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乾坤无极
陛下心里一片冰凉,耐着仅存的性子还是率先开了口:“储妃的红鸾命格你早就知道?”
“知道!”赫连玦凝着眉眼,不以为然的回了句。haifengme
“东辽的仁昭帝不让她做皇后的原因你也知道?”
“知道!”
陛下心中大惊,“所以,你是拿着赫连氏的未来,拿着西夏的国运来赌?”
赫连玦不屑的瞥了瞥眼睛,“何故如此,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我从来不信!”
“你不信?你不信那你的天定之主是从何而来,你不信那巫灵阁算什么?你是真的不信这些虚无缥缈,还是不信自己已经色令智昏到极致,在你眼里,西夏不重要,天下不重要,赫连氏不重要,所有的一切都不如那个红颜祸水重要是吗?”
“陛下!”赫连玦听到这些刺耳的话立刻震怒起来,“陛下觉得她是红颜祸水,就因为她的命格?就因为她不被东辽先帝接受?就因为她让我色令智昏?那儿臣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没有红鸾命格,她就不会是你奉做神明巫灵阁口中的西夏天女,她若是被东辽先帝接受,她就不会是西夏如今的太子妃,如果她不是西夏的太子妃,那么游族还在侵扰,水域依旧匪祸不断,北域慕容氏不会归顺,南属你也争抢不到,大夏王朝也不会有今天,那个老道士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疯癫成这样,他为了一己之私祸及了多少无辜之人,不遵天道枉顾生灵,试图挑衅皇权搅弄风云,仅仅只是为了沽名钓誉道貌岸然,你可知你如今的行为就是在助纣为虐,才是真正的不顾国运之举!”
赫连玦眉眼间带着极度的不耐,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如此跟人这般解释过什么,他已经再无耐心了,“父皇,儿臣最后奉劝您一句,苍山的那个大宗师的确不是凡夫俗子,但也非得道圣人,他的话若你非要相信,那谁也救不了你,儿臣的太子妃是儿臣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有一句话您说对了,在儿臣心里她的确是胜过一切,她所付出和承受的东西绝非常人可以想象,若无她,中原此刻早已烽火连天,民不聊生,若无她,赫连氏不会如此轻松自在,安然享乐,若无她,华夏族群定然面目全非,一片狼藉,若无她,我赫连玦冰冷的心不会变热,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
“好!”陛下提声喊了句:“你说的都对,朕也承认,她一个辽人为我西夏付出了一切,她是名副其实的西夏天女,也是我赫连氏的恩人,这些朕都承认,也都感激,就算那个老道士是诓骗朕,蛊惑朕,故意让朕对储妃生疑,对你生隙,可是玦儿!”
陛下落寞的身形垂了下来,他不再强硬带着祈求一般看着赫连玦:“你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你不能只有一个女人,你不能只有一个皇后,这是大逆不道,这是逆天而行,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帝王的后宫只有一个人的,你就算不管自己,也要想想赫连氏的皇图霸业,你就算不考虑外戚的支持和拥护,也要考虑如何延续赫连氏的血脉,你究竟要肆意妄为到什么地步才罢休呢?”
赫连玦彻底没有了耐心,转身就想离去,但还是微微一顿止住了脚步,眸光愈发阴冷,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父皇多虑了,作为储君,赫连氏的霸业也好,血脉也罢,儿臣必不辜负,也不会对不起列祖列宗,父皇尽管放心,但来日儿臣登基为帝,儿臣的太子妃也不会归于后宫仅为皇后之位,因为无论是今日的大半中原疆域,还是以后的问鼎华夏天地,儿臣都会带着她在皇权巅峰,共享山河,同理天下!”
轰隆一声,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陛下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惊讶万分的瞪大了眼睛,腿一软踉跄着退后了一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陛下脑袋开始变得恍惚,眼前已然模糊起来,他摇着头不敢相信赫连玦居然说出这种话,他真是疯了,疯了
这副模样早已在太子殿下的预料之中,他既然说出来就自然可以想象陛下的反应,如今话已至此他已不再退让,如果此番话还不能将他点醒,那么他再无继续的必要,因为接下来的结局已经可以看得见了。
他毫无犹豫的抬步离去,一品堂的人跟了上去,但是人一走陛下就无力的颓败在了地上,陆大人急忙上前扶着他,嘴里不停劝谏着宽慰着,但是陛下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见了,他的心里像是涌出了一团火焰,随时想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另一边,阿赞将端木云华带回了东宫的禾云馆内,他遣散了所有的近卫,将她丢在地上,而后拽掉了她口中的布。
端木云华被憋的面红耳赤,大口喘着粗气,却还不忘冲着阿赞怒斥:“放我回去,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你们不能处置我,你们不能处置我!”
她正激动反抗,就听到了小北那渗入灵魂让人发馈的淡漠声音:“是吗?端木小姐犯了如此重的罪,居然还不能处置?”
她抬眼就看到缓步进来的清丽女子,身旁还跟着一脸轻狂的小南大人,端木云华的心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她十分明白这二位对她的态度,早已是杀之而后快,她更能明白她们之所以会忍到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惊惧不安,虽然知道自己有足够的筹码让她们不敢动自己,但是她却不确定这些筹码这二位是否知道,故而心中忐忑不已,冲着小北二人就低呼起来:“二位姐姐,我是陛下要保的人,你们不能处置我,你们若是胆敢放肆,陛下不会饶恕你们的,殿下也不会饶恕你们的!”
“谁是你姐姐!”小南大袖一挥鄙夷起来:“端木小姐可不要乱叫,你也配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亦或者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仗着有几分相貌就敢和太子妃作对,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如此愚蠢可笑。”
小南的不屑不加掩饰,让端木云华瞬间明白她们这次是来真的了,看来她们不再继续隐忍了,她心中大惊,正欲反驳就听见小北大人的一句话:“她当然有自信了,不但有自信还有胆识,不止有胆识还自以为是,以为手里攥着一个所谓的筹码,就敢在西夏皇宫里搅弄风云,不过如今看来,端木小姐的胆识也不过如此了。”
她说着就拿出了一个明黄的绢布,端木云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自己无意弄丢的东西,那是她的保命符,也是她在皇室唯一依仗的东西,当初大宗师交给自己的时候,特意交代过自己此物非常重要,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可下午在花船上的时候无意弄丢了,她原本想去找来着,但前后被禁军押着根本无从下手,没想到竟然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她失魂般的愣在当场,但是却看到小北脸上的不屑一顾。
“这个就是你在这儿横行无忌的依仗吗?”她冷笑着撇了撇嘴:“这东西便是当年东辽仁昭帝时期,国师尹大人给太子妃批的命格吧,恩,的确是能引起一番动荡,不过可惜啊,现在整个皇城里没人会看你的这个东西…”
她伸手将绢布递给一旁的阿赞,阿赞接过手中就是一攥,而后绢布在冒着青烟下化为灰烬,端木云华看着眼前的保命符被焚毁立刻想要去抢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不要,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么做…”她身形一歪,倒在了地上,而后又焦急慌忙的朝着小北怒吼:“你们不能杀我,就算没了此物你们也不能杀我,如若不然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小北不慌不忙的蹲下身看着她:“后悔?端木小姐怕是想多了,我这辈子可以后悔任何事,唯独不会后悔杀了你!”她邪魅一笑,彻底压垮地上之人的心。
端木云华大力摇头:“不,你一定会后悔的,殿下一定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殿下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定然不会!”
小北嘴角邪勾,漠然的笑了笑:“所以,时至今日,你还自以为是的觉得太子殿下不杀你,是忌惮那个道貌岸然的大宗师?是畏惧你那个助纣为虐的兄长?是在意北域臣民的所谓声望,是兼顾你兢兢业业忠心不二的父亲?”
她冷笑一声:“真是可笑啊,你们自以为是的觉得掌控着一切局势,殊不知早已是身在迷惘无法自拔,你自作聪明的将绢布藏在发簪间,其实从你出现的那刻我们就知道了,知道为什么不拆穿你,任你肆意妄为到今日吗?”
她呵呵笑起来,眼中没有温度,脸上充满邪魅,却也将端木云华给惊吓的头脑发晕,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什么都知道了,竟然什么都知道了,她不可思议的大口喘着气。
小北站起了身,伸手理了理衣襟,漠视的看了她一眼:“死之前告诉你一句话,无论是你端木家,还是北域子民,亦或者是民心天下,在太子殿下的眼中,都比不上太子妃的一丝头发,你们所图谋的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说着间,小北身旁的阿赞就拔出了腰间的短仞走向端木云华,地上的端木云华惊吓的瑟瑟发抖,不停朝后退去,但是眼前的少年将军却狠厉的将她逼入了死角。
“不要,不要杀我…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就算殿下不在意天下,不在意名声,你们也不能杀我,不能,他什么都不在意,难道也不在意他的太子妃吗?你们不能杀我!”她大声呼喊,惊惧的浑身发抖,却在最后一刻被阿赞掐住了脖子,顿时一股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拼命的想咳嗽,但是怎么也咳不出来,怎么也喘不过来的气息将她折磨的几欲断气,只是在频临崩溃的前一刻,她又听到了小北的声音传来:“说,他在哪里?”
端木云华拼命挣扎,仍旧撼动不了分毫,听见小北的声音后先是疑惑了一番,她问的是谁?可她如今的脑子里根本容不下她思考,只得恍惚间指出了一个地点:“奉国寺…!”
她像一条渴死的鱼,在最后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忽然感觉脖子一松,新鲜的空气立刻充斥在口腔中,她扑通跌倒在地上,大口喘息,大声咳嗽,几乎将肺都要咳出来。
小北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端木云华,杀你脏了我的手,你不是自诩深情吗,你不是自持不凡吗,好好看着自己,高楼起,高楼跌,这种滋味,才是你应该有的结局!”
她说着就朝阿赞看了一眼,低声吩咐:“人的一生,短暂而又痛苦,她从何处开始,便要从何处结束,因果循环,无一幸免…”
阿赞俯首称是,冷厉的眼中不带一丝光芒,小北带着小南转身离去,只留下满目夜华,荡漾在穹顶的每个角落。
禾云馆的不远处,翩然而过的黑衣一角,悄然消散在暮色中,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东宫的御书房内,几个一袭玄光斗篷的人正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太子殿下寂静无声。
半响过后,魁山才瑟然吐出一句:“殿下,这丫头太过聪慧,跟与不跟都在其谋划之中,属下觉得…她可能知道了…”
夜色如水,出了宫门后小南小北悄无声息的上了马车,而后走出都城过了中山关时,又有两个人上了马车,一个是守备军大将完颜瞳,一个守备军中将云烈。
戌正,纹痕上布满青苔的岩石可容仙鹤憩息,并边飘落沾满霜露的树叶,沾湿了栖息在树上的乌鸦,天上一轮锆月,池中一轮水月上下争辉,微风一过令人神清气爽。
奉国寺的后山处,奇峰耸峙,千尺叠翠,遍栽绿植青枝绿叶,葱葱郁郁,多年生长早已枝繁叶茂,冠盖如林,此时风轻慕慕,月光郎朗,苍翠横流的枝丫在月光下似清露凝霜,雨雪泛香。
四人来到佛寺后面一处宽阔的露台之上,小北上前一步扫视了周围一眼,而后朝着空中大喊一句:“师尊大人,吾等弟子求见,还请现身一见?”
说话间小南,完颜瞳,云烈三人也都上前一步围拢了过来,他们眼神坚定带着凌厉的神情,漠然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过片刻后,夜幕之下降落一位仙风道骨,拂尘飞扬的道者。
小北见到他后便浅然一笑,带着身旁的三人微微俯身行礼,但是大宗师却深感讽刺的叹息一句:“你们四人早已不是苍山之徒,无需对本尊礼仪有加,道义枉然何故虚假之态,既为相悖又何须惺惺作态!”
小北直起身后依旧浅笑滢滢,“师尊说的是啊,吾等四人早已与苍山形同陌路,势同水火,还如此这般尊礼守旧的确是不合适了,当年您与昆仑的乾坤道长相互制衡,又相互较劲,这么多年过去了,双方之态大相庭径,不知道师尊可有后悔与之相较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