敛眸,模样和顺。
朱绛在一旁,心道师姐这位夫郎除了年纪稍大了些,样貌涵养还有脾气,倒是极好的。
哪知崔绣鹰一转身,木沙将唐趣和诸葛六拖在后方,谢得面色如黑云笼罩,皮笑肉不笑很是可怖地看着朱绛。
朱绛冷汗直冒。
“朱绛娘子,不如你再仔细看看,我与妻主年纪真的相差甚大吗?”谢得语气森森。
朱绛吓得往后退去,快哭了:“不大,一点都不大,很年轻,刚刚好,你看着比师姐都要年轻!真的!”
谢得像恶鬼一样逼近,足以证明朱绛的话戳中他痛处,欺负一个孩子,自诩高尚正直的谢太傅不但不觉得羞愧,见朱绛哭着认错,脸上如雨过天晴,露出明月般舒朗的笑容。
“好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下次不许胡说了,知不知道?”谢得笑眯眯说道。
朱绛委屈巴巴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道,师傅说男人最善变果然没错,其中佼佼者,当属崔师姐的夫郎。
谢得脸上的笑容太假了,一定是不怀好意。
果然,谢得到了厢房,朱绛刚想跑,就被他和木沙一前一后堵住了。
“你们还想干什么?”朱绛害怕地说道。
她在心里忍不住咆哮: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来,把妻主在蓬莱的这些年,你知道的,都和我说说,”谢得饮了口茶茗,浓长的睫毛翩翩如飞。
“包括有没有男弟子心悦她,她有没有心悦谁,一一说来,不说清楚,呵呵”
话音未落,恐吓尽在不言之中。
朱绛:“”
悲乎,师姐哪里娶来的恶鬼夫郎,果然是被人骗婚了吧!!!
远处千枝山峰,景元正在为崔绣鹰把脉,只见他面若冷霜,双眸淡定,几息后,收回了手。
大师兄公竹忍不住问道:“师傅,师妹的毒严重吗?不会死掉吧?”
崔绣鹰:“”
“师兄别担心,生死有命。”崔绣鹰笑道,双眸明亮,中毒的是自己,还要安慰他人。
心累。
公竹泣道,仿佛崔绣鹰命不久矣:“师妹”
景元神色无奈,对多愁善感的大弟子也无计可施,说道:“够了,为师只是在思索一些事情,今夜过后,为师就将解药炼出。”
“多谢师傅。”崔绣鹰和公竹一喜,对视一眼,双双露出笑容来。
景元回寝殿了,崔绣鹰和其他弟子叙旧后,三两大步追上公竹,笑容带着别样的亲昵。
“师兄,一会儿你可有事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