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盛云听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头上数从钟乳石上落下的水滴。
“一百零七。”
“一百零八。”
“一百……零九。”
“一百一。”
她慢慢不再往下数，只是安静地看着。
“师姐，你们现在在哪呢呀？”盛云听弹了下铃铛，语气轻快地问道。
那边很快回应，但却不是祝云奚的声音。
“小喧，我们路上出了点意外。现在我和云奚师姐在一起，其他人去找你了。”霍宵的声音传出来，有些沉重，不似以往清扬。
盛云听直觉情况不对，问道：“出什么意外了？你们为什么会分开？”
“一句两句说不清，见面和你细说。”霍宵的声音异常冷静，“现在有人在追杀我们，以防万一，你最好也不要待在原地。”
盛云听应了一声：“好，那我先往周围走走，你们小心。”
铃铛安静下来，一时间又只有水滴落的声音笼罩着溶洞。
“向幽暗更幽暗处去。”
这句话盘旋在盛云听的脑子里，一圈又一圈，不肯离去。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了。
洞里漆黑如墨。纵使在此之前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在这里也无法看清大概。
水滴的声音消失不见，只有洞壁上淌着股股细水流。
盛云听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漆黑的环境放大一切感官，想象让恐惧成倍增加。
她既感觉自己走进了光都逃不出的黑洞，又觉得好像走在巨鲸的肚子里，洞壁的褶皱其实是巨鲸肚子里面的皮肤。
盛云听停下脚步，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劝慰自己不要害怕。
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瀑布的声音。
盛云听仔细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扶着墙，一点一点挪过去。
没过多长时间，就走到了瀑布处，大概。
因为看不见，她只能依靠空气里扑面而来的水珠和雷鸣般的水声判断，大概是到了瀑布附近。
“往前走，走到瀑布边上，跳下去。”梦里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里，这次是在她清醒的时候。
“跳下去？”盛云听大惊失色，“我还不想死啊。”
他笑了一下，安慰道：“不会死的，我会在下面托住你。”
盛云听不信，“我信你？我都不认识你诶！”
“你信。”那个人声音笃定，“要是不相信我，你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盛云听语塞，“我是吃饱了撑的。”
她磨磨蹭蹭走到瀑布旁边，迸出来的水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你说的，会托住我，可千万要托住啊！”她再次向那个声音确认。
“我保证。”虽然温柔，但有让人十分心安的力量，盛云听莫名想到了祝云奚。
冲入瀑布的那一刻，她似乎听见那人说了一句话：“至天门开，吾庇之。”
那人诚不欺她，刚跳下去就有一股风托住了她。
盛云听睁开眼，就见风从无底洞吹出来，将瀑布一劈两半。她感觉自己除了没有绳子拴着，和风筝没什么区别。
就在盛云听想问一下自己是不是会被风吹上去的时候，风力变小了。准确地说是包围着她的风变小了，像被一只手稳稳地托着落到地上。
落地那一瞬，恰逢一束光射进来，洞内登时大亮。
猛一见阳光，盛云听下意识闭上眼。
睁眼看清眼前景象后，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震撼。
风削出一个巨大空腔，环抱四周的瀑布如银河自九重天落下。
瀑布和风墙内，四根比天衍宗最粗的古树还要粗十多倍的石柱顶天立地，每根石柱上自上而下盘绕着一条巨龙。
四条巨龙虽颜色不同，但神态一模一样，锋利的爪子牢牢抓着石柱，双目紧闭，龙须舒展，神情威严又恭敬。
它们头朝的方向，正是盛云听此时站着的地方。
一根相比这四根石柱细不少的石柱，柱顶削平后用白玉砌了一座圆形高台，台子正中央盘卧一条黑色的龙。
黑龙和普通蟒蛇差不多长，比蟒蛇粗两三圈，爪合拢成拳压在身下，看着像是睡着了。
盛云听抓着栏杆往下看了一眼，深不见底。
巨龙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大概就是云奚师姐口中的龙骸了吧？
但是，它们真的死了吗？不过神话传说中，一般这些神兽就算死了也威严犹在。
所以保险起见，她抬起头，恭敬地给四方巨龙行礼：“各位神明大人，我不是有意闯入，也绝对没有不轨之心！还请各位神明大人行个方便，等我师兄师姐找到我，我们立刻就离开。顺便还请神明大人们保佑，让我平安走出这里，多谢多谢，出去给你们烧香。”
纵使这般恭敬，但盛云听还是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个被抓现行的贼，胆战心惊地等主人到来后被审判定罪。
于是她颤巍巍地走到盘卧着的黑龙边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神明大人，我、我跟你挤挤，你要是介意，也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很快就会走的。”
最起码这条龙小，看着就温和些、好说话些，到时候要真有雷霆之怒，没准儿这个的威力小一点，她运气好还能死里逃生。
盛云听抱膝坐在黑龙旁边，因为生怕惊扰这些家伙，所以紧紧拢着自己的衣摆，一点都没碰到龙。
坐好后，她弹了下腕间的铃铛，然后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问道：“霍宵，你们现在到哪了呀？”
“霍宵，你们现在到哪了呀？”
温软的声音从铃铛里传出来，很正常的一句问话，但霍宵却觉得好像有只小猫在不耐烦地拱自己的心口。
要不是眼前有个人势在必得地看着他们，高低得逗她一逗。
“小喧，你别着急~我们这里遇到个麻烦，需要多花点时间。”霍宵警惕地瞧着面前的人，语气却十分轻松：“师兄师姐他们应该快找到你了，你再等一会儿。”
“好，那你们要注意安全，能逃就逃，千万别受伤。”
霍宵轻轻嗯了一声，“你照顾好自己，别太担心我们。”
盛云听没再回复，铃铛安静下来。
“聊完了？”拦住霍宵他们的人见没动静了，一挑眉，不耐烦地问道。
霍宵默了默，道：“多谢。”
“天衍宗霍宵。”
对面的人爱答不理地点了下头：“摘星阁，杳侯。”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祝云奚的胳膊上，霍宵不动声色地把人放下，自己挡在前面。
杳侯嗤笑了一下，“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霍宵回头看了一下，祝云奚胳膊上的鳞几乎消失殆尽。
他忽然一个旋身，蹲下又站起，然后手握匕首冲到杳侯身前。
“你干什么了！？”杳侯惊怒，想要去看祝云奚，却被霍宵缠住了脚步。
他挡了两招，短暂地摆脱了霍宵的纠缠，但祝云奚已经消失在不断坍缩的传送阵里。
他只抓到了她腕上那挂着铃铛的红绳。
杳侯看着手心里断开的红绳，阴恻恻地看向霍宵。
后者耸了耸肩，甚至颇有礼貌地行了一礼：“多谢提醒。”
说完，霍宵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