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
紫蔷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们一踏进蜃楼,就被迷昏了。
醒来时天朗气清,她躺在一间屋子里,飘荡在蓝色大海之中,对着蔚蓝的天空瞠目结舌。
“怎么一下子就白天了?”
紫蔷找了一下,瞪大了双眼:“秀廉?我的天,人呢?她不是丢了吧?”
刚爬起来,门就被崔绣鹰撞开了,面色涨红,活见鬼似的躲进来。
“紫蔷!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崔绣鹰走过来,拎着紫蔷崩溃地喊道,拜她所赐,紫蔷的眩晕换了另一种形式,腿顷刻不软了,脖子快摇断了。
“秀廉,你看到了什么?慢慢说。”
紫蔷正了正衣冠,崔绣鹰一脸恶寒,嗫嚅着。
“外面男男女女抱在一起”
想到什么,崔绣鹰嫌恶的不行,恨不得自戳双目再自封五感,还想一头撞死,把脑海里的影像统统消除。
“额懂了!蜃楼果真名不虚传啊!哈哈!”
紫蔷微窘,重重点了下头。
“所以,这便是蜃楼”
崔绣鹰吸了口气,成亲前崔主君请人和她说过,当时她伤寒卧床,听人开了头,就顾自睡了过去,后面什么也没听到。
女子那一处,真的可以纳入男子的
崔绣鹰抱着头,不敢相信。
“这、这她们不能回到房间再做吗?大庭广众,成何体统啊!”
紫蔷见她怀疑人生,猜到她醒来出去查探,而客人们已经登上了第一波“极乐”,不管不顾席天慕地,才让崔绣鹰一下子撞见这档子事。
“秀廉,你别怕,可不要留下阴影啊,要不出去我不好和妹夫交代啊!”紫蔷安慰道。
崔绣鹰脸一黑,“滚!”
“唐趣和诸葛六呢?”崔绣鹰出去,发现人不见了。
“可能主子和护卫在不同地方吧,别着急,反正她们是女子,吃亏的又不是她们你别瞪我,住手,你封五感了,我怎么办?”紫蔷拦住崔绣鹰自封穴道的手,神情惊恐。
崔绣鹰封不了,只能把头埋进褥子里,害怕听到怪异的声音。
紫蔷贴着墙津津有味听了一会儿,直到腿都站麻了,才来到褥子前,拍了拍某只鸵鸟。
“结束了,出来吧。”
“这些人,夫君都死光了吗?八百年没同床了,这么兴奋。”
饶是紫蔷厚颜无耻,听了一上午,耳朵也要起茧了。
刚开始还能跟着兴奋两下,后面就麻木了当初她就应该听崔绣鹰的,向母皇请示,一火炮轰了这艘淫船。
“秀廉,看你躲得满头大汗,若是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紫蔷冲了壶苦茶,刚倒上一杯,被崔绣鹰埋头抢去。
“诶,我的茶——”
“你说的对。”
“啥?”
“是我问心有愧。”
崔绣鹰脸不红了,冷汗涔涔,白的出奇,像海里死鱼翻出来的眼珠子。
源源不断的幻象被潮水冲入崔绣鹰的脑海,所有人的脸,都换成了她和谢得的脸是她不够坚定,混沌之际,差点走火入魔。
“是我玷污了夫君”崔绣鹰欲哭无泪,想到谢得还在等他回去,愧疚得不得了。
紫蔷见她钻起牛角尖,摇了摇头,“这个你放心,我看妹夫巴不得被你玷污呢,看你这样肯定没圆房,回去之后,小别胜新婚,你把洞房之夜好好补给他”
“胡说八道!夫君高岭之姿,莫说碰他,看他一眼都是玷污!”
话没说完,紫蔷被崔绣鹰气得拧住手腕,连忙求道:“饶命饶命饶命,我胡说的!对对对,谢太傅好得不得了,你说的都对。”
崔绣鹰这才放过她。
“我原以为六皇女是个儒雅之人,如今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紫蔷听她气话,不以为意,抿了口茶。
“秀廉,你这是偏见,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不认我这个人,如果你看不惯,我们就没必要继续往来了。”
这话通透,崔绣鹰明白其中道理,“哼”了一声,气冲冲在紫蔷身边坐下。
“只要你不再冒犯夫君,都好说。”
紫蔷奇了。
“你与谢太傅是赐婚,你就这么在乎他?”
赐婚之事背后绝非如此简单,崔绣鹰倒好,真相还没浮现出来,先把自己搭进去了,真是个痴人。
崔绣鹰一哽,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及她对谢得的感受。
“我不知道,我自小得到过很多关爱,我一见到谢得,便看得出,他和我不同,甚至相反,他总是孤零零坐在院子里,喜欢骑马但是点到即止,蹴鞠场上我一喊他就跑过来了,他那么少的爱,愿意分给我。”
“他很好,也值得我对他好。”
崔绣鹰笑笑,茶色双瞳泛出欢喜之色,坚定而认真。
轮到紫蔷无话可说了,摇了摇头,直叹。
“痴人,希望到最后,皆能如你所愿吧。”
紫蔷叹她痴,心中有话,不好直言,只怕是崔绣鹰一片真心,最后会被辜负了去。
谢得聪明,论心狠,绝不是她母皇的对手。
到那时,他们又该如何
蜃楼果真是一座淫窟,不断有红衣蒙面人进来抓男子出去,透过那微张的门扉,海风将时断时续的声音送进来,让厅堂里的男子相继惨白了面庞。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我们出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人情绪失控,受不了尖声喊出来。
蒙面人静默无声,便将那名男子一并抓了出去,为了震慑,顷刻之间男子的惨叫声便从门后传了进来。
“不要不要了不要了求你们”
其他奋起的男子吓得噤声,空气中只剩下微不可闻的求救声
谢得和木沙躲在中央祭台的后方,有神秘男子在前镇守,那些蒙面人举止小心,颇为忌惮。
只是随着人越抓越多,谢得和木沙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大人,我害怕”木沙忍不住哭出来。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谢得将人藏在身后,只剩下他们和圆脸男三个人,尽管面上镇定,心中仍闪过绝望。
恐怕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了
蒙面人再次登场,思忖了一下,朝着圆脸男走去。
圆脸男脸色发白,向一旁跑去,指着谢得,让蒙面人注意。
“别抓我,他比我好看,你们抓他吧。”
木沙脸色一白,挡在了谢得面前,冲着圆脸男骂道:“无耻小人,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我们?要死一起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圆脸男留下眼泪,怕极了。
“对不住,我实在太害怕了,我有心上人,还没嫁给她,要是坏了身子,出去她肯定不要我了。”
谢得浑身一震,目光如碎了的冰晶,眼见蒙面人抓住了他和木沙,余光扫过祭台,眼神发狠,突然向祭台撞去。
“我就是死,也不会如你们所愿的。”
“大人不要——”木沙惊叫道,挣开人去阻拦,为时已晚
眼见谢得即将撞上,祭台上的男子睁开眼睛,飞身抵在谢得肩膀,手掌轻飘飘的,谢得被推倒在地。
木沙吓得爬过去扶他。
蒙面人见他出手,行为愈加迟疑,退守一旁,没有人告诉他们出现这样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谢得双眸犹如泣血,看着漠不关心的男子,声音低哑:“为什么不让我死?你是不是和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男子神色漠然,不在意他的话,翩然坐回祭台,对着蒙面人,开了尊口。
“滚出去,叫雀无枝来见我。”
声如冷玉,空灵悦耳,蕴含着极深极深的不耐和怒气。
“尊者莫怪,尊者莫怪。”
蒙面人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看样子是暂时安全了,木沙哭着跑向谢得。
“大人你快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郡主交代啊!”
谢得神情复杂,男子一直对他不假辞色,不知什么原因看不上他,最后,却是他出手相救。
随后,谢得看向圆脸男,他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谢得。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互相帮助,紧要关头,却是他要害自己
孰是孰非,人心自有公道。
很快,关紧的门复开
黑魆魆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高大的身影哼着曲调,闲适地走来。
谢得细细打量,此人体态,仿佛在哪里见过。
“师傅。”来人轻快地喊了一声,含着十足的笑意和活力。
“您愿意见徒儿啦?”
谢得浑身一震,明白莫名其妙的相熟感从何而生。
崔绣鹰言语独有属于自己的口癖,尤其尾音,张扬明媚,谈笑之间仿佛无形尾巴翘上天去。
此人从上到下,动作姿态,语调气质,和崔绣鹰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只是她年长几岁,邯郸学步,远没有崔绣鹰讨人喜欢,偶尔僵硬之处,隐隐露出阴冷目光,可窥一斑。
待走到光明处,一张明眸善睐的白皙脸庞,面笑肉不笑,虔诚恭敬地对神秘男子下跪。
“徒儿拜见师傅。”
“少惺惺作态,收起你这副嘴脸,停船放人。”
祭台上男子冷眼一掀,似是极厌倦来人,看她一眼都像是污了他的眼睛,令人作呕。
女子轻声一笑,眼底深沉。
“这可不行,事情还办完呢,要委屈您继续留在这里了,听说师妹登船,我还没有好好招待她呢”
她走到谢得面前,意味深长地打量,笑容邪肆,谢得只觉她像阴沟里的蛇鼠,不择手段盘算些害人的事情。
“师傅,您冷眼旁观这么久,听说您救人了,起初我还不相信,原来还是因为师妹”
女子的视线高高落在谢得腰间的玉牌,愉悦地笑开了。
“这位公子,请问师妹的随身玉牌为何在你身上?”
谢得捏紧玉牌。
“这是我妻主赠我的。”
女子闻言一怔,扶额低声笑了出来,台上男子面如雪白,瞳孔一震,见他反应大作,女子眼中嫉恨的火焰益发难以熄灭。
“师妹下山不过数月,竟娶了夫郎师傅心善,换做是我恨不得将情敌大卸八块,死相越惨越好——”
谢得始料不及,原来此二人与崔绣鹰是同门。
“胡言乱语!”
男子玉面凛然,怒目浓黑,提剑暴起,与女子打作一团
女子只躲,无意还手,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我知道您不愿意承认,是怕师妹知道了,疏远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师妹的。”
一爱难求,本就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