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汤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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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对盛佳嘉的疑问作出反应，满面春风的何存溪打开后座车门，招呼道：“快上车！”
然后在他无比期待的注视下，前一秒还仿若与顾清水共体的盛佳嘉迅速钻进去，坦然占据了一侧位置。
微惊之下，何存溪给出一脸疑惑。
“嘉姐？”
“那什么……”盛佳嘉面露愧色，作为过来人，心里清楚他想与顾清水尽可能多待在一起的盘算，但稳坐的身体丝毫未动，只捂住胸口叹了一声，扶额作出柔弱状，“实在抱歉，姐姐坐副驾容易头晕。”
顾清水想笑却不能，偷瞄了一眼前方的张励杰，却从这个面色少有波澜的人脸上瞧出几分转瞬即逝的落寞。
只见他恢复如常后，不急不缓开声说话。
“不是晕电梯就是晕副驾，身体素质要这么不好，就别上山了，免得高反。”
语调稀松平常，却令一贯能在嘴皮子上讨得便宜的盛佳嘉为之一怔，露出一丝心虚和尴尬交错的神情来。
沉稳持重，是顾清水对这位职场精英的刻板印象，今日一见，意外发现此人比想象中多点人味。出于惊讶和好奇，视线不禁朝他所在的方向多停留了片刻。
眼前突然划过一只指关节修长的手掌，紧接着耳边传来那手掌主人近似撒娇的埋怨。
“看什么呢？看我不就行了。”
“……”她没敢看何存溪当下的表情，闷头便往车里钻。
“啧啧——不愧是年下唔……”
顾清水本就因那一句话心慌不已，没等坐稳，又赶忙去堵盛佳嘉的嘴。车外的人嘴角勾起散漫不羁的笑，十分自然地替她们关了车门。
顶着炎夏的热浪，四人到达山顶会所时，私汤管家已经在低调古朴的门厅等候，身后的服务生动作娴熟地接过他们手中行李，微笑着绕去前方引路。
说来顾清水还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顶级会所，以往即使有盛佳嘉邀请，也是能推则推，因为不习惯这样的场所，所以相比其他人的坦荡，她就显得分外局促，又不想在人前露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你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直到何存溪带着关切走近跟前，她才稍稍卸下包袱，抬起眼皮去看对方。
“怎么了？不舒服？”何存溪察觉到她的异样，柔声问。
顾清水摇了摇头：“没有。”
“今天确实有点热，是我临时把你拉出来，不舒服的话，随时跟我讲没关系的。”
“我真的没事，谢谢。”
二人诡异的客套被难得一路沉默的盛佳嘉看在眼里，原本碍于张特助在场，未免被他言语压制，打算装熊到底，仍是忍不住蹙眉调侃：“你俩，都走到恋爱这一步了，还这么不熟吗？”
说话间，管家依次刷开两间位置相邻的套房大门，抬手指引：“二位小姐请进。”
另一名管家走至何存溪与张励杰跟前道：“何先生、张先生，二位这边请。”
何存溪以为自己听岔了，侧目瞥向提前到场办理入住的张励杰，困惑中带有些许茫然，只可惜对方并不打算给他一个解释，已然抬腿迈入房间。
“哥？这就是你安排的？”他追进去，关上房门忍不住发问。
“何先生，请问需要给您对这间套房做一下简单介绍吗？”私汤管家保持着一丝不苟的职业微笑。
张励杰：“不好意思，不用，你可以走了。”
“好的，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拨打房内座机，祝您生活愉快。”
目送管家出了门，张励杰继续道：“你原来想怎么安排？”
“跟我装傻。”何存溪就着一旁的单人沙发抱臂坐下，冷冷地扯动着嘴角。
“你没有明确指示，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张励杰边说着，边开始为咖啡机预热，动作很是气定神闲。
“说实话，是不是我妈派你来的？要不就是我外公！”
这二位可谓是他恋爱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刚去国外念初中，他们就把张励杰作为私人助理送到自己身边，别人家早恋的时候，他在补学业；高中联谊会，参加完上半场，他就自动失去下半场的入场资格了……所有该是情侣同过的重大节日，无一例外都是和这个牡丹老男人一起度过的，到后来回国上大学，换一个女伴就让他们搅黄一个。二十二年的时光里，连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而同是小辈，许熠之却成天被家里催着恋爱结婚。
对于此等不公正的区别待遇，何存溪深恶痛绝。仅仅浅忆半分钟，就快压不住窜上脑门的怒火，愤愤站起身，空地上来回踱了几圈，心绪才恢复稳定。
听见动静，张励杰抬了一下眼皮，语声平淡：“不是。”
“都是男人，你理解一下我好吗？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谈场恋爱，我能不能……”
“不能，”不等他说完，张励杰出声打断，“从前董事长和老爷子托我照看你，是怕你年轻气盛，做出将来令自己后悔的事，许家人丁单薄，生意场上太多双眼睛盯着，行差踏错，会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些我很早以前就同你讲过，你不会不明白。”
“我明白，”何存溪稳了稳自己有些起伏的呼吸，“当然明白，但这次不一样，我是认真的。”
“既然想要认真，就更应该克制，顾小姐的父母都是编制教师，上学期间成绩优异，本市211大学创意设计专业毕业，从未有过感情经历，想必家风严谨，不是随便的人。”
“你调查她？”
“以往你的那些女伴都做过背调，或为名或为利，掺杂在真心里不易分辨，董事长用她们想要的做交换，也是为你，为家族规避风险。”
松开捏得发白的指关节，何存溪重新坐回沙发，心里有气，却没有出气的理由，只是苦笑：“什么时候，我才能做自己的主？”
张励杰没有开口，端了刚泡好的咖啡走到他面前，何存溪摆摆手：“还嫌我不够苦啊？”
“我虽然不认同董事长的做法，但理解她的苦心。”
“说到底就是不相信我，好像我很随便似的。”何存溪撇开脸，看不清楚此时的表情。
本身以他的家世和外貌就极易招惹烂桃花，身边还有位男女关系混乱的林家少爷，前两年回国时，因不满家中安排满身叛逆，对一些小迷妹们自然来者不拒。如果不是老爷子和亲妈及时干预，他的名声在淞城公子圈里可好不到哪里去。
值得肯定的一点是，何存溪表面上放浪形骸，但从小在许老爷子的严苛教养下长大，玩归玩闹归闹，至今倒也没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
张励杰转身放下杯子，脸上浮出少见的温暖之意：“我相信你。”
沙发上的人身形一顿，不过很快又向后靠去，整副身子慵懒而随性。
“我和她的事，向你老板汇报了？”
张励杰没在看他，只道：“判断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强弱，取决于是否善于处理问题，我认为，不必事事向老板汇报。”
何存溪讶然地扭过脸，对方已拿起座机呼叫服务：“可以送餐上来了。”
邻间套房，盛佳嘉正坐在按摩椅上，拿着私汤管家留下的服务手册仔细研读。
“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先去体验这里的面部护理怎么样？感受下顶级会所的服务和街边水疗馆的区别！”
顾清水将行李包内容易起皱的衣裙挂上衣架，听到好友亢奋的提议，无奈摇头：“能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的操作流程嘛。”
“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你就看看这间房，豪华复式，自带温泉和泳池，和外面那些饺子汤池能一样吗？”盛佳嘉从手边果盘拿起切好的果肉塞进嘴里，含混着口水说话，“这装修，这气派，要是每天都能住在这儿，我该是一个多么幸福快乐的小女孩呀！”
“好好好，既然都来了，你就好好享受吧。”
“诶我还没问你，昨天那么晚回来，同你家太子爷去哪儿了？”
听到询问，顾清水心下一慌，试图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就……楼下走了走……”
“只是在楼下走了走？没去他家？那你们这恋爱关系确认得也怪草率哈！”盛佳嘉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怀疑，不过没有继续探究，只是忽然感慨，“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恋爱了，你肯迈出这一步，我是真的很高兴，比自己谈了都高兴，女人这辈子可以不结婚，但不能没有恋爱，咱不能光吃生活的苦，也得享受爱情的甜对不？趁现在年轻又貌美，多多丰富人生经历，老了才不至于有太多憾事。”
按摩椅力度精准，盛佳嘉戴上耳机闭上双眼，浑身惬意。正在这时，房外门铃声响，顾清水走近打开门，见何存溪一张帅脸噙满笑意，与她视线相接的一瞬，眸光闪了闪，柔声交代来意，“吃饭啦。”
盛佳嘉那边却仍没有停止感怀的意思，“幸亏小时候你提早入学一年，我又留了一年级，才让咱俩从小到大都没错过彼此的成长……出生到毕业工作，形影不离的，双胞胎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吧？”
“……”
顾清水扶额轻叹，然后快步走过去摘下她的耳机，盛佳嘉从缥缈的神思中醒过神，问：“你干嘛？”
“嘉姐，”何存溪捂着嘴，为满足好奇心，尝试用相对委婉的方式提问，“这道数学题我不太会算，你今年……”
“弟弟，现在闭嘴，咱俩还能做朋友。”
话音刚落，另一个高大身影缓缓从门外走出，看到张励杰的那一刻，表面淡定的盛佳嘉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抓住顾清水的手隐隐颤抖。
“这个人，他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