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圣婴院（2）
快到房门时，周雅觉得还是不够保险，决定回头邀请无头女鬼。
“金芸姐，能不能麻烦您今晚走一趟？”
无头女鬼闻言做针线活的素手停了一下，支着不存在的脑袋‘看’向她，“让我离开这里需要代价，纯黑的三牲一副，除此之外我有一个地方要去，你要负担我的消耗。”
“金芸姐……请问这消耗是？”周雅听着，感觉一股不祥气息在蔓延。
“放心我相信你有决心，不会有问题的。”断手为无头女鬼披上绣珠云肩，把红纸伞递到她手上，无头女鬼便雍容起身，莲步轻移走出房门。
这会已容不得周雅后悔了，她连忙追出去，只见幽静的走道上没有人，感应灯也没有亮，却有诡异又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从她身边经过。
周雅载着一车纸人往目标地点赶去，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她生活所在的十八线小城有不少店铺已彻底关门，除了招牌的霓虹灯闪烁着，路上的行人车辆已开始稀疏。
到了便利店附近就更少人了，与便利店小路之隔处，就有一片用铁皮围起来的烂尾楼。这原本是一所高档酒店可后来因为发生过溺水事故，在本市闹得沸沸扬扬，后续换名换老板，甚至改建成公寓都救活不了，最后一位接手者打算将其改成商场，还没完工老板竟也身故了……这栋楼就一直抛荒在本市。
周雅看着这栋死寂的大楼，以及已剥落的墙面和密集且黑洞洞的窗户。
怪不得怪物大师一伙人会选择这一带的小别墅作为落脚点，自从有这栋烂尾楼，城市往这方面发展的规划好像一下子停滞，使得这片区域成为新兴的破败区，房价入住率都特别低。
她心想如果等下救人顺利，自己拿到相关的房产资料，她得劝无头女鬼再搬个家。她总感觉有无头女鬼在的地方，迟早都是一片战场，她家与对方现在住的地方只隔一条楼道，太危险了。
各种杂念在周雅脑海打转，不一会她已把车驶到那栋小别墅前，她还把一个大功率喇叭和手机连在一块，里头提前录好了求救信息，若稍有差池，她还能通过呼救和报警活下来。
若这是在系统任务的梦境中，她这种行为肯定又是两星评分，太苟了，周雅虽会完成任务但总会想各种取巧的办法，甚至连杀怪都由他人代劳，委实无聊。
以致于‘业绩’太差，系统都不屑于搭理她，已经连续七八天没让她抽中个能用的东西，也没给她发随机普通任务。
周雅也若有所觉，怡然自乐。
她无声哼着小曲，背上红纸伞，把纸扎车与纸人们用大号塑料袋装着轻轻抛过院墙，然后找个没有监控的角落翻身进去。落到地院时，她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的气温要比外面冷上几度，连空气都是凝滞的，近在咫尺的风声落叶声，似乎也要隔着数米。
周雅凑到大门上，摸出一把□□刚准备开始试锁芯，一双红色高跟鞋就出现在视野边缘。无头女鬼手掌轻轻一推，眼前结实的铝合金大门就咔嚓敞开，对方撑着红纸伞，从容跨过门槛走进黑暗里。
“嘶。”这大佬果然请对了，周雅拿起小刀，垫着脚尖追在无头女鬼身后。
“在哪？”无头女鬼的声音似在极远空间回荡，但她冰冷的手掌己搭在周雅肩上，这听觉与触觉的矛盾感，让她一个激灵。
物理层面的变动，这地方不简单！
她脚步更轻了，按照怪物记忆中路线，慢慢走上楼道来到三楼，这一共三层半的小别墅也内置了电梯，但这电梯却别有洞天，从这里进入电梯间连点三次打开，电梯背板就会弹起一角。
一条狭窄坡度极陡的楼梯出现在电梯井内，只容一人弯着腰钻进去，两面墙壁上还安装铁质的扶手，这是用来把受害者挂上，似熏肉一样滑下去的。看着快被盘出包浆的光滑，都不知道有多少遇害者。
周雅吸一口气，带上口罩，打开电筒探头去看。这条暗道楼梯内，有一股腌入味的低劣檀香线香味冒出，呛得人头晕眼花，而其底下还掩盖着一层淡淡的腐臭，那种腐臭气息挥之不去，似已盘旋于此上百年。
周雅被自己的想法所惊悚，看了一眼还在身后的红色高跟鞋，稍安心了一些，抓着扶手小心往底部赶，也不知走了多少步，走了多深，竟花了半小时才折腾到底。
到了底下已经是一副刚开发的矿洞模样，虽拓宽了一些，阴森感更强烈了，还有嗽嗽的寒风从她体表卷过，她打着电筒往前走，一个十米方圆被人为挖出来的洞窟出现眼前。
这本该无光漆黑的洞窟里，不断有幽绿的磷火忽闪忽现，模糊照亮了中央的祭坛，她要救的人就气若游丝地躺在上面。
她那位表妹听见动静，已和骷髅不相上下的脸转过来，黯淡死气沉沉的眼珠爆发出了求生的光芒。
这一举动彻底惊醒了整个洞窟，一个阴魂缠绕的人型鬼物浮现在她躯体上空，无数阴魂从这位表妹体内穿过，夺走一缕生机又回到鬼物体内，反复循环直到被祭祀对象死亡。
见周雅出现在洞窟，便朝她无声吼叫，阴风似极细冰针卷来，透骨彻体。
“好冷！”周雅打了个寒战，既然人还活着，她也就不打算犯险了，她打算直接报警叫救护车来处理。以她两度出入警局的经历，她发现风水可能真有其事，警局内有股炽烈的阳煞气息，哪怕是无头女鬼也不想与之接触。
就当她转身上去报警时，那鬼物竟突然抛下那表妹，拦在周雅的去路上。
把周雅吓了一跳，连忙往无头女鬼的身后退去，将装着纸扎车纸人的背包挡到身前，拿出匕首做出防御的姿态。
“金芸姐，麻烦帮我挡几秒，我现在就撤……”周雅喊道。
怎料无头女鬼竟从她跟前走开，站到一边把她往鬼物推过去，周雅大脑一片空白，只感叹这个死法她没料到时，她整个人已穿过鬼物虚幻的躯体，踉跄几步往祭坛靠近。
周雅摸摸还完整的自己，心跳有些快但依旧健康的脉搏，人开始蒙了，完成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转头迷茫地看向女鬼与鬼物。
“你不是要救人吗，你走过去把她拖下祭坛就行了。”无头女鬼拄着红纸伞，闲适地敲着伞柄，“放心，此地之主对你没有恶意，并让你上去之后，把这里的事情上报衙门。”
周雅一步三回头，见真无异样才把人从祭坛上拖下来，拖到地道口。
她怎么也没想到任务完成得这么轻松，于是她更加不解地问：“金芸姐呀，难道刚才那位您认识？它也是一只鬼怪吗？”
“不认识，她不算一只，应该算一群可怜东西的聚合体。”无头女鬼停驻脚步，幽幽叹息，语调里多了罕见的怜悯，连解释都多了。
“是此处受害者的残魂凝结成的鬼怪吗？”这特别感性的举动让周雅更好奇了。
“纸灵车没给你看完记忆吗？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无头女鬼反问，背包里的纸扎车冒出来，像河豚般一鼓一鼓的大呼冤枉。
“一百三十年太长了，我怕没命看完。金芸姐您能不能再解释一下。”周雅讪笑，平时话极少的无头女鬼打开话匣子，那她就是在任务里也不能放过呀，这是她了解另一个世界最安全的机会。
无头女鬼在地道口一挥手，四周漫起一阵尘土，一张变形生锈的牌匾扔到周雅脚下。
上书繁体的圣婴院，还带着字体老旧的洋文，这串洋文里她唯一认得就是那个年份192x年。那是一个充满黑暗与星火的年代，此地此景，让周雅不得不往最难受的方向想。
“看你的表情，你已经猜到了吧。这种故事可不是你现在能承受的，上去上报你现在的衙门吧，此地放任不管迟早会变成灾祸，这不是你我单独你解决的问题，你救不了他们。”无头女鬼叹气，红纸伞一挥把那表妹打晕，让纸人们出来把人抬上去。
“救？您是说他们还有得救？”不知为何，周雅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离开，她一步三回头地回望祭坛，鬼物阴魂缠绕的身影在祭坛上忽闪忽现，像一颗在黑夜勉力发光的星。
“纸灵车，还有剩吗？让她死心。”无头女鬼突然抬起红纸伞，戳在周雅的咽喉处，难以忍受的呛气感让她张嘴，纸扎车打开车门一扭车身，将一颗水晶泥般的玩意抛进她喉咙里。
周雅眼都瞪大了，无比恶心的感觉从胃部直冲嗓子眼，却怎么干呕也呕不出来……接着一段阴暗的记忆在她脑海浮现。
她变成了年轻时的怪物大师，一个偷蒙拐骗无恶不作的匪徒。
他正谄媚给富豪家的门人介绍他的货物，几个被他从乡下半买半讹回来的女童，这正是合适买来做牛马的年纪。
却被那门人嫌弃道，“陈老三，你这些玩意过气了，乡下丫头片子老爷们早腻了，现在圣婴院出的养子养女才是新潮货色。若不见陈老三你平时懂事，我都不屑提点你，先去那瞧瞧吧。”
这叫陈老三的怪物大师连声好好好，转头唾一声‘假洋鬼子’，把女童们卖给娼院后，便摸黑来到了圣婴院。
那是一栋前面是大教堂，后面是居住区，占地颇大的建族群。被明晃晃的白蜡烛与煤油灯照亮，里面飘来香喷喷的烤肉与面包香，陈老三不禁咽口唾沫羡慕地看着，在守卫的喝责中，往最偏围墙最高的地方走去。
一位面容耷拉阴沉的老妇出现在老当铺似的高柜台后，举着煤油灯不耐烦地居高临下看来，也没管陈老三是如何反应，便自顾自走流程。
“男婴？女婴？要送养就放旁边吊篮里。在送养书上签字画押。”
“啊不，嬷嬷呀，我是想问一下这送样有什么条件吗？”陈老三哪有婴儿可送，他是来打探行情的，但吝啬的他除了笑脸什么都没给老妇人。
那老妇人脸耷拉得更厉害了，讥笑道，“条件就写柜板上，你自己看吧。”
便落闸关窗，让陈老三吃了个闭门羹，悻悻离去。
陈老三不识字，周雅是识字的。
她看着柜板上的那行斑驳白字，看得满身惊汗，每个字里都透着浓浓的血色。
上书：婴童送本院收养后，此生一律不得领回，不得探看，不得过问生死。
那股与密道相似，淡且上百年挥之不去的腐臭在柜台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