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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再次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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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不屑一顾的歪了歪头,冷魅的眸子在帽檐下散发着邪气,他单手负于身后,朝着麋赤雪的身前站了站,明明屋内无风,却见他的玄光斗篷一角飞扬,明眼人都清楚这便是杀气。qingcheme

    “陛下,殿下来之前,属下几人不会离开太子妃半步,还请陛下谅解,一品堂是殿下私卫,不隶属朝堂官职,您不必费心阻拦,毫无用处…”老七的话深沉而又凌厉,充满了无所畏惧的邪魅之意,将一品堂的狠绝无情展现的淋漓尽致。

    陛下冷笑起来,用着绝无仅有的力气轻蔑的看着他们,最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慢慢走向麋赤雪身前,“储妃也是这般想的吗?朕不过是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罢了,难道储妃是害怕朕加害于你?呵呵…”

    陛下笑的很是渗人,像是即将渴死的鱼,又像是即将坠落的大雁,充满了哀鸣之态,让人不得不动容,麋赤雪垂头喘息了一声,而后下定决心般的抬头扯了扯老七的斗篷。

    “下去吧,陛下是太子殿下的父皇,也是本宫的父皇,更是大夏王朝的皇帝,西夏子民皆需臣服!”麋赤雪目不斜视的看着陛下,声音渐渐提起。

    老七眉心一蹙立刻劝了句:“太子妃…!”

    麋赤雪摇摇头,露出了一个不再犹豫的表情,老七没办法凝重的看了一眼其他几人,随即一闪消失的屋内,人走后,陛下才又蹒跚着步伐走回了椅子上坐下。

    麋赤雪直直的立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凝神看着对面的人,声音清淡平和:“人都走了,陛下想跟儿臣说什么呢?”

    陛下坐稳后也提了提身姿,尽量让自己保持精神十足:“储妃是何时开始,称呼朕为陛下的呢?”

    麋赤雪苦涩一笑,眼中没有了光芒:“那陛下又是何时开始,称呼儿臣为储妃的呢?”

    陛下也瑟然的笑了,沧桑的脸上带着一丝悲戚:“朕也记不清了,可能是在司徒氏一族伏诛的时候,也可能是老五被赐死的时候,亦或者可能是太子愈发冷血无情的时候,总之具体是什么时候,朕真的记不清了,可这些往事朕却记得一清二楚,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麋赤雪沉默不言,听着陛下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后反而平静了起来,心上仿佛有个地方开始慢慢结冰,慢慢融为一道坚硬的墙。

    陛下自己陷入了回忆,也不管太子妃作何感谢,自顾自的言语起来:“你出自东辽权臣贵族之家,却因命理特殊被仁昭帝看中,苍山十年,摄政两年,将坐困愁城的帝王解救于危难,又力挽狂澜清正了外戚当政的局面,作为政客,你独树一帜,权谋纵横,乃当代诸葛也不遑多让。”

    麋赤雪依旧沉默不语,淡漠的听着陛下意味深长的夸赞,因为她知道这并非是真的夸赞,不过是陛下先礼后兵的铺垫而已。

    陛下说罢又颤颤的站起了身,看着窗外的夜色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回神过来,之后却是感慨一笑:“算算时间,你来西夏已整整两年了,这两年里西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国土剧烈拓张,子民尽数臣服,硝烟不在,裂土未分,祸乱肃清,异族归顺,你仁至义尽,恩泽深厚,更是在这两年间也失去了太多,故土,亲人,孩子,和一切熟悉的牵绊,说实话,朕心甚慰,也感恩备至,你是赫连氏的功臣,更是西夏皇室的恩人。”

    他身形怅然,巍巍萧瑟,眉目间开始了悲怆之色,忽而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麋赤雪,声音愤然提起:“可就在你到来的这两年里,朕也失去了很多,朕的皇后满门被斩,朕不能说一句话,朕的亲生子女被废,朕不可质疑一声,就连赫连氏千百年来的声誉被毁,朕也无法挽回,这些朕都可以不在意,不去计较,可唯独一件事朕无法再继续忍受,无法再继续看着这一切被你祸乱成灾。”

    陛下面色开始狠厉,嘴角的悲戚都是带着寒意,他走进麋赤雪几步,眼中森然:“朕的太子,朕引以为傲的嫡子,西夏长生天的命定之人,你看看,你仔细回头看看,他如今成什么模样了,耽与情爱,铁血狠厉,不遵孝道,枉顾天理,眼中无子民,心中无天下,杀起宗室来毫不手软,灭起氏族来不讲情面,他不管不顾不屑一切,可唯独心里眼里全是你,他为了你甘愿冒天下大不为,他为了你不惜一再忍让东辽,他为了你不顾赫连氏千百年的律例,他为了你更是宁愿背负骂名也绝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他踉跄一步,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太子妃,雪丫头,你的一生注定要被这些洪流波及,注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牺牲品,注定会背负难以背负的一切,也注定会成为那个被世人归咎于一身的结局,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归属,红鸾星的命格,西夏天女的责任,都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朕不奢求你再付出什么,不指望你还能为赫连氏奉献什么,朕只求你放过太子,放过赫连玦,放过我赫连氏数代先祖建立下的大夏基业!”

    坚决强硬的话语终将是说了出来,也终是将那仅剩的唯一情意消磨殆尽,外间的月色正浓,带着华丽的光芒,林间的乌鸦传来阵阵低喘,仿佛是人在哭泣,心在破碎的声音。

    麋赤雪大声冷笑,落寞的身形和步伐在屋内旋转几分,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

    这一刻,她心如死灰,不带一丝温度,浑身冰冷至心头之上,蔓延到全身的任何角落,她苦涩的笑着,眼中无光却悲戚如鸣:“这可真是可笑啊,这个世道果真是人心不堪许,真情不堪期,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凉薄到不知感情为何物,不知道人心为几许…”

    她笑的有些失魂落魄,眸子里闪着滢滢之光,整个人仿佛要凋零一般,看的让人心中剧痛,“原本以为这个世上会将我众口铄金,钉上一个红颜祸水之名的人,会是那些迂腐无知的贱民,可没想到老天爷真是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最认为我祸国殃民的竟然是我付出了一切的西夏帝君,陛下,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陛下眉眼凝重,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麋赤雪,和他之前所见的含蓄内敛的太子妃判若两人,他心中惊奇一阵悸动,也不再管太子妃的异样,走到一旁的圆桌前,伸手将桌上的一个白瓷碗端了起来。

    而后走到麋赤雪的身前,一脸寒意的看着她:“你若是真的爱赫连玦,就把这个东西喝了,从此以后朕绝不会再为难你…”

    麋赤雪邪勾着嘴角,看了一眼碗中发红的液体,心中已然凉透,她邪魅一笑眸中闪着精光,口中却不以为然的冷哼起来:“陛下当年也是这么对太子的生母,耶律氏皇后的吧?”

    陛下猛然一惊,踉跄的差点儿没站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居然知道,她居然知道?他惊恐万分,不可思议中夹杂了惧意,但是却看到对面女子轻视的嘲讽了起来。

    “陛下不必惊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沉寂的真相…”她潸然的笑着,身形发涩:“以前,陛下让我觉得心疼,可如今,陛下让我觉得你真可怜…”

    她咬牙切齿不顾陛下的怅然紧促,逼近一步提声而言:“你觉得你爱赫连玦吗?你觉得你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吗?那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是你的自私愚昧罢了,就因为一句天定之主的预言,你将赫连氏千百年来都未达成的理念强加于他一人身上,就因为一句天定之主的预言,你便杀了他的母后,而今又要杀了他的太子妃,就因为那一句预言,你将他的幼年变的苦不堪言,就因为那一句预言,你让他少时活的像个行尸走肉,你以为让他断情绝爱,让他孑然一身,让他成为一个不被感情束缚的怪物就是对他好吗,就是一个帝王应有的一切吗?你错了,因为他再厉害,再伟大,他也是人,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自私的将他架在天定之主的言论上,从而满足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你开心了,满足了,可他呢?三岁在外游历,十岁战场厮杀,十三岁朝政变革,十六岁接管天下,他付出了所有他应付的责任和义务,可你呢,你在干什么?你在享受着他的付出时,骂着他无情的帝王之术,你在自豪着他的功绩时,却责怪他狠绝的御下之道,你将人性最为自私和丑陋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却还在打着正义的幌子来抨击着我们的是非对错…”

    “陛下,大夏王朝的皇帝陛下,您觉得我是红颜祸水,您觉得因为我让赫连玦不再是您的乖儿子,您觉得司徒氏是因我而被诛,您觉得同王是因我而被废,你觉得西夏所有的问题都是因我而起,是吗?”她步步紧逼,忽视着陛下的疾色。

    而后一把将他手中的白瓷碗掀翻在地,不顾他踉跄的后退再次激进:“您说的对,我麋赤雪的确是个红颜祸水,的确是个引起动荡的存在,仁昭帝不留我,慕容帝不容我,现在连陛下您也想要我的命,我是红鸾破军星的命格,我是成败无定数的命理,世人皆知,苍生尽明,可…那又怎样呢?莫紫麒求我做他的皇后,慕容千辰对我死心塌地,你引以为傲的儿子,赫连玦,宁负天下不负我,陛下,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你们愚昧的将一切归咎于女子身上,殊不知因果循环的结局最后统统会回到最初。”

    她悲戚的冷笑一声,可悲又可叹,抬眼看去满目荒唐,叠影重重物是人非,赫连玦说的对,人心险恶世事难料,这一切的因终究是酿成了这一地的果。

    陛下捂着胸口跌回椅子上,死死的瞪着她,麋赤雪再无耐心苦涩勾了勾嘴角:“父皇,最后再喊您一声父皇,无论我与赫连玦的结局如何,你我之间至此再无亲情可言,我麋赤雪心有沟壑,高瞻万里,虽此生未必能达,但永远不会失了尊严,你恨也好,怨也罢,我统统不会再动容,从司徒氏到赫连娜,从赫连中希到世家之子,他们的覆灭都是罪有应得,不是你枉顾真相就能掩盖是非,也不是你故作糊涂就能抛却真理,赫连玦待我情深义重,我回以奉献付出一生,不过有一点希望陛下能看明白,是我麋赤雪选择了你们西夏,而不是你们西夏选择了我麋赤雪,若没有我,这个天下,你赫连氏永远别想得到!”

    她冷冽的说完转身就欲离开,但陛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扑了过来扯住她的手腕,大声吼着:“朕不能任由你做他的太子妃,朕不能任由你成为西夏未来的皇后…”

    他死死的捏住麋赤雪的手腕,满眼愤怒和憎恨,麋赤雪漠然的看着他,正欲甩开时就听见大门被猛然撞开,一脸煞气的太子殿下一脚踢开了门疾步走了进来。

    在众人的震惊之下,他揽过太子妃,挥手掀开了陛下纠缠的胳膊,陛下被推力压垮重重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大口喘着气,想要骂人却心悸的无法开口。

    然而此时太子殿下已然盛怒极点,看着地上的陛下露出一个狠厉的表情,麋赤雪推开他的胳膊,清冷的垂着眸子,眼中再也没有任何色彩。

    “赫连玦,我知道你的谋划,也知道你一切的布局,可无论今日你如何生气,也不能意气用事的毁了图谋多年的一切,我只说一句话,希望你听清楚,东辽的仁昭帝,北鸣的慕容帝,你已经让我背负了两条帝王之命,我不希望再有这第三条,你可以恼我,可以怨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累了,不愿折腾了,我也认命了,你赫连氏容我也罢,不容我也罢,我统统不在乎了,我做不了你的太子妃,也做不了你未来的皇后,你放过我吧,我们从此互不相欠…”

    转身离去的瞬间,赫连玦的心里仿佛空出了一个洞,将他整个人掏空成了一块腐木,他愣在原地,感受着透彻心扉的痛苦,压抑着满身悲凉的痛觉,那一刻他感觉失去了全世界,也被全世界抛弃。

    他失魂落魄的呆愣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直到老爷子从门外进来,扶住了身形颤动的他,老爷子回来了,原本很多话要说,可见到这个未满二十二岁的少年落寞的身形时,心中也疼痛到难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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