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落叶纷纷
“还有娘娘腹中的小皇子们,小臣偷偷问了易大夫,易大夫不告诉小臣,但是小臣看得出来娘娘腹中不止一个呢,娘娘是有福之人,小皇子们也是有福之人,他们有着这个世上最伟大的父皇,最美丽的母后,还有着世间最恩爱情深的双亲,他们以后一定是这个天下最优秀的皇子,最让他们父皇母后感到骄傲的皇子。qinghuime”
她平静缓慢的语气让所有人红了眼眶,麋赤雪垂下眸子蹙了蹙眉头,捏着她的手想要说什么,可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若离面带微笑,年幼的脸上满是坚强:“娘娘别伤心,若离一直都在的,只是若离进宫的时间长了,夫君那里很是思念,婆母也是忧心若离与夫君成婚多年,还未得一儿半女,阿勒是独子,婆母的忧虑也无可厚非,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若离忠心娘娘多时,也该回去尽尽孝了,若离也舍不得娘娘,以后若离要是得空了会再进宫看娘娘的,好吗?娘娘是若离一生的主子,若离走哪儿都不会忘了主子,走哪儿都会祈求长生天保佑两位主子喜乐康健,万寿无疆。”
她拉着皇后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开心的笑了,笑的灿烂明媚,眼中仿佛闪耀着星辰银河带着绝无仅有的真挚,耀眼的如同穹顶明月。
可众人知道,她故作镇定,故作坚强,是不想皇后娘娘为难,不想将自己对皇后的纯真感情夹杂上了世俗的利益,那是侮辱皇后也是侮辱自己,在任何时候,她宁愿自己痛苦难耐也不会让她的娘娘忧心一分。
三日后,朝堂议定百里氏一案最终的结论,在内阁的决策下下发谕旨,原永州布政使百里涂璜罢黜官职,长子剥夺进士之名,次子开除军职,三子廷杖五十,全家统一发配西门关不得回京。
皇城中百里氏宫仆尽数除名,随三房一起发配边境永世不得归京,至此煊赫三代的西南世家百里氏三房就此没落,再无翻身可能。
受其牵连获罪的完颜家六房同样受到重责,原京畿司司正完颜蒙昉內帏不修,御下不严,管教子嗣无方,降职五品以作惩处,其女完颜冰若廷杖二十,禁足家中一年,罚抄女训女戒五千遍,新任京畿司司正由原副史司丞钟卓担任。
谕旨下发的第二天,朝堂三省部就收到百里家长房二房,以及完颜家整个嫡系家族的折子,上奏谢恩,叩谢圣眷,直言隆恩浩荡,陛下圣明。
于此同时,皇城宫仆被整肃清洗,除了百里家的人被全部赶出宫外,齐家的也被贬至各地行宫当差历练,总政处与兵部的宫仆考核制度再次加严提升,严格负重到令三大家族都苦不堪言。
在此期间,南宫家唯一在御前侍奉的南宫若离被封赏了女君爵位放出宫去,除了皇室的旧例厚待外,皇后娘娘亲下懿旨,赞其风华正茂,钟灵毓秀,恩赐黄金万两,粮田百亩,金银首饰百箱,绫罗绸缎百匹,十人卫队一支。
厚赏之事震慑前朝后宫,人人都说北棠家的媳妇儿是个有福气的女子,皇室恩赐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小小年纪拥有这么大的荣耀很是难得。
然而此事传到南宫夫人的耳中后,她第一时间就去北棠家找人去了,结果却被告知若离已经带着卫队和行装前去南境了,她要去见她的夫君,去寻找陪伴她一生的良人。
南宫夫人踉跄的跌倒在地上后悔莫及,她不仅没能救下自己的哥哥,还弄丢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害了女儿原本可以更加无忧的一生,可后悔有什么用呢,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即将尘埃落定时,以三公为首的多名大臣们联合上奏弹劾守备军大将军云烈,以及禁卫司统领凌赞,称两位将军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多次不守规矩行为乖张,依仗圣宠肆意张狂,居功自傲,实难当少年军将典范。
前朝一时间风波再起,因为不是大朝会,两位少年将军也不去朝堂,任凭那些人口诛笔伐将他们骂了个底朝天,内阁原本十分看中这两个英武的少年武将,也试图将朝堂上争议舆论压制一些,但他们越压制反噬就越是厉害。
但陛下都当做没看见,弹劾的折子看都不看一眼,因为这就是和世家们起冲突的后遗症,这俩狼崽子一己之力动摇了两个世家大族,不被针对和弹劾那才奇了怪呢。
也是因为如此,御史台为首谏言陛下刻意偏宠两个心腹,纵容他们的为所欲为和肆无忌惮,直言会造成其他军将有样学样,更加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夜晚,月光轻柔恬静,万物寂静,只听得蟋蟀的沉吟,长歌台的高楼上,满城灯火一望无际,空阔的视野俯瞰大半皇城和帝都,美轮美奂锦绣繁荣。
帝王一袭玄色龙袍,大袖华服被微风吹扬飘起,每一个浮动都是恰到好处的尊贵华丽,九龙赤金冠在月下呈现出不一样的光泽,直达所有人的心底。
他迎风负手而立,看着月下之景眼中深邃,眉眼间的英武泛着凌厉,身后并排而站了四个玄光斗篷男子,帽檐下的面容看不出虚实,但高大威猛的身形让他们显得格外强大。
老爷子:“朝堂争论日益俱进,陛下还是要以社稷为重,虽亲亦舍才是,谋士以身入局,未得其损不得其效,恐及白费。”
魁山:“老爷子,皇权之下百官诚服,此乃天经地义,肃清之道方之初始,若忌于群臣胁言,恐污皇权二字,并非属下不懂得社稷之重,只是两下相较取舍为之。”
仇老大冷笑,嘴角泛着寒戾:“皇权神授,自古如此,若言官可定生死,还要武将作何,皇权神威,不容窥觑。”
“混账,休得胡言。”老爷子怒视了他们一眼,“制衡之道,在于平衡百官,以利社稷,王者之心当如明镜,公正无私,以示天下。”
连一品堂的人都争论不休,可见两位少年将军掀起了多大的风浪,魁山前辈正欲再次反驳时,就听见了沙爷的一句戏言。
“三位爷无需争论,文绉绉的扯一堆废话没有丝毫用处,且不说阿烈那小子了,就是阿赞那个狼崽子,老爷子可敢动分毫?罢官降级,廷杖惩处,您说娘娘知道了,会不会管你社稷为重,会不会听你制衡之道。”
老爷子闻言被气的胡子乱窜,直言自己年纪大了说不过他们,但还是要做个不讨喜的人来谏言劝阻,如若不然,帝王行径以后还得了啊。
结果还没怎么说呢就被陛下一句话再次噎住,赫连玦帝王的烈性更胜,霸气中带着凌冽,狠厉中夹杂着无情,“天下未定,六合四海,乃朕之江山,何须旁人非议!”
说罢大袖一飘转身下了高楼,老爷子气的头晕急忙跟了上去,边走边斥责一旁的三个人:“看看看看,都是你们给纵容的,一个赛一个的狂,混账东西”
仇老大:“年少,能不轻狂吗?”
沙老二:“不能”
魁山:“不能”
房顶上的四个小爷大声喊道:“不能!”
岁月清浅,时光来到六月夏末的下旬,朝堂上关于两位少将军的弹劾还在继续,但陛下就是按下不发,内阁整天当和事佬,一些和两位将军关系好的也不断附和,总之每次朝会总要提几句才罢休,闹的御史台都不知道该谏言谁了。
这日晨起,用过早膳的麋赤雪进了园子里消消食,夏末的日头开始友好不再那么炙热,两个小公主带着女使们在花园里采集花露,三个侍女陪着皇后在花园旁的凉亭里坐着。
这片花园的花朵长的特别茂盛,在这个季节景致别具一格,看的心情都会好一些,因为月份越来越大,需要饮用的药膳调整了配方,小南小北亲自盯着去了,此时花园里就只有另外四个女使和两个公主在忙活了。
清圆要做美容羹汤,跟文曼在桃树上取新鲜的桃胶,麋赤雪最近喜欢闻梨蕊的味道舒淳和思纯便一直在摘鲜嫩的梨蕊,宁儿和颜儿则是在玫瑰园中采集花露,园中的花儿美丽但姑娘们却都比花娇,一副美好的景象在眼前。
三个侍女陪着麋赤雪说话,如此好的气候时光麋赤雪自己也挺高兴的,各处姑娘们笑意盈盈,欢声笑语好不悠闲,其他侍奉的宫人们都在凉亭外围有序而立,时不时的过去附和两句都很高兴。
没一会夕颜公主就采集了一瓷瓶的露水,她递给柯冬存放好接着又要了一个瓷瓶,柯冬笑嘻嘻赞道:“公主的手可真稳,一会儿时间就采集了这么多。”
夕颜抬头看了看光辉的日头,嫣然微笑:“诗经上有云,采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晨起虽见余月,但未见日光,傍晚虽见余日,却明月未升,故此刻才是最佳时辰,此时采集的露水可谓天时地利,完美无瑕,何不趁此多备一些呢,清香露饮,煎茶烹煮何不美哉。”
众人嬉笑,凉亭中的三个侍女也跟着夸赞:“娘娘,夕颜公主可真有才华,说的话真好听。”
“是啊,这丫头是个极有天赋的,难得啊。”她也笑了笑,集天地日月精华的确是最好的上天恩赐,说起来她以前也爱喝玫瑰露,但是许久未喝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没喝的,当真是太久了。
她笑盈盈的端起一杯石榴果浆浅浅喝了口,心想着这采集玫瑰露可不是个容易的活儿,弄不好一滴都采不到,以前在苍山的时候师尊师叔们给她做的玫瑰露,都是他们自己亲自采集的,每天傍晚的时候玫瑰园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傍晚?麋赤雪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些疑惑,她放下水晶杯看了看里面的红色果浆,和之前的玫瑰露还真挺像,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在苍山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师门最鼎盛的时候,师徒最和睦的时候。
师叔们亲自采集玫瑰花露,在傍晚彩霞灿烂的时候,她的记清楚,因为那时她一直觉得少时的玫瑰露最为完美,是在最美的时候采集下的,可现在想想却有些奇怪了。
连夕颜都知道雨露最好的时辰是在晨起之后,集天地日月最为精华,月亮太阳同时存在的时候,才是花露效果最好的时候,为什么苍山的花露一直都是傍晚日落之后,月亮还未爬起之前采集的呢。
上白属阳,下白属阴,苍山乃道家之首,没理由也不可能不懂天地阴阳之道,当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现在倒是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了。
她心中思衬着愈发觉得狐疑,不自觉的捏了捏手指,一旁耶律静立刻紧张的问道:“娘娘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她望向麋赤雪的肚子,看看是否有异样。
麋赤雪回神过来也看了看肚子,不以为然的抚了抚:“哦,没事,本宫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奇怪的事情,思虑了一番。”
“娘娘想起什么奇怪的事了,说来给奴婢们听听吧,奴婢们也好长长见识啊。”拓跋敏乖巧的模样很讨喜。
麋赤雪见她好奇便娇蹙一眼:“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本宫突然想起先帝的儿子们都封出去后,好像从未见到过小孩子存在,宗室里头应该有不少孩子吧,怎么会从未见到过呢,而且每年回来的宗室亲王们虽都带着世子郡主,但都是不小的少年了,也未见到过有黄口小儿的孩子们,是有什么讲究吗?”
三人娇俏的笑着:“娘娘还真说对了,宫里的确是有这个规矩讲究,除了帝王皇嗣以外,宫里不许十三周岁以下的孩子进宫,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宫里规矩繁重,小儿若礼节不到坏了规矩,不好责以处罚,十三岁以下的孩子行为和礼数都不周全,一律是不能进宫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本宫说怎么好像从来这里开始,就没有在宫里见过小孩子呢。”她摸着肚子无奈的笑了笑。
侍女以为她担心皇子生下来没玩伴,立刻安慰道:“娘娘不必忧心,宫里虽不让十三岁以下孩子入宫,但皇嗣出生是可以从宗室和群臣家中选择几个伴读的,从五岁陪到十岁,娘娘腹中的小皇子一定不会孤独寂寞的。”
她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面上没有反应但心中依旧思衬着方才玫瑰花的事情,因为思绪的回转她又记起了一件事情。
那日在畅音阁,探听到东辽的战事后一怒之下晕厥,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就有自己在苍山的时光,梦中师尊亲自在晚霞下采集玫瑰花露,且不说这个画面很怪异,他当时的表情非常的意味深长非常的特别,那个梦太清晰了,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清晰的仿佛亲眼所见。
“都采的怎么样了啊?”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麋赤雪的思绪,她们转头看去,是小北和小南带着宫人过来了,手上还端着放了药膳的托盘。
下面的姑娘们娇笑回话,她俩端着托盘直接上来了凉亭,小北先是摸了摸麋赤雪的肚子接着又抚了抚她鬓边儿的发丝,“感觉怎么样,还乏不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