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唯一的希望
明知会很吓人，当这种变化直接出现在视野半米内时，强烈的画面冲击感，使人根本抑不住动人。
周雅的眉毛也跳了一下。
这样微小的神态变化，如油仓里的星火，把女孩屈藏在皮囊下的怨念全部引爆膨起。
“我是不是……是不是……很丑，他们切开了我的头皮，拿走了我的骨头，说我太丑了，不用缝回去，我求他们给我一根针，他们笑我缝完更丑了……”女孩的眼睛瞳孔扩散得极大，晶状体已浊化，浑浊的泪水便从眼角蜿蜒流下。
“别怕，我会……”帮你。
然而，还没等周雅讲完，女孩的眼睛就因流泪开始快速脱水。
“如果我漂亮些，他们就不会笑话我了。”女孩眼皮下陷组织萎缩，体内的怨念再次膨胀，像黑烟一般从她的皮肤伤痕出泄出来。
“如果我是最漂亮的，如果我……比你漂亮。”四溢的怨气把整个仓库都浸得黑红斑驳。
“比你漂亮。”“是的，比你漂亮！”“漂亮！”“我要比你漂亮……”附近几个笼子中，阴森妒恨的叫声此起披伏。
女孩的眼眶彻底化成黑洞，幽幽地盯着周雅，等待她的回答。
周雅脑里的计划全碎了，什么破解谜案、追凶索命……她现在一点心思都没有，同样被怨念侵蚀，她此刻只想逃，如果逃不掉就找个替罪羊，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引开它们的注意力。
如果都不行，那就杀了它们！
全！部！杀！掉！
不对，这样不对！
[检测到精神阈值波动过大，启动新人保护程序。10、9、8、7……]
眼前的恐怖景象迅速褪色，周雅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地从纯白空间醒来，手指颤抖地抓在大理石桌面上，几乎要扶不住自己。
“欢迎安全回来~”白主管几双手轻轻鼓掌。
“为什么她会想杀我，这和私信里讲的完全不一样……”周雅试图撑着大理石桌站起来，反而因为战栗扑通摔倒在地上。
白主管的笑容更甜美了，头颅再度越过桌面，低头注视蜷缩在地上的新人，对方恐惧失控的神态让她食欲大振。
“这很正常。那些长期扭曲的存在，仅有接触到app才会恢复片刻理智，回归本性哦~那么在扭曲之中，它们的行为自然会就是扭曲的。”
“畏惧变成妒忌，关心变成憎恶，微笑变成尖叫，那都是常有的事。”
“而您的优势在杀过他们，利用这个优势，控制它，把他们再杀一遍，手法再浓烈一点。如果这位粉丝开始失控，就连它也一块杀掉，这样会吸引很多观众哦~”
“如果你做不到，还有一次机会重选哦”白主管舔着唇角，柔若无骨的手指探向周雅怀里的平板。
“那么私信里的案件是真实发生过的？她好友突然失联，紧接着友人体弱的母亲突然病逝，家产被从未提及的远亲继承变卖，她去追查这件事，连带自己也卷进去了。”周雅猛然睁开眼，挡住那冰冷的手指。
“嗯呢，对哟，你这位粉丝曾在好几个新人主播底下留言过呢。但它已经扭曲了，并且无法逆转，没人救得了，所有趁她还没彻底坠落前，最好……”白主管有少许不悦，语气强硬起来，雪白的瞳膜开始泛红。
“好，我明白了。”周雅却下定了决心，“继续’！”
[系统开始建立链接，倒数10、9、8、7……]
“您还剩一次机会，它是你的亲人吗？”白主管眨眨冒红光的眼，好奇歪头看周雅。
“不是。”
“您没感到害怕吗，梦境根据记忆建造，而厉鬼的记忆都是扭曲的，你可打不过它。”
“害怕，非常害怕。”周雅手开始抑不住发抖。
“以你的状态，刚连上就会情绪冲跨，这样只是白白浪费生存机会。”白主管焦急起来，连‘您’都不用了，她虽然喜欢戏弄新人，但死亡率过高可对上面不好交代。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好端端快被逼疯的普通人，怎就为陌生人一下拼起命来呢？
“为什么？”白主管不能理解，她藏在桌子后的手臂一下子全部拥起来，像一簇茂盛的白海葵，抓住周雅将消未消的身躯，想要阅读她的思维。
[……5、4、3、2、1！]
救她就是救我的亲人，我仅剩的至亲，一个同样柔软体弱，另一个卧病在床。
白主管皱眉继续往意识底层读，这片光明海洋里，影影倬倬还藏着一块黑点，她伸出手往深处抓去。
救她就是在救我自己……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自己，我竟然想把它们全部杀掉。不行……不行，不行！这个是坏人，这个是好人……可好人也想杀我，它不是好人。不对，我是受了怨念的影响，它也是其实不想杀我的，但它的妒忌是真的……啊！好烦啊！都杀掉吧！
穿过这些情绪极端的杂念，更深处，无穷无尽的黑暗暴戾气息凝结成冰。
把白主管冻得骤然松手。
“呜呜呜，我被选上了……”仓库门外的人一走远，女孩就开始捂着脸哭诉。
周雅这次没理她，直接在女孩身上摸索，把她的裤腰带抽出来，腰带扣的别针刚好能用来开锁。幸亏这帮人贩仗着人多，铁笼子和锁都用得非常劣质，劣质到废物利用——直接把仓库废弃的地摊包配件锁头拿来用。
只需一个合适的铁片铁针就能打开。
“……你比我漂亮吗？”女孩怨念爆发，伸手抓向背对她开锁的周雅。
厉鬼与活人相撞，在铁笼里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就不能等等！？”肩膀被抓出一道血痕，周雅快忍不住了，红着眼睛回头怒喝，一只手拿着打开的锁头，一只手攥住对方的手腕，发力一推就把女孩甩进铁笼角落。
捂着肩膀趁机钻出笼子，咔嚓把笼门重新落锁。
抱膝蹲在笼前，一言不发盯着厉鬼，整个仓库的妒恨声竟逐渐衰减，片刻后重归寂静，只剩一个大活人在红着眼喘气。
“现在能冷静下来了吗？”周雅双手抓着铁笼杆子，满布血丝的眼睛凑上去，阴暗且疲惫的眼神，让厉鬼下意识往笼子边贴。“把怨念收敛一下。”
我不想杀你。
“呜呜……”厉鬼颤抖点头。
“很好。”周雅舒口气，女孩把怨气收走后，她大脑里那种嘈杂疯狂的叫声消失了，仿佛被吊起的灵魂被松开了束缚，她又能控制自己了。
怨气真是太可怕了，竟能使人诞生杀戮想法。
回去后得求些护身符之类阻挡怨气才行，万一哪天被蛊惑了，杀害了无辜者，就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幸亏她意志力坚强，周雅后怕地想着。
“好，这个还你。”周雅露出友好的笑容，把皮带轻轻挂在笼子上，“咳，首先说句对不起，我不该拿你东西，不过你也抓了我一下。看在大家都被怨气冲昏了头，这件事咱们就撇过了，好吗？”
可周雅笑到脸都快僵了，女孩还缩在角落，不言也不动，待她嘴角挂不住了，才匆匆点头。
显然对方还有点怨气，但不要紧大家最后肯定能互相谅解的。
“那我这就放你出来了。”周雅连忙打开笼子，这时间一拖都不知外面会发生什么事呢，见厉鬼女孩慢慢往笼门活动，又快而轻把剩下的笼子全部开了。
让这些畏畏缩缩的被害女孩全部集中在空地上。
一转头，就见与她同笼的厉鬼女孩，已蹑手蹑脚往仓库门摸去，略瘪的脑袋变形的手脚试图从门缝中挤出去。
这景象可太吓人了！
但跟随模式下，周雅是需要近贴厉鬼女孩走完她相关记忆的，并鼓励厉鬼以恰当的方式完成夙愿。若主要跟随对象都跑了，岂不是跟了个寂寞？
周雅屏住呼吸，赶紧上前握住女孩的手：“不用着急，你原本也是漂亮的，都是他们妒忌你，拿走了你好看的部分才让你变丑了。咱们冤有头，债有主。”
厉鬼女孩闻言剧烈颤抖，显然是被她激起了痛苦的记忆。
周雅也很心疼，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回忆，她却也得去刺激被害人，剖开她们的伤疤去寻找真相。因为她没见过这个作案团体的幕后黑手远，她必须透过厉鬼的记忆看清这群人的面孔。
“这群人渣在我来之前都活得好好的，你们不想把他们绳之於法吗？”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抬头，数双黑洞洞的眼眶盯着周雅。
周雅再次被悚到了。
“你要帮我？”数张各异的嘴同时发声，声浪叠在一起，在空寂的仓库里回荡。
她忍不住打个寒颤，然而这种普通人的自然反应，赤倮倮揭示她就是一只菜鸡，刚才说出豪言壮志此刻是没有半点说服力，让周雅尴尬得抠地。
“真要帮我？”几个女孩齐齐朝她迈进一步。
“是的。”虽然很可怕，但周雅挺住了，再次鼓起勇气握住女孩的手。
瘪脑袋女孩抬起黑漆漆的眼眶，想了想，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从身体里掏出一支发黄的针筒，放到周雅手里。周雅低头一看，针筒的卫生程度糟透了，刻度被磨得脱落，缝隙里全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污迹，还贴有一张笔迹潦草且带血斑的标签，上书：麻醉。
显然这只针筒曾被人反复使用，周雅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医生’，她眉头皱起，这种一次性医疗用品反复使用的行为，根本就不像一个有医学背景或常识的人，反而很像那些瘾君子。
周雅忍着恶心把脏兮兮的针筒反复打量，试图分析更多细节，就觉察自己的衣袖被扯动了。瘪脑袋女孩正扯出自己身上的绷带，将一截系在她的手腕上。
接着抽出更多，撕成一段段分发给其他女孩，她们把绷带揉成团，全部塞进嘴巴里，一会儿她们就再也无法说话，只能发出细弱的吱呜声。
周雅正要问为什么，女孩们开始行动了，数人突然抓住其中一位的手脚，疯狂的用力，嘶啦竟把被抓人的左手扯了下来。之后，他们又对视一眼，又抓住另一人把她的右手撕是下来。接着下一位的是左腿、右腿、头皮、一边耳朵、一只眼球……最终，她们用这些部件，拼凑出了一个残缺的人。
瘪脑袋女孩继续抽绷带，将残体仔细绑好，一群断手断脚的女孩低声哼着歌谣，一同扶起它，如送好友归葬，轻盈地将它放进笼子里。
便各自散去，回到各自的铁笼里。
至此，周雅已明白，她们是用自己的身躯，为她做了一件血肉替身。
她是她们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