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旧账
肖晓雪第一个回来。
她就在西郊镇上的幼儿园里当幼师,当接到母亲电话后,火速向园里请假赶回了老楼宅。
于是等肖晓君第二个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和母亲同钱香林与其他一帮人打混架的场景。
肖晓雪脾气暴,又记恨上次与钱香林打架,对方有人帮,而自己落下风的事,这回视频又成了第二个导火索。
她跟钱香林没谈拢,主要是后者一直在单方面讽刺辱骂她。
这让她哪里忍得了,当即就冲上去要跟钱香林干起来。
好在钱香林早有准备,工人可不是她白花钱请的。
一见自家雇主要被打,观看了全程的女工人们心里半是怜惜半是兴奋,都不用钱香林主动招呼,立刻咋咋呼呼簇拥上来,将她好好护在身后。
男工人们则作势围在肖晓雪身旁劝架阻拦,实则是帮偏架。
他们故意削制起肖晓雪,好给机会让自己这方的女人们能在她身上添点暗伤。
眼看女儿吃亏,李芳忍不住了,忙冲上来要帮她。
林父见状手足无措,帮钱香林不是,帮肖晓雪也不是,累赘地站在边上。
就这样,一群人乱哄哄的,渐渐打成一团。
待肖晓君厉声将所有人分开的时候,工人们怕惹上事,一哄而散,原地就只剩下钱香林和李芳母女俩。
李芳和肖晓雪皮糙肉厚,看起来外表还好,只是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散乱,其余连丝表皮都没破。
不过看她们呲牙咧嘴的样子,俨然衣服底下受了不少轻伤,比如掐伤、淤痕等。
都是乡下女人们惯用的打架技俩,不多严重,主打叫你往死里疼。
肖晓君的视线快速扫过她们,再落回到钱香林脸上时,目光蓦地软了下来,她又受伤了。
钱香林此时小脸发红,身体里激烈上涌的肾上激素还没褪尽。
乍看气鼓鼓地像只河豚,两手指节关节处微微泛着粉,哪哪都显得肉嫩圆润,圆咕隆咚的。
可能是觉得脸上忽然有些刺痒,她满不在乎用手背随意抹了下,结果白软的手背上旋即蹭上两道明显的湿濡血痕,显然是被抓到了脸。
工人们其实将钱香林护得很好,只要她肯乖乖待在后头,肖晓雪和李芳压根碰不到她一根毫毛。
然而钱香林一激动起来就有些顾不得,非要自己上去给她们好看,这才又被趁机挠了几下。
当然,肖晓雪和李芳也没在她手里落着好就是了,身上被她下死手掐了好几处,此刻估计已经青紫,有她们好受的。
脸上受伤破了相,钱香林气得要命。
偏偏肖晓君还非要凑上来:“发生什么事?怎么又打起来了?”
他低声询问着,伸出手试图查看她脸上的伤口。
钱香林着急从包里找镜子,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头也没抬:“去问你妹妹!”
她嗓音极大,排斥是那样明显。
想当然,一定是肖晓雪又做了什么好事。
肖晓君闻言皱了皱眉,转过身望向肖晓雪,声音严肃道:“肖晓雪,你干了什么?”
肖晓雪同样满脸愤慨,但她没敢说话。
因为她身边已经弄清了前因后果的李芳从保护女儿的本能中恢复过来,很快又对她转变了态度,变得气恼恶劣起来,雨点般的巴掌落在肖晓雪背上。
“你吃饱了撑的,发什么视频?好端端的去惹那个瘟神干嘛啊!”
李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想起自家被钱香林砸坏的理发店就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若不是肖晓雪发的那个视频惹得钱香林发毛,带人找上门来,今天根本就不会发生砸店的事,更别提对方还说要搬进来住的话。
她们依旧还能跟以前一样安心住着,哪像如今成了一团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死丫头,从小到大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李芳越打越用力,她奈何不了钱香林,只能把怒气都发泄在肖晓雪身上:“还不快点把那什么视频删了!”
“凭什么!”
李芳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肖晓雪立刻就炸。
“我有哪一点说错她?她是不是没上完高中?是不是高中里就跟男的住在了一起?是不是偷了家里的东西?”
“这些都是事实,我没说错啊!”
“凭什么要我删,我就是不删!”
肖晓雪梗着脖子,满脸理直气壮,一副谁劝都不好使的样子。
她的话太难听,连去搜看了那支视频的肖晓君都拉下了脸,表情难看起来,朝她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面包车外的钱香林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丢下了手里的镜子。
她边撸起袖子,边直直向肖晓雪那走去,今天非要撕破肖晓雪那张臭嘴不可。
肖晓君最先察觉不对,一把将她拦下。
男人的力气要大得多,钱香林被困在他的怀里挣脱不开,只能伸长了手,指着肖晓雪放狠话:“你又是什么好人?你妈当小三,你就是小太妹,当年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害我摔断了腿,现在竟然也当老师了!”
“还是幼师,也不怕教坏了幼儿园里的小孩!”
“我倒要去你们幼儿园里问问看,你这种人是怎么配进去教孩子的!”
当年,为了肖晓君和肖晓雪有户口读书,也为了有个栖身的地方,李芳勾搭上老婆病重的林父,且在对方死了老婆后,迫不及待就带着子女搬进了钱家的老楼宅里。
钱香林还没成年,没能力赶她们走,只能自己眼不见为净地整日躲出去。
结果就发现自己母亲的照片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清理到了放杂物的楼梯洞子里。
她气坏了,性子也急,上楼就要大闹。
那时,家里只有肖晓雪在,更不是好脾气的。
两人发生了巨大的争执,最终钱香林敌不过她,在打斗中摔下了楼梯,被听到动静赶到的赵沉送进了医院救治。
往事已如云烟,肖晓雪气血上头,又哪里会怕钱香林,色厉内荏道,“你去啊,看看谁会听你说!“
她老公上进,如今已经是幼儿园的副园长了。
纵使夫妻关系不好,却也不妨碍肖晓雪拿他扯大旗。
钱香林瞧着她,语气格外认真:“我当然会去,你们幼儿园不管,我就上市教育局举报,再不济还有省教育局……“
“我就不信了,还弄不了你!“
有编制身份的,当然很难开除,被举报后顶多边缘化处理,可只要能损害到肖晓雪,那钱香林就高兴了。
而钱香林不知道的是,肖晓雪可没有编制,她是最低级的合同工。
肖晓雪专科毕业后,专升本没考上,李芳索性让林父花钱托人给她安排进家附近的幼儿园里当实习幼师,同时在职考编,也是一条出路。
不过肖晓雪连专升本都考不过,更别提考编考事业单位了。
年年考,年年考不上,结婚生了孩子后更是连进面都难,这也是肖晓雪和她老公感情不睦的最大原因之一。
钱香林虽然不清楚,但她的威胁却正中李芳的心。
要是钱香林真较真起来,去肖晓雪工作的幼儿园里闹,估计她那女婿正好顺水推舟把她女儿给开除了,小两口的婚姻也只怕是走到了尽头。
李芳莫名有些害怕起来,忿忿地打了一下肖晓雪的头,阻止她继续回嘴:“好了,别说了!”
林父刚接完赵沉的电话回来,钱香林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
李芳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压低声音迁怒道:“你女儿真是厉害了,一回来就把家给拆了,搞得全家不得安生,白白叫外人看笑话不说,现在还说要去晓雪的幼儿园里闹,要让她丢工作……”
“你个当爹的站在她面前,她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你。”
“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在外头干些什么营生,性子这样野……”
林父看着是个男人,实则根本立不起来。
李芳同他生活了这么些年,早就把他的性子摸得滚熟,她这么说着,只为引起林父对钱香林的恶感。
然而这一回,林父却破天荒没说话,更没应她。
他看了眼站在李芳身旁的肖晓雪,再看向不远处正帮钱香林消毒脸上伤口的肖晓君,最后久久望着潦草小狗一样满头炸毛的钱香林。
肖晓雪有幼儿园的正经工作,肖晓君也开了自己的牙科诊所,他们的日子都过得还不错。
与之相比,只有钱香林,他的亲女儿,什么也没有。
林父早年是很热衷于养别人的孩子,可能外找的男人都会如此。
可他现在老了,身体也不好,小儿子才十岁,根本扛不起事,二婚的老婆有前头留下的儿女,对他也不可能百分百真心,继子女更是靠不上。
肖晓君与钱香林同年,在老楼宅里待的日子很短,一考上大学就出去了,从此很少回来。
他没怎么拿过林父的钱,大学四年的学杂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想办法挣的。
可能也是对这个重组家庭有意见,大学毕业回来后,进家门的次数依旧少得可怜,所以林父一直感觉这个继子太独,同他不亲近。
至于肖晓雪,林父其实打心眼里不喜欢。
不仅是因为她害钱香林断了腿,更是感觉她贪婪无度,不知感恩。
他给肖晓雪花了很多钱,读大专的钱,托人找工作的钱,还有结婚时的嫁妆与压箱钱,都是在李芳的哄劝下,他掏自己兜给的。
比从小到大给钱香林的,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可肖晓雪只记着她妈的好,对他这个继父只有在被李芳催促的情况下才会嘴甜上两句。
结婚有了孩子后,更是天天往家里跑,连吃带拿。
他很看不惯。
如此看来,或许只有钱香林,他的亲女儿可以依靠了。
林父心里这样想着。
那头,李芳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你女儿说要住进来,你说她不会是认真的吧?”
“家里地方就这么点大,一楼已经被她砸了,二楼她再一住进来,晓杰住哪?”
“她恨咱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住在一起,这日子还能过吗?”
“你是她爹,你倒是说句话呀!”
林父被李芳捣了一肘子,吃痛道:“她想住就住进来呗……”
他话音太轻,李芳没听清,狐疑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林父嚅动了下唇瓣,到底没敢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