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猪队友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混蛋！这么重要的事直到今天才告诉我，熠哥哥住在这里这么久，恐怕早被那狐狸精染指了！你们还我高洁无暇的熠哥哥啊啊啊——”
周六大清早，自打林凯拨通了缪燃的电话，这小姑娘便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一见到屋内两人，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紧接着又开始无休止的哀嚎，愣把一脸粉底用眼泪勾了芡。场面之悲恸，仿佛亲眼目睹哪个混账淫贼玷污了她的小龙男。
何存溪本就睡眠不足，让她这么一闹，横刀自刎的念头都有，抠着耳朵无力道：“想个办法，让她闭嘴。”
“我可降不住，”林凯为难地摇摇头，硬撑着看自家妹妹飙高音，忽然灵机一动，“还是请佛祖出山吧！”
然后，迅速跑出去敲响隔壁的大门，把自带一身圣光的许熠之领了回来。
见了客厅里的何存溪，许熠之短暂地惊讶了一下，仍是第一时间来到小姑娘身边给予大哥哥温暖的关怀：“燃燃？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
说来这方法确实管用，打从佛祖一出现，扰人的哭声就戛然而止，连个停顿都没有。身为亲人的林凯免不得担忧，生怕她被自己的鼻涕泡给噎着了再。
前一秒哭相豪迈的缪燃从暗恋对象那里找回小女人的娇羞，在他光辉夺目的笑容下，缓缓支棱起身，小脸一红飞快窜进洗手间。林凯功成身退，分外自豪，扭脸却见何存溪的面色不太对劲，忽而意识到问题所在，小声在他耳边歉疚道：“对不住了老何，早晚还不是都得见！”
“听姑姑说，你正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怎么突然想到搬出来住了？”
许熠之的脸上温和，并未因何存溪搬来半个月都不曾主动告知而恼怒。这人向来如此，永远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泰然，总让人无法探知到他的底线。性格完美得接近虚假，这也正是何存溪最讨厌的一点。
“没什么，”避开他的视线，转身挨着沙发坐下，“离公司近，出行方便。”
许熠之笑了笑，只点头道：“你愿意出去历练，这是好事。”
二人交谈没多久，去而复返的缪燃推开洗手间的门，笑盈盈地走了出来，早上来时用力过猛的粉底已经被眼下纯净甜美的妆容所取代。林凯微微一惊，“你是不是在化妆包里藏了张脸？”
在许熠之看不清的方位里，缪燃凶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而笑靥如花，亮着清脆的嗓子。
“熠哥哥，你搬家，我们还没给你办过乔迁宴呢！”指着何存溪，又道，“今天本来也是给他办的，不如一起呀！”
“不用了，你们去吧，我还有……”
“我们今天在家做饭。”找准机会，何存溪立即出声打断。
杵在一旁的林凯一看这二人攻势迅猛，忙按照之前商定的作战计划搭上腔：“那叫上清水姐啊！她肯定在家！”
听到顾清水的名字，许熠之的表情中略带意外：“你们认识她？”
“那可不！上回在医院一面之缘，我们还以为她就是哥的一个病人呐！谁知道人家现在还是老何实习公司的组长，你说巧不巧！”
尽管用了语气助词，可这话的转折听着突兀。林凯马上意识到多话了，只能无视两名队友杀来的目光，抬腿往门外迈，边走边给自己找补：“既然都这么有缘，朋友总是要交的，我这就去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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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水复工以来的第一个周末，从一番震耳欲聋的拍门声伊始，走向就诡异了起来。
说好的1v1请客，演变为现下拖家带口的展开，是她始料未及。呆呆地站在往来客流中心，顾清水举目四望，内心忍不住发出疑问三连，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眼前的果蔬卖场热闹非凡，一如踏足这家超市，兄妹俩叽叽喳喳的争吵，以及另一侧表兄弟间不知名的低气压。
“小溪，等过段时间，要不要考虑回家帮忙？姑姑她，一个人很辛苦。”
何存溪冷冷地回：“你要是真能体恤她的辛苦，当初为什么选择学医？”
“你知道，这是我的理想。”
“是啊，在这个家里，只有我还没想好将来要做什么，所以必须走你们替我安排的路，对吗？”
二人的谈话稍有间断，半晌，才传来许熠之心平气和的声音。
“小溪，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你有想做的事情，我一定全力支持。”
“是么？我现在的工作就挺好啊。”
言绝，视线飘向顾清水所在的位置。面对这道无法视而不见的目光，她愣了愣，推上购物车走近他们跟前，幽幽问道：“……你们想喝点什么？我去拿！”
两人同时抬眼望过来，有那么片刻，顾清水只觉头皮发麻，又暗暗懊恼自己察言观色的水平欠佳，非赶在气氛尴尬如斯的当下横插一脚。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或许是一时脑热，总之，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他确实做得很不错，工作上帮了我们不少忙。”
说完这句话，她立马就后悔了。此刻的许熠之，脸上并没有以往招牌似的浅笑，眼里承载的光有种难言的异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许医生，不由自主地一阵心慌。
良久，对方才又笑道：“他没有给你带来麻烦就好。”
“没有没有！”顾清水极力摆着手，余光触碰到何存溪投来的复杂眼神，慌忙侧过身子，走到近处的货栏，假装认真挑选西红柿。
“抱歉，他们三个还是孩子，平时很少出来逛超市。”许熠之拉过她手中的推车，言语之中的温柔，像极了袒护熊孩子的家长。
回头见何存溪留在原地，并未跟上来，顾清水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说：“没关系，人多一点比较热闹。”
见他们停顿，兄妹二人也凑上来，在一堆蔬菜面前挑挑拣拣。
“这要怎么选？青的还是红的？”
林凯撇了撇嘴，张口怨道:“让你带食材，就带两瓶红酒，结果自己又不会买菜！”
“难不成你会？”
“我只知道它们摆在盘子里什么样，这种形态的没见过。”
眼看二人拌了一路嘴，当下又窜起冲动的小火苗，顾清水忧心他俩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给别人造成困扰，忙道：“挑自己认为好看的就行，没有那么多讲究。”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同样都是女人，区别这么大……哎哟——鞋踩坏了你赔啊！”
缪燃没给他回应，倒是摇晃着身边人的胳膊，撒起娇来：“熠哥哥，我想吃你做的肉酱面！”
“好，”许熠之指向一处洋葱货架，对顾清水柔声道，“我先去那边，稍后再过来。”
“熠哥哥，我陪你去！”
临走前，小姑娘挽起许熠之的臂膀，刻意回过头，抛给她一个大获全胜的得意表情。顾清水还不曾领悟出用意，一旁的林凯已然连叹几声：“小姐姐你别见怪，这丫头从小就爱黏着熠哥。”
她朝对方点点头，似懂非懂。
“不怕你笑话，我这妹子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许太太，想要她死心，这辈子都难，”林凯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继续煽动情绪，“就算熠哥有了女朋友，估计也躲不过她的折腾。”
等他说完，顾清水睁大眼睛抬起头，面上浮出恍然顿悟的吃瓜神情。原先因为误会了缪燃与何存溪之间的关系，还在为以前的事对小姑娘心存内疚，如今发现只是一出乌龙，心中登时云开雾散，不觉轻笑出声。
作为一架优质僚机，林凯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追问道：“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我为什么要紧张？”
一句正当疑问，在林凯听来，是一位成熟女性出于对自身魅力和情感的自信。女人一旦拥有如此强大的信念，那么任何情敌都对她构不成威胁，别说一个邻家妹妹，就是来一堆妖媚精怪，她都不带怵的。
林凯遗憾地朝逐步靠近的人耸耸肩，眼中传递出一抹爱莫能助的同情。
何存溪脚下一顿，明明方才还因为她笨拙的解围，感到心头一暖，此时却又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沮丧，这种沮丧在她嘴角的笑意衬托下，被无限扩大，直至包笼全身。
一行人拖拖拉拉回到家中，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
作为东道主，顾清水招呼几人在客厅入坐，就忙不迭地抱起一堆食材走进厨房，许熠之自然紧随其后。透过玻璃隔断，两人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接着各自忙碌，时不时进行一次简单交流，俨然一对恩爱有加的情侣。
这样的画面格外刺眼，何存溪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可是无论怎么专注，电视内容就是没法跑进脑子里。缪燃按捺不住，一次次溜进厨房求帮忙未果，都被许熠之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回绝，最终失望而归。
两人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仍在喘气的空壳。林凯看不过眼，丢下遥控器即兴赋诗一首：“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你俩居然有今天，真感谢老天开眼！”
想这二位也是圈子里一呼百应的人物，这几年占着长相的便宜，不知伤透了多少男女幼嫩的心灵，这会儿齐齐跌落神坛，颇为讽刺。然一码归一码，一个是亲生妹妹，一个是过命兄弟，总归于心不忍。
趁他们目下意志消沉，忽地心生一计。
饭桌上，几人机械地切着自己盘中的肉，显然各怀心思。一阵冷场过后，林凯跳出来：“这么吃饭多无趣，咱们干一杯吧！”
话音刚落，大家举起高脚杯，依旧一言不发。顾清水因还不能饮酒，杯中盛的是缪燃特意准备的橙汁，原本还在为小姑娘主动和解的善举而欣慰，结果刚喝下一口，那缠人的味道就直冲天灵盖，齁得她险些当场吐出来。
身边的许熠之注意到她的反常，将纸巾递来，问：“怎么了？”
“没事，我……”
“这款鲜榨橙汁口味偏酸，我怕姐姐喝不惯，就稍微加了一点糖，”缪燃稳坐餐桌对面，一脸的无辜讶异，“很难喝吗？”
尚未来得及回答，许熠之已将橙汁倒入自己的空杯中，小抿了一口，不经意皱了皱眉，却又温柔笑道：“燃燃是把盐和糖搞混了，我去给你重新倒一杯。”
这种小把戏，可以说是十分欠智了。何存溪默默收回打算递纸巾的手，冷哼一声“无聊”。缪燃则对他的评价不以为意，甚至很是沾沾自喜，私底下冲他翻了个白眼。
有了微妙的开端，一顿中西合璧的午餐很快落下帷幕。
饭后，林凯跑进厨房，主动要求包揽刷碗的重任，说是为了弥补妹妹往橙汁里加盐的无心之过，顾清水拗不过他的执著，只能由着去了。不过没多久，又见这人从门后探出头，朝她的方向挤眉弄眼。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
“小姐姐，老何有点不舒服，你能帮我去看看吗？”说着，抬起一双沾满洗洁精泡沫的手，“你看我这……实在走不开……”
顾清水转向空荡荡的客厅，五分钟前，缪燃随许熠之出去丢垃圾，也就是说，这时隔壁屋子里，只有何存溪一个人在，内心不禁产生了几分抗拒。
见她迟疑，立即叹道：“唉……他昨天晚上回家后喝了很多酒，我当时就觉得不正常，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嘛也不讲，诶，昨晚你们不是公司聚餐吗？你应该知道内情呀！”
“……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目视顾清水离去时慌乱的背影，脸上扬起奸计得逞的笑容，少顷，又暗戳戳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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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存溪拎着购物袋走进402时，林凯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与人开黑，情绪随着游戏接近尾声，显得异常亢奋。
“上！上啊！后面后面！有人！听见脚步声没？这么明显我都听到了！你再……”
趁他无意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来，何存溪晃了晃手中的冰镇饮料：“喏，你要的运动型。”
没成想对方霎时神情大变：“你怎么出来了？！”
“嗯？”
队友在那头大声呼救，林凯丝毫不予理会，任凭对面问候十八代祖宗，只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声音略抖：“这哪儿来的？”
“偷来的，你信么？”难得发一次善心，何存溪有些不耐烦。
“哎呀我没跟你开玩笑！不是让你回家拿嘛！”
“冰箱没存货，凭空变出来啊！”
“那……”等队友骂到祖上无人，这才想起退游，谁知一个低头抬头的功夫，就见缪燃从门外走进来，蓦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你、你不是陪许一只去丢垃圾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在楼下接了通电话，让他先回来了啊，诶，熠哥哥呢？”
“你们女孩子怎么这么麻烦！一个破电话能聊这么久？？”
缪燃原本心情尚可，被他这么一吼，火气腾地就冒上来：“给你脸了是吧？”
即使面对暴力恐吓，林凯依然瘫坐着不动，有气无力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何存溪隐约意识到事情不对，便问他：“顾清水人在哪里？”
“……我跟她说你身体不舒服，去你屋找你了。”林凯吞吞吐吐道。
“你还干了些什么？”
“害……就是趁她不注意，把提前反锁的卧室门关死了……我真以为里边那个是你啊兄弟！ ”
对方的眼神越是躲闪，他就越是不安，眯起狭长的眼睛问道：“房间里有其他人？”
“啊！熠哥哥！”
高亢的一嗓门，径直给出了一个降维打击。
“他进我房间干嘛？”何存溪咬牙切齿道。
“我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缪燃在一旁低下头，绞着手指作出一副忸怩状。
“你还给他准备了惊喜？我靠你不会是要向他表白吧？！”原本龟缩进沙发的林凯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站出来眦目咆哮，甚而换位思考了一下，果然无法接受，“这就相当于，忽然有一天发现从小当作妹妹疼的人，原来只是馋自己的身子，姑娘，你这不是惊喜啊，这是惊吓好不好？！”
此刻，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顾清水和许熠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自带一张干净舒适的双人床。一想到那样的情景，顿时肾上腺素飙升，何存溪不由得怒极反笑，朝兄妹二人竖起拇指，一字一顿道：“在我的房间，给他准备惊喜，还贴心地锁上门，不愧是你们，真棒。”
在场三人于男女感情方面的想象力，一直保持着高度统一。
缪燃已经绝望地抽泣起来，乘隙向林凯飞扑过去，边狰狞地吸鼻子，边用双手全部的力道掐住他的脖颈嘶吼：“我不管里面的人成什么样，反正你今天都得给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