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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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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丹药,以剧毒之草加之难以克化之珍石,说是激发人体沉静脉海,实则有损自身。我张廷玉只爱良药,丹流肖小,素来不喜。可这——”

    张廷玉展开手帕,只见是一颗被分解的丹药。

    “既无草药,又无玉石。”

    “其物黏腻,似是一体。虽有香草,也难掩其血腥之气。”

    “而这些,是分离出来的杂物。”

    “这,是一根极细的毛发,两寸长,韧性佳,以其长度和质地来看,不是动物,是人类。”

    “什么意思?他们用女人的血做丹药?”田小佃不解。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在拆解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没有被揉进去的白物,质地疏松,遇火则燃,却无异味。”

    “可人的脂膏尚有连接,偶有白油,以火燃之,定有特殊气味。”

    “所以呢?那是什么?”田小佃抓了抓脑袋,烦躁得很,“能不能直接说结论?我们哪懂这些?!”

    张廷玉对他总是无话可说,白眼冲天:“没有结论,只是猜测。”

    “那些女人来到院子里时多有身孕,但现婴孩并无下落。再者头发之粗细不似成人,白物虽不常见,却有些像胎脂。加之血腥之气,观丹形质,弹性尤甚,好似活物肠衣。”

    “故依我之见……”

    张廷玉抬眼看向一脸期待的的田小佃。

    这憨货虽不讨喜,但人有至亲,恐他听后,想其姐甥,痛彻心扉。

    张廷玉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沉稳的语气继续说道:

    “此药由襁褓之命蒂截断,并存蒂中血为芯,再以血泥混香草,包裹其芯。”

    “什么?!”田小佃果然坐不住,拍案而起,“你说这药是……,如此说来,我那外甥……”

    新生为人,为家为国,以婴为药,可见人心利熏,无所不用其极。一向直爽的田小佃此时竟有些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烦躁地挠了挠头,

    “你从哪里得到的?!”

    张廷玉叹了口气:“你可知宝阁?”

    “宝阁?那个财大气粗,号称天下奇珍皆在库中的拍卖行?”

    “不错。”张廷玉点头,“里面的一个妇人给的我……说是御贡的丹药,有延年益寿之效。”

    他把“延年益寿”四字咬的极重。

    蓦的,田小佃不知为何会想起,早朝前陛下混以牛乳而进的丹药。

    或许那牛乳也……

    不不不不。

    田小佃不敢相信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

    无论如何,陛下于他都有知遇之恩!

    “啪”

    张廷玉一脸嫌弃地看着田小佃莫名其妙给了自己一巴掌。想着刚给他治完外伤,怕不是还要治脑子吧?

    一巴掌下去,田小佃甩了甩头,眼神看上去正常一些了:“那便去宝阁!问问他们!”

    “宝阁戒备森严,如何而探?”

    一旁的杳闻宁出声,她从案上抬起头,将写好的东西递给田小佃。

    随着纸上的一字一句,硬朗的脸上逐渐阴霾,那眼底浮现的,正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田小佃咬牙切齿地说:“是啊,他们不能不知道啊……”

    ……

    “罪行讣告——”

    “受刑人,高志”

    “掳掠六甲,非人容妊,亲友焚心,妇孺皆失,惨无人道,妄食民禄。”

    “荷月初二子时。”

    “上既无天听,林霜剑却行。”

    六月闹市,霜贴似花,飞舞漫天,上京城中,迎来了第二次天罚。

    永昌公主为护其子其夫上殿寻求陛下庇护,与林霜有过一次交锋的禁军大统领田小佃,自请再战,陛下应允。

    天高地长,岁月恒久,却如白驹过隙,因果不爽。

    那一天,终是来了。

    禁军把高府包围得水泄不通,地下的密室中,高志缩在角落,无助地抱着自己。

    母亲说为他规划好了一切,千辛万苦找到的与他相像的替死鬼代他在寝室,而把他藏在密室。

    田小佃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以假高志为饵设置陷阱,此次势必要抓住林霜。

    密室昏暗,全然不知时间为何物,高志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他以为或许这辈子都要在这里过去的时候,

    “噔噔噔”

    敲门声把他吓得一激灵,却也不敢出声。

    “公子,是我。”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高志松了一大口气,连忙打开密室的门,看见田小佃就好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问:

    “如何,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离子时尚有一刻。公子,小佃来护你。”

    “太好了。”

    密室里等死的时间实在难熬,有田小佃在,他突然没有那么紧张了,话也多了起来。

    “小佃啊,多亏有你。”

    “想你来我家也有十年了,幸好你还念着我家供你读书的情谊,在大殿上主动请缨。”

    田小佃在密室内坐得笔直,双眼看向前方,目不斜视,没有给高志丝毫的目光。

    “是啊,原来长姐嫁入高家,也已经十年了。”

    提到田小苗,高志还有些心虚,含糊地说道:“是啊,可惜了。”

    “可惜,真可惜。”田小佃反复嚼着这两个字,“可惜了我长姐,也可惜了我那外甥,还未睁开眼看一看这世间。”

    “若今晚逃过一劫,我定去她坟前,多烧一些纸钱,让她在下界也好过一些。”

    “呵,倒是不必了。”

    田小佃突如其来轻蔑的一笑,把高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日送她走时,你是不是也是如此想的?”

    “什么?”

    “我说,你不让我去见长姐的那天,把她亲手交给羽林卫的那天,还有躲在这里苟且偷生的时候——”

    “是不是想着,多烧一些纸钱,让她在阴间过得好一点,就算是偿了她的命,还了情债,而你的孽,也可一笔勾销了?”

    “我,我做什么孽了?田小佃,你别忘了,没有我,没有我们高家,你和你姐还不知道在茶肆被那个路过的男人糟践……”

    田小佃凌厉地视线似是要穿过他的身体。高志被震慑,顺带剩下的话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心中惊恐不已,听这话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那又怎样?!

    田小佃自少时便依附于高家,就是他养得一条狗,这么多年让他往东不敢往西,如今还能反了天不成?

    高志瞬间又挺直了腰板:“我说的有错吗?你这武试状元,禁军大统领,若不是高家门楣让你过了恩试,哪有你今天向我逞威风?!”

    “你!”

    “怎的,你主动向陛下请求保护我,如今还要打本少爷不成?!”

    田小佃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举在空中地拳头捏了又捏,最终还是放下了。

    “是啊……”

    田小佃深吸了一口气,让心中的愤怒平息。

    “没有高家便没有今日的田小佃,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哼,”高志拍拍屁股,一本正经地坐下,“知道便好。诶诶诶,你去哪?”

    田小佃打开门:“子时已经过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高志将信将疑,试探地跟着他穿过黑暗的甬道。

    月光拨开乌云,院中一片寂静。

    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高志警惕地看向周围:“禁军呢?”

    田小佃在前面走着,高大宽阔的脊背甚是有压迫之感。

    “子时已过,禁军都已经撤了。”

    “那其他人呢?怎么也不见他们?”

    田小佃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密室的入口在高府鲜有人至的荒芜隐秘之处。

    为了显得替身更加逼真,府中大多的人手确实被安排在了卧房之外。

    他们走出树丛假山,眼前的之景让人瞠目结舌。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昔日貌美的姬妾千疮百孔地躺在草坪上,甚至连府中粗使的下人们都未能幸免。

    高志双腿一软,被吓得瘫软在地上。

    怎……怎么会这样?!

    “这这这,这都是林霜干的?”

    他的上下牙在不停的打颤,歇斯底里地问站在一旁似乎无动于衷的田小佃。

    “是的,公子。”

    月夜上弦,田小佃棱角分明得脸上,一半银素,一半晦暗,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陛下让我如此告诉世人,是林霜,屠了高家满门。”

    高志听出话外之音,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拉着他的裤子问:“什么意思?什么叫陛下让你?!”

    田小佃站的笔直,似乎对着一切无动于衷:“当日,公主请奏陛下庇护。下朝后,陛下留我入殿,吩咐,羽林卫做禁军装扮,今日带他们进府。”

    田小佃双眼寒光,仿若能看穿他:“如此做派,公子当真不熟悉吗?”

    识得……这让他如如何不识得?人院中值守的,巡逻的,可不都是羽林卫?

    难怪前几日母亲想送她出城躲避,却遭城门校尉五次三番地阻拦,威逼利诱都不退让,原来竟是陛下……

    “你虽看到了霜花贴,但真正想要你一家命的,还不知是谁吗?”

    竟是陛下……

    顺着田小佃的目光看去,屋中,是永昌公主垂死瞪大的双眼。

    “母亲——”

    高志冲进屋中,永昌公主与驸马死不瞑目,旁边,还躺着他的正室与六岁大的儿子。

    “啊——————”

    高志嚎啕大哭,一时之间竟不知要怨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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