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亲蚕】
行亚献礼,乐方奏起,皇贵妃孟氏从内命妇拜位走出。
头戴九翟冠,身着红色纻丝大衫,深青霞帔,内里青色鞠衣,系大带、玉革带,手持玉谷圭,脚蹬青袜舄。
执事官捧爵,跪于神位前。孟氏亦跪,奠于神位前。讫毕,乐止,内赞接着唱:“行终献礼。”
乐奏《宁和之曲》:
——“神之格思,桑土是宜。三缫七就,惟此茧丝。献礼有终,神不我遗。锡我纯服,藻绘皇仪。”
太子妃从拜位走出,她同样着翟衣,不过翟纹九等,头戴九翬四凤冠。走到神位前跪,奠。仪同亚献。
三献毕,执事女官进,立于坛东,面西。唱:“赐福胙。”司赞跟着奏跪。
皇后跪,执事女官跪于右,手捧福酒进呈皇后。司赞奏“饮福酒。”皇后接过福酒,饮讫。执事女官再进胙,皇后受胙,仪如进福酒,司赞奏兴。
再奏“二拜。”皇后拜,众人皆随。内赞再唱:“彻馔。”
乐响,此回奏《安和之曲》:
——“俎豆具彻,式礼莫愆。既匡既敕,我祀孔虔。我思古人,葛覃惟贤。明灵歆只,永顾桑阡。”
执事女官诣神位前,撤去酒馔,稍后乐止。内赞唱:“送神。”
再奏《恒和之曲》:
——“神之升矣,日霁霞蒸。相此女红,杼轴其兴。兹返元宫,鸾凤翔腾。瞻望弗及,永锡嘉徵。”
司赞奏四拜,乐止,内赞唱:“读祝官捧祝,执事官捧帛馔,各诣瘗位。”顾秀与执事官各捧祝版、帛馔往蚕坛右方瘗坎掩埋。乐仍奏《恒和之曲》,当乐止,司赞方唱:“礼毕。”
谢皇后随即返回具服殿,更换常服,准备行亲蚕之礼。司宾先导外命妇诣采桑台位,女执钩筐者随其后。
尚仪再入具服殿请皇后诣采桑位,谢皇后已换上黄色四合如意云纹大衫,深青色霞帔,内里红色鞠衣,配大带玉带,头戴六龙三凤冠,脚蹬青袜舄。
尚仪奏请后,她步出殿门,马上有导引女官上前,导至采桑位,立东向。其他内命妇并外命妇也各就其位,南北而立。
执钩者跪呈钩,执筐者跪奉筐呈于皇后,皇后行采桑,只采三条便还。随后再行至坛南的仪门处,坐观命妇采桑。
先是三公命妇取钩,挨次采桑五条,再是列侯九卿命妇依次采桑九条。采讫后,各将筐交与女侍。最后,司宾引长公主一人诣蚕室,尚功及执钩筐者随其后。
蚕室位于坛北方,前有门三座,其左右还各有厢房五间。蚕室内,尚功率执钩筐者,将所采桑叶授之蚕母。蚕母受桑,将其切碎,再授内命妇。内命妇撒薄薄一层覆其蚕上,供蚕食之。
如此仪式便完成,司宾引长公主出蚕室,归原位。尚仪诣皇后奏:“采桑礼毕。”皇后起身还具服殿。升座。
尚仪再奏皇后,司宾率蚕母等行叩头礼,谢皇后允。待行礼毕,于采桑台东陛下的外命妇班列已来到殿外候立,司赞唱:“班齐。”再唱:“四拜。”
外命妇皆行四拜。随后,皇后命赐宴,并赐蚕母酒食。公主及内命妇于殿内按序就坐,外命妇中,采桑者及文武官二品以上命妇于殿台之上就坐,三品以下则在台下按序就坐。
教坊司女乐奏乐,尚食进膳、进酒。
待宴饮毕,先撤去食案,内外命妇再次按班序候立,等司赞唱:“四拜。”众皆行四拜。
尚仪复入殿中奏请礼毕,稍后皇后回宫,祭祀遂成。
~2~
好在亲蚕大礼是在西苑举行,
所以一日之内便成。不过参与者上至皇后,下至侍女,每个人都累得够呛。三月初九,皇后下懿旨说凡参与者,女官以下,可休整一日。
今日无事,太子妃那里也不用去,顾秀索性放开了睡,直睡到巳时才醒。
醒来没有立刻起床,先拥在被窝里赖了一会。不过看同屋另外两个,依旧在呼呼大睡,顾秀无奈一笑,还以为她已经算是过分的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过分的。
又赖床赖了一会才起来,慢慢穿上衣服,然后梳洗。收拾妥了,才出门喊小宫女赵重金,塞了一把大钱,又将那日剩下的几块丝窝虎眼糖一并塞给她,然后嘱咐她去奉先殿找人带个话。
赵重金高兴坏了,赏钱都是次要的,关键那丝窝虎眼糖难得,宫里绝不多见,连外廷都视之难得的好东西。
“谢谢顾姐姐啦!”她甜甜一笑,一边谢一边把糖包好,塞袖子里藏好。然后说道,“奴婢这就去。那姐姐的饭食,要给您取来吗?”
顾秀想了想,遂点头,“好,劳烦你了啊。”
“不劳烦,奴婢挺乐意。”说罢告辞,转身离开。
她让这赵重金跑个腿找个人什么的,就是看中她不嘴碎,除此也不求其它。而她要找的传话人是个尚膳监的小火,名张阳,管奉先殿早午晚供养膳品,和一号殿、仁寿宫等处宫人月份厨料的分发。
这张小火正是那日满贵在纸条里告诉她的,往后要传信就先找奉先殿里这人。
顾秀驻足,望着她离开,半晌才返回屋中。
临近午时,赵重金回来,手里还提着食盒。顾秀接过食盒,又听她回复说,“顾姐姐,那小火已经回了话,说……”她凑近来用手遮住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顾秀点着头,“好,知道了。”随后赵重金告辞,她提着食盒返回屋中。
屋里两人还在睡,似乎没有要醒的样子,顾秀瞟了一眼嘟囔一声,将食盒放在桌上,自己开始用膳。
未时,她走出住所,出六尚局院子,往后小门走……
此时宫中静悄悄的,想来是各宫娘娘大多在午睡,宫女嬷嬷们自然也趁机偷个懒。
顾秀沿着宫墙下走,眼睛四处张望,不知几时,这一路多了不少草木花儿,都是郁郁葱葱。这时节的暖阳,就透过这些草木,懒懒地投在她身上。地上的影子在流动,她便穿行在流动的光影中。
这一路,竟不见一人,就是路过顺正门也是如此,直到她行至怀公门。
门虚掩着,顾秀轻轻推门而入,再随手一带,带上了门。“贵叔,李叔,我来了……”
“进来……”很快屋里有人回应。
她跨过桥,拉开竹篱门,进了小院。满贵正从屋里出来汲井水,抬头一望顾秀,“永贞不在,你进去坐吧,我打了水就进来。”
“好。”顾秀先进了屋。
很快,满贵提着水桶进屋,倒进水缸,再把一只铜铫里注满水,置到火上,又从柜子里找出茶罐,准备泡茶。
忙完这些,他来到桌前坐下。问,“吃了吗?”
“吃过了,”顾秀回道。
“等我泡了茶啊。”
“好……”
铜铫里水沸腾,有咕咕之声,满贵起身去泡茶,片刻茶端上桌来。
“都忙完了?”蛮贵这时开口问她。
“嗯,昨天就忙完了。”顾秀回道。
“上回你来错过了,可是有事?”
顾秀想了想,道:“两件事吧。就是我打算自己生火做饭,不吃宫里送的了,就不知能不能替我寻个厨艺还行的婆婆,每月该多少我照给。”
“嗯,这事好说。我替你留意就是,有合适的我让她们自己去找你。”
“多谢。这第二件事……”顾秀有些迟疑,似乎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满贵不急,把茶杯推到她面前,自己先喝着茶。
“其实,我就想问问,”犹豫间,顾秀还是问道,“上回那个被杖毙的宫女……后来,怎样了?”
满贵端详了一会儿,才说:“还停在安乐堂。”
“停在?”顾秀惊呀,“难道……她家人没来?”
“可能没有家人了。宫里人去世病故,都还是有内官给送终,棺材内官监出,惜薪司给焚化柴。那宫女停了很久,再没人来应该很快会给焚化。”
顾秀沉默了一会,道:“我能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满贵也叹了一声,“是外朝一个科道官,上疏劝谏皇上要对皇后好些,这惹怒了皇上,于是把这科道官打入诏狱,又下旨查宫里泄密之人。查来查去,就查到那宫女头上。”
顾秀愣愣地盯着他道:“皇上……对皇后不好吗?”
满贵一笑:“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顾秀嗫嚅了半天,“上回你说让我寻个靠山……我现在每月逢九会到太子妃那里去教女红。”
满贵似乎懂了她的心思,垂下眸来,思索片刻,“靠太子妃也就靠上了太子。你真有打算出宫去,的确只有太子可以。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