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何止可惜
老爷子也十分感慨，摸着胡须高兴：“眼瞅着娘娘的月份越来越大，四个小皇子也要出世了，哎，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吗，哎，老夫真是死都值了，死都值了啊。yixiame”
“呸呸呸！”小北蹙眉瞪他：“胡说什么呢，还有没有点儿忌讳了，竟说些不吉利的话。”
老爷子呵呵笑：“是是是，小北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是老夫的错，老夫的错啊，哈哈哈哈。”
正殿里欢笑声不断，处处透着高兴开怀，偏殿里更是如此，二位主子忙着和皇子们打招呼说话，即将第一次当父母的人那种期盼和惊奇是无法言语的。
然而此刻孔雀台附近的桃林里，半天没见着的若离姑娘正含着眉眼只身走了进去，她面色急促带着不安，脚步也很是慌乱，直至走到一座假山奇石后才停下来。
而此刻假山后有一妇人在此恭候多时，见到若离的那刻便迎了上来：“阿离，你终于来了，阿离，母亲都等很久了。”
若离娇蹙眉眼有些阴郁，但还是稳妥的抬手行礼：“若离给母亲请安。”
南宫夫人急忙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但若离却有着显然的疏离，南宫夫人看着她脸色不好，关心道：“阿离，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你跟着皇后娘娘做了这么久的女使，娘娘应该多体恤才是啊，坤宁宫那么多宫人无需你亲自动手的。”
“母亲。”她微微喘息了一声，耐着性子回话：“母亲，娘娘母仪天下是女儿的再造恩人，女儿付出一切都是应得的，以后体恤的话不要再说了，母亲若是有话跟女儿说就快些吧，娘娘身子重，身边儿不能离人，女儿有些担心。”
“好好，好好。”南宫夫人小心哄着：“上午请安的时候你说你不得空，所以只有这会儿找你了，阿离，母亲是有事儿找你，需要你帮忙，阿离。”
南宫若离看着母亲，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尽管如此她还是问了一句：“母亲是为舅父家的事来寻女儿的？”
南宫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握着她的手：“阿离，你也知道百里家的事儿了吧，那可是你的亲舅父，你不能不管的啊，现在遭逢大难所有家族都是避之不及，连你父亲说什么也都不愿意帮忙，母亲也是没办法了啊，找遍了所有人都不能为此事说句话，母亲真的是没办法了阿离，母亲能想到的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母亲，帮帮你三舅父啊，阿离。”
若离怔怔的不可置信，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酸涩的鼻腔充斥着极度的难受，她觉得不可思议更不敢相信，她不是没想过会有人来找她，她只是没想到会是自己的母亲来找自己。
南宫夫人见她不说话，心中焦急起来：“阿离，你三舅父以前最疼你了，还有你的表哥和表姐们，若离，你在御前伺候了那么久，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去求求皇后娘娘，去求求陛下，去为你三舅父一家说说好话，百里家也是有功勋的世家，几代入朝为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若离，母亲求你了，你帮帮百里家吧，若离。”
她声泪俱下，看的出来忧心思虑到了极致，也看的出来的确没有了其他的出路，若离潸然泪下望着她：“母亲，三舅父家出了事，那你有去找大舅父和二舅父家吗？”
南宫夫人身形一怔，止住流泪顿了顿，“阿离，你听母亲说，百里家这几年实属不易，从西南进军到中枢耗费了无数的心血，全靠你大舅父和二舅父在军中的威望支撑，眼看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基业，可万万但不得任何风险啊，若是因为你三舅的事情求情惹怒了圣上，那百里家可就彻底完了，阿离，你大舅父坐上一方统帅位置没几年，百里家全靠他了，此刻是万万不能冒险的，阿离，你一定要理解啊。”
“呵”若离苦笑：“所以，母亲的意思是，百里家的三房犯了事，身为长房的家主不能冒险求情，身为二房的兄长不能出言相救，身为妹妹的夫家不能以身犯险，唯独一个在宫中兢兢业业独自求生，侍奉皇后娘娘的女儿才能冒死进言是吗？母亲，百里家不能承担任何风险，南宫家不愿沾染任何风险，那么北棠家就可以吗？母亲是不是忘了，女儿是北棠家的媳妇，你这样有想过我公公和阿勒吗？”
“若离！”南宫夫人再次泪流满面，“母亲是没有办法了啊，母亲若是自己可以，一定会拼死到御前给你三舅父一家求情的，何苦来为难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呢，母亲已经没办法了，只能来找你了，母亲知道你深得娘娘信任和欢喜，阿勒在军中十分得主将看重，你一定可以帮到你三舅父的，若离，母亲有多宠溺你知道的，你那么多的姐姐都没你嫁得好，你一定可以帮母亲的，若离！”
若离垂头哭泣，心中一片冰凉，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这几年有多么的幸运，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福气。
“母亲恕罪，这件事情女儿无能为力，隆恩浩荡恩赐北棠氏，那是阿勒不顾生死在战场厮杀得来的，是公公在户部数十年如一日的清廉得来的，如若不然北棠家早就被那几个女儿牵连了，女儿能嫁给阿勒是娘娘亲口赐婚，女儿能到御前侍奉也是娘娘知晓我心性纯真中直，娘娘的恩德，南宫家和北棠家几世都回报不完，如今娘娘身怀龙胎心绪不宁，女儿如何能因为此事去烦扰娘娘清净，且三舅父此次所犯的罪行罄竹难书，谁也救不了，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避之不及偏你上杆子去沾染，母亲不仅不顾及北棠家，更不顾及父亲和南宫家，母亲，母族固然重要，可南宫家的上百口亲人更为重要，还请母亲三思，原谅女儿不孝。”
说罢她抬手行礼，不顾南宫夫人的阻拦转身离开了此处，南宫夫人悲痛万分，哽着声音怒喊：“若离，你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如此不孝，不能看着母亲伤心还不管不顾，你若是这般心狠，那便是要母亲的命了，你要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吗？”
若离加快了脚步哭着朝坤宁宫跑去，她压抑着声音压抑着哭泣，可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伤心难过，她想过有人来找她，却没想到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来找她。
三舅父犯了错，大舅父和二舅父都知道要划清界限不能连累其他族人，可母亲偏要凑上去求情引火烧身，不仅闹得南宫家不得安生，还要寻自己的麻烦，难道母亲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侍奉的女使而已，能在圣上面前说上话吗？能依仗娘娘对自己的恩宠去知法犯法吗。
跑到坤宁宫的门口她赶紧擦拭了眼泪，整理了仪容保持正常的样子进去，门口的宫人给她行礼，她微笑点头示意，抬眸看向整个前苑景致的那刻她的心中突然震荡了一下。
熟悉的景致，熟悉的姐妹，熟悉的一切，熟悉的规矩，碧绿鲜艳的莲池中鱼儿正欢，荷叶和荷花相互辉映，池边的几株嫩柳依然青翠欲滴，每一朵花都被她吩咐收拾的恰到好处，廊下的每盏宫灯都是她亲手挑选。
她默默缓行，看着陪伴自己许久的一切，心中很是感慨，十六岁那年的纯真不经世事打动了心地善良的太子妃，在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妃是个会让太子殿下色令智昏的红颜祸水时，只有她看到了太子妃的善良，刚正，大义凛然和特别。
至此，被赐婚给仰慕的少年将军，带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直到现在她十九岁了，陪伴在了皇后娘娘身边无数个日日夜夜，听着她的教导许许久久，看着她为她终其一生的理念不断付出，感同身受着她的一切喜乐悲哀。
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陪伴她，侍奉她，留在她身边看着她完成自己的梦想，看着小皇子们出生，然后再一点点的长大，没想到竟不知不觉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她站在红桥上默默流泪，泪水浸湿了衣衫，坤宁宫多好啊，在皇后娘娘多好啊，人生或许没那么完美无瑕，生活也可能不尽如意，可皇后娘娘和身边的人从未放弃过希望，从未忘了最初的真心。
身不由己又铮铮向上的娘娘，守护了众人唯独舍弃自己的北姐，心怀大义灿若朝阳的南姐，永远让人安心的文曼，记得住每个人喜好的清圆，还有善良的耶律家姐妹，如一束光芒照耀人心的完颜家姐妹，乃至坤宁宫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让人留恋，让人不舍。
一只纤细的手温柔的伸过来覆在她肩上，满眼泪水的她转头看去，一脸安慰笑意的北姐轻轻拍了拍她：“阿离，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哭泣，扑进姐姐的怀中宣泄着难过，小北闭上眼睛眉间紧促，悲怆的气氛荡漾在坤宁宫的上空，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起来。
暮色降临，晚膳桌旁若离推掉了侍女亲自过来侍奉麋赤雪用膳，摆膳，布菜，盛汤，倒果浆，不假手于人，她今日特别高兴，全程都是眉开眼笑明媚自然。
“娘娘，小臣好久没有下厨房给娘娘做膳食了，清圆姐姐规矩严不让旁人动她的小厨房，今日可是小臣求了好久求来的，娘娘身子越发重了，吃食也要愈发讲究才行。”
她说着就一一给麋赤雪介绍起来：“娘娘，这是小臣挑了新鲜的紫藤佐以葡萄制成的鸡丝，鸡肉嫩滑，葡萄香气浓烈，十分爽口，这是金瓜花菜汤，用金黄的瓜块和嫩菜花制成的清汤，清甜可口，还有这道凤梧仙鸭，凤梧鲜嫩，鸭肉滑嫩，汤汁甘香，小臣知道娘娘喜欢吃鱼，特意去花园的湖里钓了一条新鲜的鱼上来，做了这道琼浆桂花鱼，娘娘多吃一些，对龙胎可有好处了呢。”
麋赤雪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十分惊叹：“今儿心情这么好啊，亲自下厨做菜，还做的这么丰盛，看来本宫和小皇子们的嘴巴都要被你们养刁了。”
若离抿嘴笑了笑，声音有些低沉缓慢：“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娘娘。”
用完膳后她又侍奉着净手，漱口，将皇后扶到茶室偏殿的凉榻上坐好，宫人奉茶上来她检查了好几遍温度才递上去，麋赤雪在喝的时候她就过去给她顺气，抚摸高耸的肚子，做着平日里小北姐姐的工作。
女使们都进来了，眼中不见明亮都带着一些悲戚，麋赤雪放下茶盏感觉有些疲惫，若离笑着给她揉捏肩膀，手臂，手掌，双腿和腰肢，将她的头发用玉梳梳理的一丝不乱，又用玉轮给她活络经脉照顾的无微不至。
麋赤雪看的出来她很高兴，望着她宠溺微笑：“小姑娘今日是怎么了，这么不放心旁人，非要自己动手啊？”
“这都是小臣应该做的，北姐平日那么多事儿，还要麻烦她事事亲力亲为，小臣可过意不去了，但北姐照顾娘娘照顾的好，小臣可是自愧不如的。”她笑的干脆单纯，还透着一丝的叹息。
麋赤雪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了看周围女使们的脸色，都有一些的异样，但还未疑惑出来，若离便下了凉榻走到墙边儿的紫檀连柜旁，打开扇门拿出了三个大大的盒子端过来。
她将盒子一一放在凉榻上抽开盖子，里面是明晃晃的绫缎衣物，而且都还是婴儿的小小衣物，麋赤雪更加疑惑了，望着她问道：“这是？”
“娘娘，去年年底娘娘刚诊断出有孕时，小臣就开始给小皇子们做衣服了，虽然宫里的御锦坊会宫制皇嗣的衣物，但小臣还是想尽一份力，外衣不能做就做里衣吧，库房里南属进贡的江宁暖缎特别好，小臣挑了许久按照宫制的式样春夏秋冬各做了十套，暖缎贴身舒适，适合新生儿穿。”
她一一展示出来给麋赤雪看，接着又将第三个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这个盒子放的是小臣给娘娘做的寝衣，娘娘夏季怕热，寝衣总是会被汗湿，睡觉时也会不舒服，小臣特意挑了蚕丝缎面加上柔软的绫织做的。”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只做了三件，娘娘凑合着穿，纯儿的手艺也好，小臣交代她接着给娘娘做。”
一叠叠的衣物针脚细密绣工超绝，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东西，麋赤雪冷下了眸子，望着她不可置信，若离这个样子就是傻子都看的出来发生何事了。
“另外小臣还给娘娘做了平日佩戴的首饰，发冠啊，耳坠子啊，手链啊，发簪金钗什么的，都是娘娘喜欢的样式，就放在衣物殿里，卿儿她们都知道的。”
交代完这些她走到麋赤雪身边，跪在榻前握着她的手，“娘娘，您春季容易犯困，夏季怕热生汗，秋季心肺总是不适，冬季又手脚冰凉，这些都要特别注意才是，南姐给您调养了这几年总算好了不少，但滋补的药膳您一定要多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