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完美梦境
眼见这李独眼再转一个墙角就要消失，往仓库去，周雅手腕上绷带一直在发抖，她自然猜得出这人要去干嘛。
这人的出现更打破了她的计划，心中有个恐惧万分的小人在细碎念道：这人你没杀过且又高又壮又阴斜，打不过怎么办；就算巧合打过了，忍来其他人怎么办；连累厉鬼他们，陷入更苦的境地怎么办……探索办公楼要紧，大局为重……
手腕上的绷带再度收紧又似乏力了。
在女孩们的记忆中，每当夜里，这个毫无底线的人渣就会闯进仓库。即便女孩们没正面告诉周雅，她已猜到阻碍她们离开仓库的是什么。
“不能让她们在痛苦中继续轮回！”周雅低念出心声，为自己壮胆。
周雅咬牙从花圃里快速钻出，轻轻握住虚掩的安全门，拉出一道缝就藏进去，无人打扫的楼道满是尘味，黑漆漆的，仅往上不知多少层有一丝光漏落。
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
但这不是周雅的目标，她整理好思绪，用力按下门把，咔嚓一声安全门推开的声音，如半夜跌落的一只瓢盆，哐当响在所有人心里。
刚拐到墙角的李独眼一个激灵站出来，低喝：“谁！”
连楼上的也有人探头来看。
数道目光刺芒在背，周雅尽量放松绷紧的肌肉，学着女拐子的姿态，施施然步下阶梯，快步往李独眼追去，悬于顶上的目光又逐渐消失了。
“李独眼，是我，你半夜鬼鬼祟祟干嘛？！是不是又想去仓……”周雅学着女拐子的语气，上前截止比她高出一截的壮汉。
“哪有！是，是医生让我去的，他说缺一个材料！对，就是这样！”李独眼看着黑夜里有些模糊的脸，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悸呼吸发闷，这被抓现行的畏惧比平日更大了。
“医生？有这么巧，今天医生是把这事交代了我，你？”周雅轻蔑地瞥对方一眼，“我警告你不要乱碰新进的货……不过你自己说医生也交代了你，这就跟我走一趟吧。”
周雅满脸不信任且带监视意味地叉腰盯着他，还用鞋头踢了一下。
极端嫌弃的模样让李独眼心头火起，本被打断的邪火更旺了，可想起这女的身份又不能下手，只得在心中暗暗臆想半载，刚生出的半丝迟疑就被各种幻想冲掉。
“怎么，你一个办不了事，还需我多喊几个人吗？”周雅作势要掏手机，似要告状。
“梅姐别！”李独眼下意识哆嗦着，连忙走在了前头。
两人在夜里急走，不消片刻就又来到那片光芒处。
角落蜷缩的怪犬见李独眼一来，兴奋地咧嘴涎起哈喇子，铁链绷得吱吖作响，可转眼看见周雅也跟着后面，又恐惧地往后缩，龇牙咧嘴作出要攻击的姿态，汪汪狂吠。
叫声之凄厉，几乎要把所有人惊醒，告诉大家这里有个入侵者。
附近又有些视线探来，带着探究与疑虑。
周雅一脚提起地上的碎石，石子破空弹向怪犬，啪嗒打在墙上，打破这种怪局。
“我就说怎么逮不住你，李独眼这狗都被你收买了吧，这条破玩意明天就宰了吃。”她声音放大些，恶狠狠咬牙切齿地喝道，“货我辛辛苦苦搞来的，谁要坏了买卖……呵！”
四周的视线都又齐齐心虚地收回去。
那怪犬也戛然无声了。
周雅心底的愤怒却更盛了，这种逃般消失的目光，也侧面证明了她编的恐吓就是事实。她掏出一串钥匙，铁笼子真正的钥匙，在昏暗地过道叮叮当当把玩着，忽然塞到李独眼手里。
惊得对方脚步凝住。
“唉，把你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困这里，也确实无聊，找些乐子我也明白，上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你们以为上面不知道？”周雅把针筒藏手心里，慢慢朝对方靠近，用语言打散对方的注意力。
李独眼顿时头要冒出薄汗，感觉手里的钥匙烫手得很。
“不过呢，事情都这样了，只要你们保证这段时间不再乱来，我就让你做代表，从里头挑一个，就一个留着玩。”
李独眼大喜过望，想不到自己敷衍的假话竟有人信。
“等我们撤离这地方，你可别舍不得，并且这地方的首尾也得包收拾干净了。”
“我保证，梅姐我跟你讲，这事我在行，往那旧烟囱里一填，什么事都没了。”李独眼更兴奋了，刺啦打开仓库门，就要俯身到铁笼子前仔细挑。
周雅夹起针头，瞄着对方的脖子，“是吗？且等，也不是什么都可以挑的，学生不行，医生有大用。”
“学生……这里关的都是学生呀？”李独眼顿感不对，背上炸起一阵战栗，就要回头防备。
铁笼里就伸出四只手臂将他拖到铁栅栏前，周雅干脆不瞄准了，一针扎在李独眼背部，一记膝撞补上，两手一绞，厉鬼血迹斑斑的旧绷带勒紧他的脖子。
然而这李独眼虽在垂死挣扎，却不顾脖子拧断，疯狂地要转过头来，看清周雅的脸。但已来不及，在场的女孩们哼着歌谣将指尖插入他的脸庞，嘶啦……
“现在你能从这片噩梦中挣脱了吗？”周雅有些疲惫地坐在地上，召唤她来的厉鬼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正在绕骸骨舞蹈的同伴。“没有这道束缚，你应该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
“嗯。”厉鬼渗人的脸裂出一个微笑，抱抱一直缠着她的小五，“我放心不下她们。”
周雅低头偷看了眼app，后台中她连线的id，有且仅有一个，就是眼前的厉鬼。在那空荡荡的团队列表里，只有她和厉鬼两个人。这意味着，这里的无论是女拐子、李独眼，还是那些可怜的女孩们，都只是厉鬼的回忆与臆想。
她所做的工作，仅是根据连线人的愿望，把这些统统变成足以以假乱真的梦境。投射到厉鬼身上，那是美梦，投射到李独眼身上，那是噩梦。
所以，周雅才愿意拼死完成这份从天而降的倒霉工作。
一时间，周雅欲言又止。
“雅雅姐，您不用说了，其实我也知道她们都不在这里……其实她也不叫小五，时间久了，我都忘记她们的名字了。”厉鬼摸摸小五的发顶，“我知道我心中永有恨意，但只有我在此，才能证明她们真正存在过。”
“雅雅姐您放心离开吧，我会给你点赞打赏的！”厉鬼歪歪头，抛起李独眼仅剩的眼珠，就像在抛一枚银币。
“呜呜~”小五也动了一下，把半截头颅举起来，要塞到周雅怀里。
“这……”周雅不忍直视那快被晃成糊糊的大脑，连连摆手。
“这孩子送你的，这确实是份上好的食材。”厉鬼也拿起头颅坚定地塞进周雅手里，其他女孩听到动静也围上来，牵着手哼起柔软的歌谣，似在送别一位好友。
“不用了不用了，我有点赞打赏就够了，东西留着小五补身体吧。”周雅再次被吓出双下巴，赶紧与厉鬼们道别挥手，按下退出键。
[请确认影像资料是否储存妥当，进度10……50……]周雅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恒河沙数的光点从她身上逸散开来。
“我还能在外面联系上你吗？”周雅松口气。
“一定可以。”厉鬼挥手。
“一言为定。”周雅笑容灿烂起来，准备趁着这最后的闲暇时光，与厉鬼聊聊她的过去，她想为对方再做点事。
这时，仓库天花板上竟出现一道裂缝、两道裂缝……猛然崩塌，那分崩离析的瓦砾却往天空飞。
轰隆！
一道血爪般的光芒穿过仓库顶的窟窿，抓向地面不似人形的尸骸。
[警告！环境出现严重干扰源，储存进度即将减慢。55……55……54！]周雅感觉似有一股强大的束缚力凝固了整片空间，她一下子竟不能弹动。
“咯咯咯……咔咔咔……”李独眼心脏竟扑通复活，嘶哑叫着爬起。那被剥净皮，掏空内容的眼眶里，更冒出一点鬼火，要往周雅她们望来。
似乎正有人透过这具尸骸窥视她们。
厉鬼发出一声尖啸，女孩们纷纷扑向仇人，指尖锐化的手掌落下，本就残破的尸骸立刻咯吱作响。唯独呆愣的小五还抱着头颅站在她身边。
小五没有厉鬼吩咐，仅会自己发呆，恰好她佝偻的身躯依旧足够高瘦，把周雅都挡住了。
“呜哇！”快被拆成碎末的‘李独眼’见状，竟两指扎进自己早已瞎掉的眼眶，掘出一团萎缩的肉团，隔空掷过来。
那覆着鬼火的肉团，尾部跟着长长的血管线，如捕鲸叉越过女孩们的包围，往周雅头顶落去。
它的目标是周雅，确切地说，是捕捉周雅的容貌。
“小五，赶紧用挡住雅雅姐的脸！”厉鬼大怒，高声喊。
小五呆滞地颔首，盯着周雅一秒两秒，慢腾腾站起来，抬手就把脑花浇周雅脸上。
“……”还在拼命往周雅跟前挤，哪怕快被拆成骷髅的‘李独眼’愣住了。似群狼狩猎拼命阻挠撕扯的女孩们，也愣住了。
这种东西，如果看到是普通级别，摸到算高等级别，差点掉进嘴里那就是令人发疯的级别。
周雅想要尖叫又没法尖叫，想要呼吸又不敢呼吸，人生在这刹那仿佛失去了颜色。
她心态崩了。
[检测到精神阈值波动过大，启动新人保护程序。10、9、8、7……]
周雅影像化作齑粉消失在仓库中，连同身上的一切，再度回到纯白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