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刚刚七点，李怀德和刘岚正要去验收傻柱做的新菜，就碰上了刘主任。

    刘主任大概是才检查完【四防】的事儿，正准备在食堂里看看有什么下酒菜，喝两口恢复一下精神。

    食堂大厅里李怀德带着刘岚往接待小厅里走，看见刘主任，连忙笑着说道：

    “老刘，别找饭辙了，跟我来，我那儿有席。”

    刘主任摇晃着大脑袋，佯装生气地回复说：

    “嘿，这现提溜的席面啊，咱可不闯，我老刘要脸！”

    一旁的刘岚当然明白这两位主任只是在开玩笑，连忙跟着凑趣。

    她略歪着头，眉眼带笑着说道：

    “呦，刘大主任，不来别后悔。我可给您说，今儿这局可尖了啊！”

    刘岚用余光瞄了一眼李怀德的表情，继续解释道：

    “李主任一发话，傻柱连徒弟都没让帮把手，愣是自个在后厨忙活了四个来钟头。您就想吧……”

    李怀德拍了拍刘主任的胳膊，低声劝说道：

    “今儿这席面是为了厂里接待试菜的，得您这个大行家帮着把把关。”

    刘主任装出一脸为难，说道：

    “忙一天了，还得给你们后勤上加班，唉，都是为了厂里啊………”

    几人说笑着就进了接待小厅，只见碗筷已经按座一应摆好，桌子上却只放2道冷盘。

    平时只在后厨忙碌的傻柱，站在餐桌旁，等着几人就座完毕，对着主位的李主任说道：

    “今儿这试菜，我一道道上，您一道道尝。先是两个冷碟……”

    李怀德看了看距离最近的冷盘。

    白瓷碟里摆着八块炸过的金黄色软糕，也就麻将牌大小。软糕外面裹着半透明的浅黄色糖稀，上面还均匀地撒了些白霜一样的棉白糖。

    李怀德夹了一块，咀嚼后轻轻点头，说道：

    “这糖卷果儿，做的用了心了。”

    他刚想再夹一筷子细品品，结果发现除了刘岚吃了一块外，剩余六块被刘主任都塞进大嘴里，几下就吃了一干净。

    刘主任边吃还边嘟囔着：

    “这玩意儿做得太秀气了，哄孩子玩呐？人家炸这个，都得拳头那么大。”

    李怀德一脸无奈地看了眼刘主任，自己咂了咂嘴，回味了一下，对傻柱说道：

    “甜口没平常吃的那么重，山药香糯，枣味浓郁，而且多了点核桃味儿。闻着有桂花香，回味里还带着玫瑰的甜。这菜做的有意思。”

    傻柱在旁讲解着，说道：

    “这糖卷果儿算是老派的压桌碟，最早是宫里的什锦饽饽。今儿我调整了一下配料，想做的更讲究点。

    传统糖稀甜味太重，有点抢味，我换了麦芽糖。主料里还添了少许核桃泥，为了口感更丰富些。加了少许玫瑰酱，能使整体香味拉开层次……”

    “甭吹了，我看你这金丝牛肉做的可翻锅了啊！”刘主任用筷子一指旁边的盘子，打断了傻柱的话。

    刘主任嫌弃地用筷子夹着点肉丝，看了一眼，冲着傻柱嚷嚷着：

    “金丝牛肉得金黄色儿，你这都做成枣红色儿了，这菜光看着就不地道！”

    傻柱听后一笑，并没有着急辨白，只是淡淡地说道：

    “这试菜么，您得先试了再说。”

    刘主任夹了筷子肉丝儿往嘴里一搁，嚼着嚼着，眼睛是越睁越大，惊奇地说道：

    “嘿，这用得不是牛肉啊。卤的味够浓，吃着还有熏肉味儿。这越嚼越香。好，这菜下酒怕是一绝！”

    “刘岚，赶紧给咱上酒啊！”刘主任急火火地催促着。

    刘岚刚要起身拿酒，李怀德却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动，然后扭过身来，低声对刘主任说道：

    “今儿这席面可是为了年后的接待试菜，你看，最好别喝。”

    刘主任闻言瞬间就没了精神。他咬着后槽牙，晃晃脑袋，说道：

    “想起年后的事，我确实一点儿喝的心思都没有了。算了算了，刘岚，给我来一大碗茶吧。”

    见刘主任消停了，傻柱用手示意着这盘肉丝说道：

    “按理李主任定的餐标，哪能用的起牛后坐呢？这菜不是金丝牛肉，是陕菜里的手撕猪心。”

    他继续给几人解释道：

    “这碟看着堆得高，其实就半個猪心。10来味料卤得了，用柏木叶一熏，熏好拿木棒轻轻敲松。手撕得和线那么细，再用油炸蓬松的。”

    李主任品尝过后，对着傻柱说道：

    “卤的透香，烟熏更是特色，味调的也好。肉丝能做得这么细，更是极见功夫。”

    说着话，李主任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盯着傻柱的眼睛说道：

    “菜虽好，但思路方向不对。这俩菜一个都不是我想要的。”

    很多情况下，所谓成本核算，不过是一串儿任人涂抹的数字。

    它的高低，只取决于老板的接受能力，和统计人员的个人需求。

    李主任刚才对菜品的评价，让傻柱确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李主任要的，是外观上看着很便宜，但口味又极为惊艳的菜，并不是让他真正意义上去控制菜品的成本。

    傻柱冲着李怀德笑了笑，说道：“下道菜得现热，您再等我三五分钟。”说完，他转身出了接待小厅。

    刘主任挠了挠头，低声对李怀德说：

    “我倒是觉得这俩菜还成。你也甭太难为他了，就这么个宝贝大牲口，再给折腾得撂了挑子。”

    李怀德仔细地把筷子在瓷筷托上架好，回复道：

    “人呐，想要进步，就得努把劲儿。再说，这次的事情，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刘主任皱着眉，摇晃着大脑袋，用筷子敲着旁边的空盘子，说道：

    “是不是太小心了？我总觉得不至于。”

    “老刘，你和我不一样。你的根子不全在厂里。年后的事情要是出了大篓子，对你的影响有限。但搞不好老杨和我们几个，就得被一勺烩。”李怀德说话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就在刘主任打算用筷子敲敲旁边的空碗儿，听听其它声的时候，傻柱走了进来。

    他用布垫着刚烧好的菜，摆在餐桌上。

    只见一盘深酒红色的浓稠芡汁里，包裹着炸至焦黄的大葱段。

    刘主任拧着眉头用筷子在盘子里翻了翻，撇着嘴说道：“这有什么意思，只放葱啊！”

    刘岚瞅了瞅菜，对着傻柱就是一个白眼儿，嫌弃地说道：

    “哎，傻柱。你说你上盘大葱干嘛使？也不怕把客人给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