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更进一步
顶着迷离的醉眼，何存溪费力地踩着有如弹簧的地面，好不容易走到眼镜男的跟前，却一个没站稳，不偏不倚软在对方身上。
“这么快……就到了……”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姿容俊秀的男人如此亲密地靠在一起，这样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着实让人血脉贲张。
大饱眼福的盛佳嘉嗅着鼻子，在顾清水的耳旁小声嘀咕，“可惜了！可惜了！”
“别可惜了，想想该怎么办！”顾清水提醒道。
“你说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除非你有把握敲晕他们。”
探头看了一眼那两人均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盛佳嘉认了命，“完了！”
二人商量无果，那边的眼镜男大概是受不了这等羞耻的姿势，严肃地伸出手把人推开。
何存溪在自己车上找到了支撑点，却也由此发现了那孱弱的后视镜，顿时有些清醒了。
“我车怎么了……”
“你问她们。”
盛佳嘉一惊，只得低下头说明情况，“……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把你车刮了。”
此时，何存溪头晕得厉害，胃里阵阵犯恶心，即使是爱车受了损伤，也使不上精力，“哥……你处理……”
盛佳嘉：“原来是兄弟，还好还好！”
这是一个总对自己的处境拎不清的姑娘。
顾清水忍不住拿手掩面，“服了！”
也许是这声感叹的音量有点大，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这其中，包括还没有完全失去神志的何存溪。
“……真巧啊……顾…清水……”
当事人还没开口，盛佳嘉就震惊无比地转过脸，“什么情况？你俩认识？”
为了在同学聚会上艳压群芳，她今日的眼妆化得浓烈，双眼瞪大时显得格外惊悚。顾清水在这探照灯似的眼神注视下，只得拉过她的胳膊背过身。
“他就是…在悦莱遇见的……商学院那个……”
“小鲜肉？！”
“嗯……”
“……我收回那句‘你被人占了便宜’的话，有钱、颜值高，妥妥的高富帅！你这分明是走了狗屎运！”
“你……”
“咳——”
正想对她这种以貌取人外加三观不正的势利行为进行谴责，一声刻意的咳嗽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眼镜男从怀中掏出一张暗黑色的小卡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我弟弟他喝多了，一个人没办法回学校，我先送他回去，车的问题稍后联系。”
“来回一趟4s店都打烊了，”盛佳嘉想了想，说道，“那岂不是得拖到明天？不行，这件事必须今天解决，万一你们回头在别的地方磕了，也赖到我头上怎么办？趁现在伤口新鲜，先去店里定损，该我赔偿的一分都不会少。”
这种时候，盛佳嘉依然能够思路清晰口齿伶俐，虽说咄咄逼人了点，但也足够让遇事则宕机的顾清水敬佩不已了。
对方并未回应，只是走过来递了名片，“张励杰。”
说完又折回，架起与那后视镜同样孱弱的车主，“走吧，出去给你打辆出租车。”
“那个人我认识……”
“所以呢？”
“哥，帮个忙……跟另外那个……去修车……”
张励杰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女朋友？”
何存溪顿了一会儿，才回，“还不是……”
哦，准女朋友。
身后盛佳嘉看了那张名片，不禁低呼，“悦人集团董事长特助？！”
悦人集团，顾清水倒是略知一二。
这是一个笼括了全淞城高端酒店和景区民宿的管理集团，那家五星级悦莱大酒店就是它旗下的招牌。
盛佳嘉感慨出声，“我的妈呀，这还是个权臣！”
见前方两人起身要走，以为事情就此了结，霎时间恍然如梦，语气软下来喊道，“这就走了？不怕我事后赖账？”
话音刚落，对方带人又转过身来，“我弟弟说他可以照顾好自己，让我们先去4s店。”
盛佳嘉的笑容僵在脸上，用手重重拍了自己的嘴巴，“呸！”
那人将脚步虚浮的何存溪靠在车边，走近顾清水，“顾小姐对吗？能不能烦劳你帮他打辆车？”
“不是能照顾自己吗？怎么还要她帮忙打车？”盛佳嘉十分不爽地提出了正当疑问。
“这位小姐贵姓？”
“免贵姓盛。”
“盛小姐，如你所说，车的问题还是尽早解决比较稳妥，所以请你跟我去一趟店里。”
盛佳嘉从来都觉得自己的姓氏不太悦耳，此刻听人这般称呼，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盛”与“剩”同音，这听上去简直像在骂人。
“你还是叫我全名吧，盛佳嘉。”
“好的，那顾小姐，可以请你帮忙吗？”
侧头看向他的身后，顾清水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点了头，“……可以。”
盛佳嘉与张特助坐上保时捷，原先脸上的不情愿，却在瞥见醉酒小鲜肉的那一刻，转为老母亲般的欣慰。特意从副驾驶位置上探出头冲顾清水眨眨眼，用口型对她说“加油”。
等跑车绝尘而去，顾清水仍觉得忿忿不能自已——这根本不是加油的事！
闷头在手机里预约了去商学院的车，眼看没有物体支撑的何存溪摇摇晃晃即将倒下，忙赶过去搀扶。
对方顺势一倒，整个人的重量压得她几乎站不稳，只能勉强支撑。缓过劲后，才从牙中挤出声音，“你……你自己能走吗？”
何存溪歪着头，人确实难受得紧，嘴角却偷偷上扬了，哑声道，“腿软……”
保时捷行驶出停车库，车上两人各有心事。
“就这么把你朋友丢下不要紧吗？”
盛佳嘉已经乐得合不拢嘴，忽然听到身边人开声说话，才稍微有所克制，“没事，她人很老实，不会对你弟弟怎样的！”
但是，那小子可不老实。
张励杰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朝附近的4s店行去。
顾清水艰难地将神志模糊的何存溪扶到候车通道的时候，事先约好的出租车刚巧到了，然而如何把他的长胳膊长腿塞进车厢内，又成了一大难题。
司机大叔见她一个小姑娘满脸无助，好心下车搭了把手，没注意到手下力度，一番折腾晃得何存溪头晕干呕。
“小伙子喝成这样，可别吐车上了，我后面还有一单，”司机无奈地同她商量，“要不取消了吧？”
顾清水已然累得七荤八素，一听司机想取消订单，头脑嗡嗡直响，“我保证他不会吐的，请您务必尽快把他送回学校！”
“这没法保证吧！他意识不清，要是路上出什么事，我找谁说去？”
………
第五次推开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倒过来的脑袋。
顾清水再次调整了坐姿，这出租车的皮垫老化严重，外表看上去正常，实际却经不起一点颠簸，动则容易硌到腚。
偏偏她坐的这一侧，仿佛皮下铺着榴莲壳，对夏天的乘客存着满满的恶意。不得已朝中间挪了位置，早已双目紧闭的何存溪，此刻又因车子的一个大转弯，倒在了她的肩头。
为了保证不会弄脏车内，顾清水身体力行，一道随车回了商学院。好在快到大学城，孩子还算争气，只是乖乖睡觉，什么也没干。
可是现在想来，这叫什么事？！
前方司机大叔透过内视镜看到这一幕，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顾清水僵直了身子，不敢再有大动作。
渐渐靠进怀里的人微动了动，口齿含糊地说话了，“出租车不能从正门走……师傅……麻烦绕个路……从后门进去……”
“好嘞！”或许是觉得一路无话很是寂寞，司机大叔开始攀聊，“有些人喝多了不仅骂脏话，还会动手，所以我一般不拉这种活，你男朋友人长得不错，酒品也不错！”
顾清水惊慌不已，忙否认，“不，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姑娘别害臊，现在不是，以后就说不定了！我经常来这学校拉活，年轻人之间有没有苗头，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是，你误会了，他真不是……”
司机正讲到兴头上，完全没注意到这句无力的辩白，又神情感慨地向她娓娓道来，“记得就是两年前吧！那天下大雨，一个姑娘等不到车，就和另一个小伙子一起拼我的车回学校，后来俩人好上了，毕业以后还特意找到我参加了他们的婚礼！这缘分呐，有时候还真奇妙！”
顾清水放弃了抵抗，侧头见前一秒还能诈尸起来指路的人，再次闭上双眼，心中一顿愤慨。
这个时候装死？刚刚不是还能说话吗？你倒是解释解释啊？！
商学院的后门直达学生寝室楼，两人很快下了车。
小睡一路，何存溪的酒劲缓解了大半，见那一双纤细的手臂仍努力挽在自己胳膊上，不免勾起唇角。
下午热气蒸腾，她额间的碎发被汗湿了紧贴白皙细腻的皮肤，即便如此，也没有彻底放手，而是向身体借力，空出一只手将一侧头发撩起夹入耳后。
一行一动，何存溪看得很入神。
浑然不知对方已感受到他的清醒。
“你能走回寝室吧？我放手了啊，你站稳……”
才刚要退后，他便又失去了重心。
顾清水连忙将他扶稳，“能不能打电话给你的朋友，让他出来接你？”
何存溪抬起虚弱的眼皮，轻轻摇头。
“不……能吗？”顾清水表情失落。
“他不在……”
“……那你寝室在哪一栋？”
抬手指向面前的大楼。
顾清水松了口气，上天对她还不算太薄，至少目的地就在眼前。
行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自我安慰着，扶起对方跌跌撞撞地朝大门走去。
这尊佛，也是真的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