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外邀约
推开门，何存溪嗅着烘焙食物的诱人香气走近开放式厨台，一身家居打扮的许龄薇女士正在保姆的协助下将一只处理好的鸡塞入炖锅，卸下平日里事业女强人的冷峻，这样一看倒有些平易近人。
“熠之工作那么累，再加点枸杞党参给他补补！”
这句出自亲妈口中的嘱咐传入耳中时，许熠之已含笑走到跟前。
原本心情尚佳的何存溪顿时败兴，不阴不阳地开腔说话：“为了心爱的侄子，活在云端的贵妇居然亲自下凡煲汤，也是不容易啊！”
许龄薇闻声抬头，精于保养的脸上闪过短暂的欣喜，不过很快又冷淡下来，责声道：“臭小子！好好说话！”
“小溪，最近过得好吗？”
他看向一旁有意圆场的许熠之，并不打算领情，撇了撇嘴道：“不好。”
对方的表情没有半点不悦，只是轻轻一笑，依旧如沐春风。他最是看不惯这人素来不与自己一般见识的大度，也就不愿再搭理。
返身往客厅欧式沙发的方向走，却见林凯的亲妹子缪燃神色尴尬地坐在一角，颇为做作地并拢了杏色纱裙中光洁修长的两腿。
他心下了然，这是要在心上人面前装个淑女。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痞痞地调侃一句，也不顾缪燃眼里的惊讶，就坦荡荡地将身体埋进中央最柔软的位置。
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自然不甘示弱，朝他微微笑了，脸上两个梨涡相当甜美，“学长您回来啦？哦不对，现在咱俩同级，按照学龄，我应该称呼您一声‘前辈’才是！”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存溪连忙心虚地扭头偷瞄身后，见许熠之已经转过沙发过来坐下了。
一张格外英俊的脸虽有意外，却试图给予暖心安慰，“小溪，留级一年没关系，把学分补上还能增长经验，不会对你今后的求学生涯造成影响，这也是姑姑权衡之后才做的决定。”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强行憋住笑的缪燃。何存溪十分不爽，他此生最不愿在许熠之面前丢脸，今日被撞个正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于是怀着报复之意，向缪燃问道：“今天是我们家聚餐的日子，你跑来干嘛？”
然而还未等到回应，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许女士的声音紧接着从身后传来，“没礼貌！燃燃是听说你今天要回家吃饭，特意来找你的！”
他揉着脑袋龇牙咧嘴地辩驳：“老妈你也太自作多情了，人家是来找我的吗？她分明……唔……”
“这凤梨挺甜的，你尝尝！”
一块酸涩至极的果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茬，刺激的味道直冲脑门，逼得人当场失语，低头一看面前果盘里剩下两片被人撕下的柠檬皮，正拿纸巾擦拭手上汁液的缪燃却表现出一脸无辜，“呀，拿错了，很酸吧？”
“你……”
“要是再多嘴，别怪我不客气！”缪燃凑近他，在仅限他们两人才能看到的位置捏紧了拳头。
何存溪深谙她的恐吓并不是说说而已，这女疯子发起狠来连她亲哥都揍得，更别提他这个外人了。要说打架，他倒是一点都不怵，就怕这疯子到时候大庭广众之下来找麻烦，害得他也跟着丢人现眼。
小时候不是没吃过这种亏。
吐了口中的果肉，何存溪绅士地摇了摇头，回她：“没事，下次看好再拿。”
对面的二人没看出他们私下的水深火热，只以为两个亲梅竹马的孩子关系亲密，许龄薇更是嘴都笑得咧开了，“你们虽然同在一个学校，但是也不经常有机会见面吧？今天正巧好好聊聊！”
话音刚落，看似关系亲密的两人迅速坐开了距离，彼此眼中都透着嫌弃。
何存溪抻了一下胳膊，随口说道：“人家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哪是轻易说见就能见到的？”
虽然很少见面，但是关于这位缪大小姐的花边消息却时有耳闻。
想当年大学刚入校那会儿，一个没提前掂量好自己几斤几两的毛头小子带着一大票喊话助威的兄弟去她寝室楼底下求爱，结果被她一盆凉水浇下来，站在风中哆哆嗦嗦整整四小时，偏偏执拗地想以诚意感动之，最后体力不支被人抬进医务室。自此缪燃一战成名，成了全校公认最难追的高岭之花。目中无人的态度反倒吸引了一波又一波不知死活的男生前仆后继。
就在上周，一个仰慕其已久的经管系小伙子又跑去告白，被她当成了尾随痴汉，一个断子绝孙脚差点给人踢没命，真真是可怕至极。
想到此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既然燃燃这么受欢迎，你也要抓紧才是，免得以后后悔。”
何存溪歪着脑袋不解道：“我抓什么紧？”
“你们俩从小就在一块玩，感情一直好得很，现在长大了，更像那么回事了！”许女士并不打算终结这个话题，拉起一旁的许熠之继续絮叨，“前些日子我还跟燃燃妈说起这件事呢，这两小无猜的关系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这个从刚才就沉默少语的人笑着应和，“的确，缘分天定。”
此话一出，两个年轻人心情都有些复杂。家长的误会根深蒂固，当面推翻着实不妥，缪燃焦急地抬头望着许熠之的眼睛，严肃地说：“我们还小，而且，我一直拿他当哥哥！”
“老妈，我的事不急，”何存溪倒没她这么急于解释，咧嘴笑着，也将目光移向许熠之，“你看看我这位事业有成的大哥，他的感情归属才应该是咱家的重中之重！”
“也是，熠之啊，今年过完生日你都三十了！”
陡然被拎到敏感话题前，是许熠之没有料想到的。其余三人投射来的关注视线太过炙热，导致手中的咖啡都变得涩口难咽，“楼上书房有几本资料我得去查一下，之前忘了带走。”
挡箭牌前脚刚离开，何存溪便一拍大腿站起来，跟着前者上楼的脚步边走边道：“学校衣服不够换，我上去拿几件，你们慢慢聊！”
“怎么一提到这种事就溜得这么快？”许女士收回抬起的胳膊，语气里包含失落，却笑着冲脸色微红的缪燃打趣，“这两个来去匆匆的大孝子，从来不知道多花些时间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
缪燃的表情这才得到放松，舒展开甜甜的笑容，“薇姨，我不是还在呢么？”
许龄薇见状，深表欣慰，“还好有你陪我！对了，上回托励杰给你送去的包包还喜欢吗？”
“嗯，只要是薇姨送的，我都喜欢！”
发完所有的文件，顾清水伸了一个懒腰，十分享受地倒在软绵绵的沙发里发呆，觉得世间幸福莫过于此。
一声微信提示音忽然响起，她下意识弹坐起身，打开了手机。
许熠之，发件人的姓名因为许久未见，已经相当陌生。
干净的页面除了一条很久之前撤回的信息，就只有一个白色对话框——【还记得喝咖啡的约定吗？】
顾清水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由感叹这人的执着，但想到对方毕竟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提供过帮助，实在没有充分的理由拒绝，遂赶忙回他。
【上次谢谢你帮忙。】
【今天下午可以一起吗？】
对方的回复来得很及时，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前一秒。本来没有出门的打算，顾清水有点纠结，但想了片刻，还是一咬牙回了两个字。
【可以。】
【那两点左右，市北图书馆旁边的咖啡厅，我们就在那里见面好吗？听说他们家的抹茶拿铁很有名。】
手指顿在屏幕上，顾清水有些发愣。那家咖啡厅曾是她几乎每日光顾的地方。
当年还是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无畏学生，总觉得凭借自己的才能足以在这个日益繁华的都市大展拳脚。可是现实打脸太快，一连两个月，常常都在等待的面试结果中失望沮丧。
那段时间为了躲避母亲的打压嘲讽，她每天都会带上自己的速写画本，买一杯抹茶拿铁，逃进图书馆一泡就是一整天。
没想到过去三年，又从一个陌生人那里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顾清水不由怅惘。
然后淡然地回过去一个【好】字。
别墅区，何家花园的二楼书房。
何存溪闲来无事倚靠在门框上，默默看着许熠之满脸回春的欣喜，直到轻咳两声，他才收了手机惊讶回神。
全因这副表情太过少见，何存溪马上就联想到，他的这种笑多半暗示有情况。
揣着打探敌情的目的，开口问道：“许大夫，恋爱啦？”
许熠之抿起唇看向他，露出慈爱的微笑，“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我的事情了？”
阳光透过复古的落地窗照得整间书房格外敞亮，二人相视而站，有那么一瞬间，何存溪竟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消除了所有的隔阂，与寻常亲密无间的兄弟并无区别。
其实这么些年，无论他如何任性无礼，这位表哥对他的包容和关爱始终一如既往。即使明白所有的芥蒂不过是心中臆想，可他就是讨厌对方这种看透一切的眼神，以及沉默不语的笑容。
他总是看不懂这人内心真实的想法，由此惶惶不安。
大多数时候，何存溪是躲着他的。
“……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小溪，你相信缘分吗？”问出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时，许熠之已经背过身，开始搜罗他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文献资料。
“你一个留洋归来的医学博士，还会信这种东西？”
何存溪有些意外，他总认为眼前这人应该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脑子里除了治病救人的精湛知识，还有悬壶济世的崇高理想，却没想到在这里跟他一个留级生探讨此等俗物。
想来也是可笑，他居然是第一次感受到许熠之身上的亲和。
“为什么不能？”
面对疑问，何存溪轻笑一声，答，“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