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交易
田小佃背着长姐一路狂奔,直到家中。
可还没等把长姐安排好,门外就有人开始疯狂拍门。
来的如此之快,定是被巡逻夜值的禁军发现了羽林军,前来上报。
将昏迷的长姐放到床上,田小佃急忙斩断箭尾,找出一身干净的玄服换上。
语气模仿着被吵醒的样子:“谁啊?”
隔着门,传来手下焦急的声音:“不好了,大统领!”
田小佃用时毛巾抹了一下脸:“来了!”
打开门,只见左威卫出现在门口,一脸天塌下来的样子:“大统领!城西有一府邸失火了!”
“救火找扑火队,大半夜从我家门口嚷嚷什么!”
“不止是火啊!我们还在院子中发现了十多具羽林军的尸体!”
“什么?!”田小佃给出适当地反应,“我随你去!”
反锁了家门,二人急忙策马赶到事发地。
只见大火正在燃烧,明明没有干柴树木,却有冲天之势,火油化作滚滚浓烟,消散于夜色当中,幸好今夜风并不大,院子周围的是仓库,鲜少有人。
那些百姓与女人也都不见了。
“只你一人?”
左威卫慌忙点头:“卑职正刚上在这附近巡逻,被大火引来一看——”
他指着被吊在门口的羽林军百户,还有从门口窥见院内的一地羽林卫尸体。
“这这这……”
羽林军是天子的亲卫,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贼人杀死在了皇城脚下,别说是十多个了,便是一个,他南衙禁军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没有办法,跪下来求田小佃:“大统领,求您救救卑职!”
熊熊火苗映在田小佃的眼底,宛如心中不灭的怒火。
“你可知求人,不如求己。”
“站起来!”
田小佃提起他的领子,与他对视,低声说:“去,把他放下来,扔到火里。”
南衙禁军吓到了:“大统领!那可是……!”
“那又如何!想活命就去做!”
“等再烧一会儿,火最大的时候,你去叫巡防营和武候铺,跟他们说是仓库起火,里面应该是没有人,以他们的德行,一定会等到明日再来查看。”
“到时一切都是灰烬,谁还分得清楚是谁!”
“快去!”
南衙禁军的脑袋已经全然蒙了,此时大统领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大统领说的对,不知者无罪,他不曾看见门口被吊的羽林卫,纵使那尸首穿着禁军的盔甲,可禁军完好,在编人员无一而缺。
陛下若要怪罪,连带没有及时出队的巡防营和武候铺都要问责,他南衙禁军只是连带。
左威卫抱拳,神情毅然决然:“从此卑职定唯大将军马首是瞻!”
田小佃点头:“你放心,今夜你没有见我,也不曾见过那些羽林卫。”
“是。”
夜深人静,街上空无一人,马蹄激起一片小憩的蛙与虫。
田小佃是一刻一不敢耽搁,马踏疾行,回到家中。
“长姐!”
关上大门,便奔向房间。
“你……”
“林霜!”
只见林霜不紧不慢地从他的家门走出来,田小佃顿感不妙:
“长姐呢?你把长姐怎么样了?!”
林霜没有说话,两指从怀中钳出一张纸条,纸条轻飘飘地落到田小佃面前,他立刻认出那是他放到林霜佛龛中的愿望。
顿时,他深觉自己陷入泥沼,浑身动弹不得,越是拼命挣扎,越是被搅进深潭。
一晚动荡,田小佃身心都快要崩溃了,铮铮汉子突然跪下,破罐子破摔:“杳闻宁,杳将军……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作对,不应该向陛下揭穿!是我有眼无珠!”
“我求求你,求求你……”
“把长姐还给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我杀谁便杀谁!”
“从此我田小佃便是你的一条狗!”
“我求求你……”
“我只有长姐了……”
田小佃卑微地,将头磕得“邦邦”响。
高家抛弃了他们,陛下抛弃了他们,他只有长姐,长姐也只有他了。
“她被安顿在了郊外的一座庄子里。没有我,你找不到的。”
“你的陛下也找不到。”
“田小佃,你懂我的意思吗?”
田小佃跪在地上地身躯一颤。
他如何不懂……
林霜蹲下身,与他的视线平齐。
“你知道的,她的病,普通的郎中治不了,御医神医你找不到。”
“我可以帮你。”
“田小佃,不必想太多,这只是场公平的,诚信的交易。”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姐姐?”
本以为是交易,林霜会让他满足一定条件之后才肯让他提要求,没想到她却说:“你想什么时候?明天?还是现在?”
“什么?”
田小佃难以置信地抬头,
“现在!就现在!”
他说的急,生怕林霜反悔。
“行。”
林霜同意了,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递给田小佃。
“迷药,自己喝。”
啊?
田小佃惊掉下巴,
正好,
林霜一抬手,迷药入口。
田小佃像是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竟已是日上三竿。
“糟了!上值要迟了——”
田小佃猛地掀开被子,从榻上弹起来。
“啊……”
疼痛从身上所有的地方袭来,好似蝗虫过境,将他啃噬地体无完肤。
“你是多喜欢当皇宫的差,伤成这样了还想着上值呢?”
张廷玉在一旁的圆桌上配药,撒冷了一眼疼得跪在地上起不来的田小佃,说话的语调能拐上个三百弯。
“喝药。”
本来被“威胁”来当苦力已经够令他心塞的了,结果一晚上,他治了五个不能望,不能闻,不能问,也切不得的女疯子,好不容易开好了方子以为能回家了,结果又来了个看他不顺眼的熟面孔。
他今日本不当值,但这不就是变了个方式逼他上值吗!!!
看着田小佃在地上蠕动挣扎,搞不懂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热爱工作的人。
田小佃面容扭曲,他觉得那些伤虽然多,却不至于疼成这样,是不是这娘娘腔为了报复他给他往烂里治啊!
“你……你这药没毒吧……”
张廷玉翻了个白眼:“有,见血封喉!”
“不……不苦吧?”
“苦,比我的命都苦!”
“你,你和那杳闻宁简直一丘之貉。”
说闻宁,闻宁到。
“哎呦~吓死了!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张廷玉拧着他标志性的柳叶眉,说的每个字都充满了怨气。
看见杳闻宁,田小佃突然就觉得不疼了,冲过去问:“我长姐呢?”
杳闻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来吧。”
田小佃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这个庄子极大,草木茂盛,鸟语花香,抬头望,只能看见远处不知名的山。
走了不久,他们来到一座院子当中,
刚进门。
“杀呀——”
田小佃身体反应比脑子快,想也没想便挡下攻击。
没想到那人根本不经力,只是撞倒了田小佃的小臂,便一下子被甩到了地上,而后她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又拿着木棍打了过来。
田小佃打她跟打小虫子似的,毫不费力地擒住了她的两个胳臂,撩起头发一看,
“鱼儿?”
“去死啊啊啊啊啊——”
鱼儿仿佛不认得他一般,在他手中张牙舞爪,没了木棍,她就用牙齿去咬。
杳闻宁一个手刀劈晕了鱼儿。
“她这是怎么了?”
“昨夜她在院子里杀红了眼,见到羽林卫和仆从们就上去,最后撤退时,拉也拉不住。然后回来便成了这般。”
“女人还好,但她见到男人便是一副癫狂之状,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连张大人都被她咬了一口。”她拢了拢鱼儿的乱发,眼中是凄寂。
其实也不难猜到鱼儿经历了什么。
杳闻宁指向前方:“你长姐在那儿。”
梨花落了满园,梨树旁架了个秋千,女人坐在秋千中,轻轻地摇着。
仅看半个背影,他便识得那是田小苗。
田小佃不顾身上的疼,跑到她身边,欣喜地唤着:“长姐!”
可他都凑到长姐的面前了,她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抱着一个布包,摇啊摇。
“长姐!我是小佃啊!长姐!”
急的他去掰田小苗的肩,强迫与自己对视。
只一眼,田小苗似是活过来一般,眼中有了光,叫他:“小宝!”
小宝?
田小佃疑惑。
小宝是谁?
“都说外甥肖舅,在她眼中,孩子应该跟你长得像吧。”
杳闻宁安顿好鱼儿,从后面走过来,分开了二人。
“张大人说,不要刺激她。”
杳闻宁遮住她的眼睛,对田小佃说。
“你该走了。”
回到房间,又见张廷玉那张没好气的脸。把托盘摔在桌子上:“上药!”
田小佃不解:“不是上过了吗?”
“昨天晚上那个小姑娘把你撂下就跑了,我搬都搬不动。”张廷玉嘀咕道,“也不知道吃什么长这么沉。”
“到底上不上啊?”
“上,上,上。”
田小佃麻利地脱了衣服,不上白不上。
不说张廷玉的药疼,也真是好使,昨夜身前的伤已经止了血。田小佃本想夸他两句,抬头一看他那张臭脸,又把话咽回肚子里了。
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写着什么东西的杳闻宁,田小佃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那孩子,没有找到吗?”
“嘶——”
本来问别人的话,张廷玉的手却不由得一抖,把田小佃疼得直冒冷汗。
杳闻宁淡淡地扫过来一眼:“看来,张大人是知道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