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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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越发沉重，眼皮直打颤，顾清水躺在房里半梦半醒，只听闻客厅断断续续的桌椅碰撞声。
“清水这几年越来越不听话，当初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就应该生下来，没准现在都已经结婚生子了，省得成天还为她操心！”
这是她母上的抱怨。
“没事，我们不是刚认了个干女儿么？”
这是父亲的低沉宽慰，还有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
顾清水翻了个身，忽然觉察出不对劲，父母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和盛佳嘉合租的公寓？
她艰难爬起来，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外面的布景却是从小生活到大的家。
“人马上到了，你准备准备！”母亲接完一通来电，喜上眉梢。
不等父亲回话，便是一声门铃脆响，紧接着玄关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顾清水一时好奇，扒拉开房门，将脑袋探出去。
来人竟是一身职业女性装扮的悦人集团董事长！而她的身后，正跟着满面乖顺的何存溪？
之所以称之为乖顺，是因为顾清水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他，头发贴着头皮梳得油亮板正，戴一副黑框眼镜，系着红白相间的学生领带，纯白短袖衬衫搭配浅灰色西裤和运动鞋，看上去俨然是名优秀高中生。
“干爸干妈你们好！”只见许董事长笑容亲切，指着他道，“我来介绍下，这是我儿子！”
父母齐声：“哟都这么大啦！”
何存溪走上前：“外公外婆好。”
“诶！乖孩子，快来坐！”
趁父亲招呼客人，母亲的声音愈加朝这边靠近：“清水啊，你干姐姐和姨侄都到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醒了就出来！多大人了还认生？”
毫无防备之下，顾清水被母亲一把拎出门外，引起了两名客人的注意。
何存溪从椅子上腾地站起身，单手捂嘴惊道：“你就是我小姨妈？”
不得不说，这个动作略微有点娘。
许董事长精致的脸上立马闪过一丝警觉，当下便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她是我女朋友。”何存溪眼中无辜，回得无比坦荡。
顾清水顿时甚感大难临头，面对女强人步步紧逼的目光，节节败退，她被挤至墙角，不得已承受来自三位长辈的道德审判。
“清水！你们真的在交往？”
“这是你姨侄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最后，女强人从包中掏出一沓空白支票，随手撕下一张写了一串数字，递过来说：“这是五百万，买你离开我儿子！”
顾清水不禁剧烈挣扎，大叫出声：“我不是他女朋友——”
好一通缥缈恍惚，只觉身体疾速下坠，眼看即将砸落地面，倏然一顿，却嗅到毛绒地毯的淡香味。随后臀骨锐痛，她睁开眼，捂住磕在床沿的屁股，左右看了看，发现正身处公寓房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了？！”
房门被人大力推开，顾清水蜷缩在床边，惊恐地望向推门而入的何存溪。
嗯，栗棕色头发是蓬松的，装饰眼镜框是金丝的，幸亏不是梦里那三好学生的做作打扮，可也仍旧没好好穿衣服，两条裤腿都快耷拉地了……诶不对！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对方丝毫不见外，直接走进来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笑道：“刚在外面听见你说，不是谁的女朋友？”
“……”
何存溪变脸极快，表情委屈：“怎么？吃干抹净就想赖账？”
顾清水一个激灵，立即从他身边逃离：“谁、谁吃了！”
“你想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他蹲在床前，两手托起下巴，一脸纯良地说着虎狼之词。
“你离我远点儿！”顾清水惊魂未定，别开视线，“能先出去吗？我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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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早餐，有西式还有中式的，你想吃哪种？”
“难得周末，出去逛逛啊！你想去什么地方？”
“这个季节比较适合爬山，我看西山就很好！”
打从顾清水从房内换好衣服出来，何存溪一直跟在身后，咧着一口白牙笑容璀璨，要是再加条尾巴，简直就跟家中曾养过的那只大金毛一模一样。
顾清水虽知他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可这直接泛滥了都。她不理解，昨夜之前，那个又酷又拽、气场全开的男子到底去了哪里？
“我……”想了想措辞，“我准备刷牙。”
“刷牙怎么了？你什么样我没见过？”何存溪摆出一脸不解。
“不是，你给我点时间缓缓……”
“听人说，有些姐姐把年轻男孩子钓上钩以后就翻脸不认人，你会这样吗？”
顾清水只道自己幻听，她忍无可忍，把人堵在洗手间外：“我、想、上、厕、所。”
话音刚落，何存溪顿然失声，透出粉光的耳尖不知不觉加深了颜色，侧过身道：“……那我去那边等你。”
“一大早的，尺度可以啊！”意想不到的位置传来盛佳嘉的调侃，她强憋笑意，拢了一下睡衣衣领走来打招呼，“早上好啊，二位！”
“你……在家？”顾清水大吃一惊，心中羞愤。
“不然呢？”盛佳嘉咂着唇，腔调却一本正经，“你瞧我，真不懂事，影响二位自由发挥了，等着，我这就收拾收拾出门，给你俩腾位置！”
顾清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拉进洗手间，锁上门，打开墙上最强换气功能输出噪音，以此达到干扰的效果。
“姐姐你上厕所拉我干嘛？”
“怎么连你也瞎说八道？”
盛佳嘉神态自若，干脆挤了牙膏刷起牙来：“你这个‘也’用得很灵性。”
顾清水抚着突突乱跳的小心脏，靠在洗手台默默无言，微红的两颊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你们和……好啦？”盛佳嘉问。
“停顿一下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和’去掉也成立的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清水的否认完全是条件反射，说完又觉不对，只能低头叹息，数起地板砖的格子花纹来。
“叹什么气啊？这是好事！”
顾清水道：“你真觉得是好事？”
“对啊，既然互有好感，总得迈出这一步，人生苦短，瞻前顾后只会浪费大把青春，你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已经有对自己负责的能力了，”盛佳嘉吐掉一嘴泡沫，忽地侧头问，“他没胁迫你吧？前段时间看你总不开窍，我都怕他一个没忍住霸王硬上弓。”
“……你想哪儿去了？”
“那就好，谈恋爱嘛，你情我愿的事情，咱俩亲姐妹儿，你做任何决定，我当然一把子支持！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做好为你坐牢的准备。”
顾清水轻轻给了她脑袋一记指锤，“又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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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城外环的私立妇产医院。
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墙壁贴满女性健康的宣传标语和母婴知识。经过这里的绝大多数女人，由一条脐带连接着血脉，幸福与否泾渭分明。
九月上旬，秋老虎作祟，纵有中央冷气的吹送，也有不少人汗流浃背。过道的连排座椅上，却有一道穿着厚实、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纤瘦身影。
她面无血色，手指微微颤抖，勉力托起一张孕酮检验报告，另一边则是半小时前的b超单，黑白影像清晰地记录着孕囊的形状。
“李凯丽小姐？”
“我在。”她应声站起来，双腿上平铺的化验单散落一地。
从屋内探出身的护士见状，一并蹲下帮忙捡起，温声道：“李小姐，马上轮到你了，麻烦做好准备。”
“……好。”
一旁座位上敞开拉链的挎包中，手机屏幕里备注林凯二字的来电显示亮了许久，逐渐垂暗下去。
一串数字号码的提示收款短信紧跟着跳出来，李凯丽抓起手机，定定看了许久，随后左滑删除，最后点开未接通话回拨过去。
“我在美容院呢，今天不行，等下结束会很晚，明天吧，明天我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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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又过早。三人围着餐桌各坐一面，气氛尴尬。
在无视了数次投向自己的缱绻视线后，顾清水打算岔开对方的注意力：“你还没告诉我，早上怎么进来的。”
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把打量的目光移向室友。
“你别看我，我比你还晚醒，”盛佳嘉立马撇清干系，“甚至你俩钓上钩的细节都没见到！”
何存溪低咳一阵，笑道：“我跟钟点阿姨说，我是这家屋主的男朋友，她就放我进来了。”
空气静闭了一瞬，顾清水道：“佳嘉！”
“明白！下次阿姨过来，我会跟她道谢的！”盛佳嘉神秘地冲她眨眨眼。
“道什么谢？我是跟你商量考虑让家政中心换个阿姨！这种薄弱的安全意识太可怕了！”
一时情急，顾清水说话音量陡然增高，另外两人皆一愣。
倒是何存溪先反应过来笑了笑，颇为体贴道：“没关系，你什么样我都喜欢，这样才真实。”
在好友颤着双肩的隐忍笑声下，顾清水无言以对，她严重怀疑这人一夜之间把好哥们林凯给吞了，否则怎会变得跟他一样油？
一顿早餐吃完，何存溪顺势搬出了一开始爬西山的提议，但比起出门，顾清水更愿意窝在家中捧半个西瓜追剧，架不住两人轮番轰炸，最终只能答应下来。
盛佳嘉一边忙着装行李，一边反复确认：“你俩去约会，中间夹个我行吗？不嫌碍事？”
“搞清楚，是大热天的你们去爬山，我作陪。”顾清水忧伤地瞥了一眼窗外烈阳，狠一狠心在背包内侧塞下两瓶强力防晒乳。
“姑娘你积极一点好不好？拿出年轻人的活力来，谈恋爱不是光用嘴谈的，得有两个人共同实践的美好回忆！”
何存溪拨完一通电话回来，正听到盛佳嘉慷慨陈词，悄悄对她竖了竖拇指，然后走近顾清水嘱咐：“我订了两间汤屋，把换洗衣物也带上。”
“汤屋？”盛佳嘉两眼一亮，“西山顶那家私人度假会所的汤屋？”
“对，刚好有会员。”
盛佳嘉激动恳求：“大佬，可不可以答应我，就算以后你跟她分了，咱俩也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说是爬山，但抵达西山脚后，何存溪不知从哪里搞来辆吉普，驱车直奔山顶。
“忘了说，我另约了一个人来，你们恰巧也认识。”
盛佳嘉独自坐在后头，闻声连忙摆手：“林凯那猴子吗？不了不了，我是来度假的，不是来看杂耍的。”
“不是他。”何存溪眯眼笑着。
关子卖了一路，连顾清水都开始好奇，那个人究竟是谁。结果距离目的地仍有一公里之时，车子半路抛锚。
不到十分钟，那另一人就从抵达的黑色轿车里迈腿下来，与他们三人的风尘仆仆截然相反，一身笔挺西服更像是焊在身上的个人标志。
他伸出两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镜框，面无表情道：“久等。”
看到张励杰，盛佳嘉整个人都有些凌乱。
挽着顾清水的手臂开始小幅度哆嗦，用仅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嘀咕：“你家太子爷是不是在报我早上不小心咒你俩分手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