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万物在心
她侧身一步看着郎朗月色继续道：“乾坤道长手下的五子，幽冥狄冥，墨鸦墨魂，再加上一个萧赫，他们虽尽数皆亡，但却至死都是忠心不二，一腔忠义，可再看看您手下的五子，除了作茧自缚早已身死的花楹，其余四人皆是好好的活着，不仅好好的活着，还对您恨之入骨，意欲除之后快，您不是自诩道家之首，六道圣人吗，如今的局面可是您愿意看到的啊？”
她不顾师尊的怒气横生，再次开口：“想必师尊必不会愿意看到吧，那徒儿是不是可以理解，愚忠之人往往不得好死，而分得清是非对错，看得清黑白真假之人，才可好好的活着呢？”
师尊一甩手中的拂尘，声音浑厚有力，“虚假的是非，逆天的黑白，生即若死，生则不如死，道义枉然无论生死，九门地狱随其敞开，不过时间罢了，尔等原为尘埃浮屠，本尊一念之起度化终生，今尔违逆天道，反叛师门，恩义妄断冷肠，情意弃之敝履，有何资格同本尊议这世间的是非与对错，可笑尔！”
“可笑的是你！沽名钓誉，道貌岸然！”小北骤然生怒，眼中带着杀气，“苍山收我们一命，不过是视若一把随时可弃的兵器，恩情如何，情意如何，到头来的命运不过和昆仑那五个一样，棋子而已，何必假惺惺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为了一己之私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你为了沽名钓誉枉顾了多少人的性命，赫连氏为何弃道学重佛法，道家千年之行全都因你一败涂地，跌落尘埃，你还有何资格在这里打着伸张正义，匡扶大道的幌子为非作歹！“
她愤恨的冷笑，“师尊，最后再叫您一声师尊，从苍山出手的那刻开始，我们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在西夏的布局，残害的生灵，早就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记清楚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在辽东纵横谋划多年，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宁元帝不也依旧将你弃之敝履，转头重用昆仑吗？你不甘心的来到西夏，试图搅弄西夏的风云，以为就能自欺欺人的挽回你苍山的困境吗？你以为蛊惑了朝宗帝，煽动了苍生心，赫连玦就会投鼠忌器，对你言听计从，甘之如饴吗？你太小看你教出来的人了，无论是麋赤雪还是我们，都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痴心妄想！”
说罢，她朝后一退，缓缓从身后拔出一柄长剑，而其他三人也都纷纷拔出手中的长剑，小北拖着长剑看着大宗师，眸色冷厉：“还记的你教我杀的第一个人吗？其实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最痛恨的就是杀人，最厌恶的就杀人，但是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圆月升，阵法起，霎时间长剑在月下熠熠生辉，四人齐声呐喊：“乾坤无极，万物归一，荼蘼世道，百折不屈，启！”顿时四柄长剑朝着大宗师快速飞去。wanruome
大宗师缓缓而定，轻摇拂尘一个结印之后将周身化作结界阻拦了剑气，小北四人没有一丝慌乱的不断变幻了身形和位置，全力合击后震慑的周围虫鸣四起，他们四人的能耐皆非凡精绝，合力之后更是势不可挡，剑气直冲云霄。
加之大宗师以传道修行为主，并非醉心武学大道之辈，一时间动起手来颇有些势均力敌，和隐隐不敌之势。
极尽拉扯了几个回合之下，大宗师错失一招被云烈的剑气攻入心脉，猛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四人持续输出真气和剑气，丝毫没有收势的打算，这一幕也被远处隐秘在树影下的一群人看的真切。
一个玄衣斗篷的人低声问道：“殿下，要阻止吗，再不阻止怕是真的会杀了？”沙老二有些焦急的看着远处，眼中带着担忧。
魁山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句：“看来真被属下猜对了，这丫头太聪明了，果然猜到了殿下，这！”
“这丫头本就心思缜密，心细如发，看来我们的态度，终究是让她看出了端倪”何大夫声音悲叹，带着一丝的无奈。
赫连玦阴鸷的眸子泛着寒光，浑身的血液都在结冰一般，他默不作声没有温度和表情，让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了，魁山心里明白，小北不会杀了混元大师的，若是她想杀就不会在自己这群人面前如此的明目张胆。
果然，片刻后的最终一击，小北率先收招止住了肃杀之势，一旁的三人惊诧不已，但是也都随着她停止了进击，大宗师嘴角溢血，但依旧是不屑一顾的神色，还带着不以为然的模样。
“姐！”小南诧异的看着她，马上就可以得手了，为何要放弃？完颜瞳和云烈也都疑惑不已，不解的看着她。
小北丢掉手中的剑朝前走了一步，一瞬间痛彻心扉，而后又快速归于平静，“养育之恩，予命之情，至此，再不亏欠…”说罢，她转身过去不再看他，大宗师也冷笑了一声拂尘一挥，消失在山野之中。
小南倍感可惜的叹息了一声，“跟这种人还谈什么恩情！”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什么养育之恩，太子殿下不杀，她们也不能杀，简直是可惜。
大宗师走后，小北挥挥手也让小南和阿烈他们先行回去了，完颜瞳知道她难过，本想陪着她的，但是却听到她说想自己静静，故而也未有勉强。
一行人走后，小北独自留在夜风中，落寞的身影愈发显得悲凉，此刻她再也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克制的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微微发颤的身形还是暴露了她的伤心欲绝。
身后几个人缓缓走进，看着眼前女子的悲伤模样心中五味杂陈，魁山上前站在她的身侧，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沉寂了半天才对着抽泣的人缓缓说了句：“小北，别哭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一件机密的事情，除了太子殿下便只有老爷子和一品堂的前六个堂主知晓，他们以此为命一般，未吐露过分毫，但还是被这个聪慧的女子给发现了。
小北哭泣的难以自已，强力的忍下了心中酸涩，转身看着魁山：“现在…！”她悲戚的面容再次黯然，紧紧的捏着手指心里已然支离破碎。
夜色笼罩着大地，泛着淡淡的光晕，看着那片天空，仿佛月亮要破晓一般，半圆形的光晕沉静的悬挂在天际，它散发出一种迷人而又神秘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
亥正，东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麋赤雪一个人在主殿的茶室中发着呆，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带着压抑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如何消散。
小北不见踪影，小南不见踪影，就连赫连玦和一品堂都不见踪影，唯余几个小女使们在一旁哄着她回去歇着，可她哪里能睡得着呢，没人告诉她前面怎么样了，她也不清楚事情是否解决了。
压抑难安的思绪不断侵扰着她，让她整个人恍惚不定，悸动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夜幕中的宁静越发沉寂，寂静如斯，荡然心扉。
一刻钟后，急切的脚步声打破宁静，凉榻上的麋赤雪森然一动，抬头便朝窗外望去，满院灯火灿烂之中走进来一个人。
若离狐疑的拧了拧眉心，诧异说了句：“是蓝汐姑姑，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东宫的规矩森严，平日里其他人没有太子殿下的允诺谁都不能进来，但也恩准了一些人可以无需阻拦。
比如总政处的两位总管，以及太后娘娘和陛下之类的，不过蓝汐姑姑向来人情练达，处事周全，平常这个时间段都是在南宫巡视的，怎么会突然到东宫来了呢？
众人皆是有些疑惑，麋赤雪立即下了凉榻赤脚朝外走去，她原本以为是赫连玦回来了，但看见是蓝汐姑姑心中立刻有些担忧，不知道是不是赫连玦在前面没有把事情处理好。
只是出了主殿门口，众人就发现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七他们几个，此刻正立于院中挡在蓝汐姑姑的前方，麋赤雪有些不解的走了过去，老七他们随之也让出了视线。
蓝汐姑姑脸上带着为难之色，稳稳的朝她行礼问安，起身后便直接开口了：“太子妃，陛下口谕召见太子妃，请太子妃随小臣前往养心堂”
陛下召见？麋赤雪和几个女使纷纷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召见，这不合规矩啊，况且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个时候召见可不见得是好事了。
麋赤雪垂了垂眼帘，而后又望着老七他们几个，沉声问了句：“殿下呢？”
老七转身俯身颔首回着：“太子妃，殿下马上回来，之前吩咐过，太子妃不必出东宫。”他带着斗篷的帽子，帽檐将他冷峻的脸遮挡的很是严实，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回了太子妃的话后，又转身过去对着蓝汐姑姑冷冷开口：“姑姑辛苦，殿下交代了，太子妃今日不出东宫，劳姑姑回禀陛下一声，多谢。”
蓝汐姑姑本就是听命行事，陛下在养心堂闹的厉害，指名要见太子妃，御前的人被折腾的没办法，陛下更是扬言谁再敢违逆他的旨意就拉出去杖杀，蓝汐姑姑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召见太子妃根本没有好事儿，可陛下近来疯癫的厉害，谁也不敢太过刺激他。
原本凌将军将那个端木家的女子带到养心堂时，姑姑还准备用那个女子来平息一下陛下的怒火和冲动的，但是谁知压根儿不管用，陛下仍旧是我行我素的大发雷霆，将所有人赶出养心堂统统跪在院子中，大喊着要见太子妃。
陆大人眼见这般境况实乃不妥，加之陛下这番闹腾会影响两位殿下的声誉，故而思虑过后才让姑姑亲自跑一趟东宫，探探两位殿下的意思，但没想到眼下只有太子妃在东宫，而太子殿下却不见踪影。
蓝汐姑姑听了老七的话后立刻颔首回应了一下，正欲行礼退下时，就听到了太子妃的一声疑问，“姑姑，陛下是不是在发脾气？”
麋赤雪原本也不想理会的，但是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老七说殿下马上回来，那就是说赫连玦没在宫里，因为若是在宫里，蓝汐姑姑不会找到自己。
她不清楚赫连玦为何要出宫，也不清楚为何连小南小北都不见踪影，可眼下陛下生怒闹得人尽皆知，点名要见自己，这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势必会传出去，如今帝君和储君的关系已然降至冰点，若再传出些什么怕是更会让赫连玦为难了。
想着间得到蓝汐姑姑肯定的回答后，她就预备跟着去见陛下了，但老七还是坚持的拦住了她：“太子妃，殿下有命令，他没回来前您不能出东宫，特别是去南宫。”
麋赤雪眼中闪着忧思的光芒，眉目间尽是无奈，本就悲戚的心更加难安了，她喘息了一声看着老七说道：“你们一同跟着吧，本宫若是不去，今儿晚上谁都别想安生了。”
老七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他这两个主子都是有大主意的人，他是一个都劝不动，反正一顿罚是在所难免了。
蓝汐姑姑传了仪仗御撵带太子妃前往养心堂，她一马当先在前面带着宫人掌灯开路，若离文曼，思纯舒淳四个女使在御撵左右随行，后面则是主殿的三个侍女和一品堂那四个。
夜晚的皇城总是寂静的，虽然灯火辉煌恍如白昼，可静置的黑夜总会和喧嚣的白天行成鲜明的对比，这座天底下最为富贵的牢笼，不知道锁住了多少人的心，抑制住了多少人的魂。
没一会儿，行程较快的队伍就到了养心堂的门前，麋赤雪踏入院子的那刻，心中便狠狠揪了一下，院中满地狼藉，左右跪着养心堂所有的宫人侍从，正室的屋内还时不时的伴随着瓷器跌落碎裂的声音。
麋赤雪立在院中静静的呆着，垂眼间还看到了跪在宫人最前面的端木云华，她苦笑的勾了勾嘴角没有言语，三个侍女担心太子妃被误伤，就挡在她的身前陪她缓缓进了正室，不止是侍女，女使和老七他们几个都紧紧跟在身后，将她护在中间。
她们转进内室偏殿里头，一眼就看到满目颓废的陛下倚在椅子上，他满目颓败的气息，发丝凌乱，面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没了气息一般，麋赤雪的心疼了一下，这般的情景便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后，椅子上的陛下抬起沉重的头颅看了一看，而后嘴角露出了一个冷清的鄙夷笑容，发出来的声音沙哑沉重：“朕不会吃了太子妃的，都滚出去吧”
这是要单独和太子妃说话了，众人听的明白但都不为所动，因为从始至终能使唤得动他们的唯有太子殿下，别无其他。
陛下见他们都不动，眼中的怒火更加明显，抄起桌上仅剩的一个茶杯就砸了过去，边砸边吼了句：“给朕滚出去！”
跌落的茶杯从人群中擦身而过，所有人看都未看一眼，不屑一顾的神情一览无遗，麋赤雪咬了咬牙齿，轻声开口：“都出去吧，本宫没事。”
女使和侍女们听命的乖乖站去了门口，但是老七他们几个却不为所动的直勾勾看着陛下，眼中寒戾，身形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