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端木云华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不少人都纷纷看向稳坐内敛的端木大学士,而一向谦逊文雅的大学士此时显得有些无措,仿佛压根儿不知道这个事情一般,而且还略显奇怪,仿佛不仅不知道这个事情,还觉得此事有些古怪。yazhime
上首的太子殿下冷峻的眸子散发着骇人的光,而麋赤雪则是在听到端木云华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瞬间明白了一切,不仅呆若木鸡,更是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一样,浑身如坠入冰窖冷的发抖。
当然,最高兴的当属陛下了,他冲着堂下大笑起来,“哈哈哈…”一抹胡须感慨起来:“原来爱卿所言竟是大学士的长女,实乃机缘也,机缘也啊,大学士乃我大夏国之栋梁,没想到大学士的长女都为我朝贡献颇深,不愧是学儒之士,世家名门啊…”
端木丛是个老学究,一心只想着教书育人,研究儒学文化,从未在意过子嗣传承什么的,一个不会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老夫子,才是西夏皇室看上他的最大原因。
眼下看着自己的学生将他的长女提出来,他顿时开始有些隐隐不安起来,他的家眷是今日上午才到的帝都,但仅仅是女眷和奴仆,他的三个子嗣并未一起过来,为何杨思源此刻会提及将长女敬献给太子殿下呢,他一介文圣如何能干出这般利用子女维权固势之事呢。
陛下之言让他心生大大的疑惑,但还是立刻提起衣袍起身行至殿中,跪下行礼之后,正欲开口说自己的长女并未来中都时,但陛下再次的言论让他都惊掉了牙齿。
“大学士满门忠贞大义,想来长女定然不俗,今日可有到场啊?”陛下眉眼生辉,还带着一丝的得意。
麋赤雪跟赫连玦都明显的感觉到了端木丛的局促和不安,那样的神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做不得假的,局势已到此处,陛下不会罢休,众人也都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了。
陛下话音刚落,门口就惊现一阵骚动,众人回首望去,衣袂飘飘映入眼帘间一个妙龄少女缓缓行至殿中央,步伐优雅,身段倩丽,顿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少女云鬓高绾,碧玉簪和玉步摇两两相映,白玉珠花点点华光,一身儿紫色云锦绫罗纱衣,衣领微窄,露出白皙稚嫩的脖颈,娇颜白玉无暇犹如凝脂,罗衣上描金刺绣着数朵洁白的睡莲,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雅到极致。
更难得的是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柔美白嫩,唇红眉翠,一双眸子宛若含烟的芍药,眉目流盼间自带一股轻灵之气,美的无暇,美的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天呐,太美了,眼前的少女简直是美的让人心惊,见惯了西域的狂野罂粟,西夏的琼英之姿,这样优雅秀丽宛若天仙的女子,就像是古典画像里走出来的一般,美丽到眼前发亮。
如果说西夏太子妃的美是超凡脱俗,高贵华丽,宛若一支带刺的娇艳玫瑰,带着惊心动魄的震慑,那么这个少女便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柔美清丽,蓄势待发,不仅让人心生涟漪,还想要揽入怀中细细疼爱。
这是什么女人啊,如此惊为天人却低调的让人无从发觉,若说方才的一切麋赤雪认为是陛下的设局,那么现在这个少女的出现,便是直接告诉她这是个明目张胆的阴谋。
堂下少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汪清水,举手投足带着无比清雅高华之气,声音宛若芙蓉泣露,黄莺婉转。
端木丛自己都吓了一跳,不仅眉头紧促,还带着阵阵不安,自己的长女是何时来的中都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和自己往日的学生搅和到一起去的,还竟然直接攀附上了西夏皇室,他一时间愈发不安,面色逐渐惊慌无措。
少女身姿曼妙,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喜色,又充满深沉之意,那种眼睛一看便知不简单,一看便知城府极深,她朝着上首跪拜,声音如同芙蓉泣露:“臣女端木云华,参加陛下,参见太子殿下,储妃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礼数周全,贤淑端庄,身子稳健有礼,双目微垂,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稳当妥帖,一看便是世家名门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更难得的是,她对上首行礼完毕之后,又侧身给她的父亲稳妥的行了大礼才退至一旁跪好,但全程并未直视过大学士一眼,更没有理会大学士惊诧的神情。
麋赤雪浑身悲凉,顿感可笑,原来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对陛下的仁慈换来的竟是无情的利用,无情的反击。
可笑啊,可笑,他们攻破不了储君便来攻破她这个储妃,储君的心硬不代表储妃的心硬,储君冷血不代表储妃冷血。
这个世上人人都有弱点,储妃的弱点便是储君的弱点,她麋赤雪的软肋便成了赫连玦的软肋,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蛊惑了圣上,攻破了储妃,这一局西夏太子势必没有转圜了。
陛下的誓不罢休,鸣地的苦心期盼,还有中枢群臣之间的权衡利弊,这一次,谁也别想独善其身,谁也别想置身事外,这一局的牵扯,已然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陛下眉眼生辉的看着堂下的美人儿,笑盈盈的慈爱模样丛生,“大学士的千金果真是不同凡响,没想到不仅德才兼备,还是如此美貌脱俗啊。”
“端木小姐的闺名是哪两个字啊?”陛下点头继续问着,一脸的和煦温柔。
堂下少女起身俯首,再次敛眉垂眸回话,声音清淡气质如华:“回禀陛下,臣女闺名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云华二字”
“恩,李大家儿的诗?”
“是的,陛下。”少女滢滢袅袅,满目柔淑。
人如其名,不外如是,陛下满意的点头,而后又自若的念出一句:“李大家的诗如临波照水,倒也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啊。”
说罢他又继续问道:“朕听闻北域女子皆是能歌善舞之辈,不知道端木小姐除了医术和才情之外,可还会些别的才艺啊?太子整日忙于政务,甚少享乐,储妃倾国之姿对这些却不甚通达,若是能得红袖添香,宽慰一二,想来储君行事也能柔和几分。”
此话一出,场下再次哗然,陛下这昭然若揭的心思再次被下面的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麋赤雪低眉顺目的垂着眼帘,紧紧的扣着自己的手掌,长长的指甲扎的她生疼,赫连玦一把将她的手掌掰开,握在手里,给予了一切的安定。
端木云华嘴角浅笑,声音和煦眼眸里光彩照人,若有若无的抬眸看了看上首的太子殿下,开口回话:“回禀陛下,臣女来之前特意编制了一曲舞艺想要献给太子殿下,还望殿下不弃,容臣女献丑了。”
陛下闻言自然是乐见其成,急忙一挥手就示意端木云华开始表演,众人也在一顿诧异又矛盾的心理下,观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曲。
曲子是一般的曲子,但舞却是惊为天人的舞,钟鼓丝乐骤响,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出现,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衬托出她那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少女的周身还有四个舞女相配合,在她起身的瞬间在地上铺出一张巨大的白布,少女一脚踏进提前备好的墨汁盆中,挥洒激昂,面上带着自信的笑意和魅惑丛生的美丽,一颦一笑固若神灵。
乐声骤然急转,衣袖随之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让人看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半响一曲舞罢,在众人的陶醉神情下,一袭绝美舞衣的少女翩然跪地行礼,身后的四个舞女举起方才泼墨成画的白布,瞬间一曲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直立起身,惊叹不已。
一副丹青泼墨所致的《千里江山图》跃然在白布上,这女子竟然以舞作画,以足做笔,真是太惊人了,上首的陛下一副震惊的表情直直的起身,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幅画。
朝堂人尽皆知,西夏储君喜欢赫连氏先辈所绘的这副千里江山图,传承千年,享誉内外,更是西夏之国画,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这般投其所好,正中下怀。
这副画栩栩如生很是不错,陛下乐的摇摇头感慨,一脸震惊的连连夸赞,直言要将这副画装裱好放置于东宫的政务殿里,更是夸赞端木云华的贤惠和才情,无人可以比拟。
他可不管这样的话会给储妃带来什么后果,不止是储妃,其他人也听说出陛下如今对待储妃的态度,除了冷漠便只剩下不在意了吧。
陛下高兴的无以复加,冲着堂下群臣就说道:“端木小姐的舞艺超群,不同反响,让朕却想到另外一位李大家的词,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殊不知倾人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端木小姐菩萨心肠,德心仁善,柔嘉淑表,堪称名门典范。”
他笑盈盈的微微侧头,看向旁边的两位殿下,在不顾太子殿下冷睨眼神的震慑下,朝着太子妃询问起来:“储妃也乃名门之后,不知是否觉得朕所言不错啊?”
陛下昭然若揭的行为,让堂下群臣的心中都异常的矛盾,北域之人欣喜若狂,北域的官员之女即将入西夏皇室了,这是鸣地入朝廷中枢最大的一步,代表着什么人人皆知,何不兴奋之至。
但矛盾的是陛下虽然一腔热情,但是作为关键人物的太子殿下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冽的表情,让大家纷纷觉得看不懂了。
而南属之人虽然也欣喜,因为藩地的进阶也是其他藩地的榜样,后续会带来什么好处谁也无法预料,更何况这个女子不是普通人,她是翰林院之首的嫡女,他们这些进士有谁能保证今后不会和掌院大学士没牵扯呢,都不能保证。
但也和北域有着同样的矛盾心理,因为他们发现作为当事人的太子殿下并不感兴趣,而且从端木小姐的出现开始,就并未直视过她一眼。
再是朝堂中枢和百官们却是矛盾到了极致,他们一边儿想着这个女子有足以媲美太子妃的美貌,在藩地还享有盛誉,于公于私于内与外对东宫都是百利无一害。
但一想到鸣地之势增长的如此之快,就又有些忧虑之心,这对于他们这世家官员来说的确是个不得不防的存在。
然而只有不涉争权夺利的内阁五相心中却是不同想法,第一,从朝廷角度出发,这个少女若是被殿下收了,那将是利国利民,平复民怨,安抚万民,提升民意的大好事,第二,从储君国本的角度出发,殿下后宫多一个人,这对于子嗣绵延势必有益无害,第三,从国运传承来说,宗室外戚,皇权继承,乃至民生大计都是何乐不为。
所以,内阁的第一想法便是应承了陛下这昭然若揭的谋划,因为今日的这场局面,只要是为了大夏一统,民心所致之事,便无人可以拒绝的,无论太子殿下愿意不愿意,他都不能拒绝,因为他十分清楚,赫连氏谋划百年为的不就是今日这般江山一统的大和场面嘛。
他若是无情拒绝,那之前所谋划的一切全部付诸东流,因为人心民意这个东西靠的可不是铁血手腕,也不是马革裹尸,更不是狠心无情,你可以不顾,但必须重视,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个道理,赫连氏所付千年,才成就今日这般大好河山,谁能不顾一切的让他荡然消散。
高高在上的陛下一厢情愿的掌控着整件事情,推动着整个局势的发展,如此明显的意图将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赫连玦将麋赤雪揽在怀里,他的目光锐利成刀,仿佛要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冰冷刺骨,他冷冷的望了一眼堂下的少女,不掩饰心中的鄙夷,目光像刀子一样刺过去,但是堂下的少女从一开始便是垂目以待,从未抬起过,满脸的野心和欲望皆是昭然若揭,还带着一丝的有恃无恐。
万籁俱静,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的人都望着一脸迷茫的太子妃,她单薄消瘦的身形像是在风中的一朵花,颤颤巍巍的即将凋落,赫连玦再也忍受不住她被这般刁难,立刻咬牙切齿的沉声一句:“陛下不用问她!“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怀中之人按住了,麋赤雪眼睛有些模糊,眼尾带着凄凉的红痕,明明是炎热的夏日身心却像置身冰窖,她心中不断念着:不能失态,不能不满,否则前功尽弃,前功尽弃,前功尽弃
她强忍着内心的波澜生疼,压低了声音带着端庄的微笑,“父皇,儿臣觉得父皇所言极是,端木小姐人如其名,实乃名门典范。”
铺垫了这么多等的不就是她这句话吗,陛下的亲口赞颂,太子妃的亲口承认,那么太子殿下可有理由拒绝这份北域万民期盼的敬献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