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第31章
浓稠红色里的,冷调的人也生出冶艳的热。
季宴亭大拇指摩挲着烧红了脸的人的嘴唇,恶作剧也是惩罚,故意擦花了她的唇膏,“你刚亲过别人的,当着我的面。”他无辜且正色,“咱讲究点,现在我不答应。”
脱不开顽劣乖张的行为言语,被他讲得一本正经状,却蜇醒了一脑袋浆糊一心只想亡羊补牢的人。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还被拒绝,要塌天遁地的仓惶和尴尬,急且气急败坏。
而人最紧急的时候,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必定是母语,“昏特啦,侬勿要瞎七搭八。”对夏央来说,此刻脱口而出的吴语,因为本能,也有本能中自带的安全感。
这样意味明显的场面,她早已经难堪战胜了刚才的理亏心虚,急吼吼就去剥季宴亭别她脸的手。不得劲也不得章法的人注定要落下风,她即刻就被他将手捉住。
雨后海棠般的面孔上因为羞恼再生动几分,季宴亭觉得她指尖的红仿若画师笔尖点染那海棠的莹润润的朱墨,滴落在他心上也要开出一朵花来。
他不让人挣开,不堪力的另一只手轻轻托她拿着手机的手去找夏央的脸,要她面容解锁,“鉴于你的认错态度,既往不咎。我有名有姓,就算知名不具,也是男朋友,我看着你,现在就给我正名。”
“你不松手我怎么弄呀。”她在狼狈里极力争取自己的主动权。
季宴亭的手在她的指尖流连几许,复松开,让她去跟屏幕撒气。
老公子有他的倨傲,“猫”小姐的骄矜和傲慢只会更甚。夏央拿眼角瞥他,浓艳欲滴的葱白手指在他眼前的屏幕跳跃,无声别苗头也无声反/杀,才能换取无声的胜利。她让气定神闲的某人看,“美团外卖”换成另外四个字——“知名不具”。
仿佛再次掉落自己挖的坑,季宴亭却舒悦地笑,他喜欢她的小性,冷也是淡淡冰蓝色的冷焰,鲜活的生趣,甚至知名不具几个字也顺眼极了,女儿色且排他性的亲近。
他把夏央的手机拿过来,锁屏再还回到她手里,顺势再把人拢住,等别扭的人半推半就地推了一下也就放弃。
“今天很好看,红色很适合你,可是为什么是和你的闺蜜约会。”
怎么有人总能把一切直白的表达都说得很是正式严谨却温情而不轻佻。
夏央心跳地垂眸,只是不多时,又炸毛一样推拒起来,这样动情且只止于单纯动情的拥抱,就应该美好得没有一点瑕疵,比如她觉得此刻她身上可能沾染到的火锅味,无疑的瑕疵了。
在她的瑕疵里退开距离的人,来控诉她这诈尸似的煞风景,“不带翻脸的啊,你先招我的。”
“火锅味。”夏央恹气地看他一眼。
会错意的人面色一寡,这倒霉催的火锅,“就不该答应你吃那劳什子火锅,这种吃不饱又埋汰人的东西,以后都别想了。”
老公子也有失控主观抱怨的时候,夏央被他忿忿然的话笑到,“那你快回去做点吃的呀,顺便跟你讲,就是火锅,让你通过你说的闺蜜考核的。”
季宴亭来了兴致,“嗯,怎么说?”
夏央拎过礼物盒,“知道结果就够了好吧。”她催他开门,她一身火锅味,她要上楼。
这里门禁虽安全严格,季宴亭也不想耽误她到太晚,开锁前他再换了右手去揩她唇边刚才被他恶作剧弄花的唇膏,“别动。”他认真的语气,喊住又要躲的人,这样暧昧的痕迹当然不能叫别人瞧了去。
“今天没完的明天补上,你可是言必信行必果的好学生,哦,现在是老师了,更该发挥模范精神。”
总慢半拍领会的人眉眼羞愠瞪他,“你快开门!”
季宴亭笑,他要下车送她去电梯间,被制止,“我说了自己上去,老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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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工作日,社畜的人自然首当其冲牺牲掉的就是自由的时间和自由的意志。生日当天夏央因为前一天下午的告假,今天的事物相应就多了一些。
中午,沈仲寅见她难得有颜色的打扮,问她今天的安排,夏央心虚地说今天闺蜜仍旧来陪她。沈仲寅一合计,也不耽误她的安排,说师母本来想叫她回家给她做顿生日饭,他干脆就中午喊了妻子出来,三人在外头吃了。
于是,中午“知名不具”者日常操作被无情的拒听。
知名不具:[日理万机的小夏老师,今天,提前接你?]
夏央:[我昨天才请假了,但今天可以准时]
有人不满,幼稚发问,你对闺蜜是怎么做到有求必应的。
夏央接过师母给她盛出一小碗生日面,在同师母闲话的间隙,她只能无情地无视某人的不满,快手回复一条对方拒收你此条消息表情包。
下班的时间,夏央如她承诺的,准时出现在校北门泊着的黑色大g旁。
季宴亭侧脸打量今天很不一样的人。头发散着,却有慵懒的卷,眉眼也有精心描摹过的精致,倒是温柔的唇色,可醇厚的树莓红无袖修身连身长裙,还有她真实贴切的冷调香气。
今天下午,最是闲不住的陈家桥给他截图,闲不住的还有他的嘴,“表侄女留校真是男大福音,这两天表侄女打眼得不像话,一群学弟给人生日盖楼啊,您这是佛系还是放弃,吱一声,我也不替您操这份心。”
彼时他正是两节课课间,底下的愣头青们看得他头疼,陈家桥是懂盲狙的,他生生被一张红裙的侧影照片憋屈到。
现在,正主迎着他的眼光,大方又骄矜地汇他。她这么恰好把浓烈又淡薄的矛盾糅合,像威尼斯画派油画里温暖和寒冷色调渲染的光影,让一切富有生命力的饱满和立体,而季宴亭开怀的,是这一刻,他与她都是“悦己者”,她取悦自己,也因为他是她今天的“悦己者”。
季宴亭半吃味状打趣,“很好看,但以后工作日别这样,你们学院阳气重,盛产精力旺盛的毛头青年。”
夏央听他的话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转头揶揄人,“老古董,年长者的偏见吗,季叔叔,老亚斯(老爷叔)。”
老公子当耳旁风应付,伸手揉一下副驾上人松懒的头发,“系好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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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终于是吃到了回来就一直错过的黄鱼馄饨。
这间私房菜馆不小,虽不在寸土寸金的地段里扎着,但反而更受各路显贵的青睐,足够私密,也足够精巧别致,复刻了江南园林山石花木做照墙,洞门花窗一步一景的全部韵致。当然,主菜是季宴亭找主厨私订的夏央爱吃的本帮菜式和本帮口味的长寿面,以及,老公子也绕不过的俗气,玫瑰花盒和蛋糕。
夏央很喜欢这样的景致,她说她祖籍其实是苏城的,早晓得这里这样的江南景韵,应该换个更应景的装扮。
季宴亭笑小姑娘的应景说,果然仪式感的东西,总能俘获任何年龄段女性的心,他说人永远是第一要紧的,其余都应是服务于人,“所以,这景色让你开心了?”
“嗯,谢谢。”
“嗯,傻话。”
说着傻话的人,生日宴结束时,便做了件夏央看来降智且纨绔风流的公子哥做派的事体。
原是二人的夜宴结束,他们准备返头回去了。夏央要季宴亭帮忙拿一下花盒,她的包先前落在季宴亭车上,手边发圈发夹都没有,饭前她就同侍者再要了一双筷子,取了一根当发簪绾发髻。现在她想着取下来,一来这是筷子,二是这里的筷子质地也不俗,箸尖是银,中段烧蓝,顶部榫卯的公艺镶着镂空牡丹纹的骨雕。可老公子却拦下了她的手,说他瞧这样很符合她说的应景,江南女儿的圆髻银簪江南婉约调,应了江南景。
季宴亭找来侍者,账单再加一双筷子,他要来用了不想还,桌上的另一根他也捻起来投到垃圾桶里,虽然夏央就是暂时当发簪应急一用,他也不要另一根有机会再沾了别人的口,他不高兴。
直到穿过游廊到了前院,夏央还不可思议地面上飘红。老公子却泰然自若,跟在她身旁无所谓地笑。
返头的路上格外通畅,心情大好的人正想提醒夏央些什么,电话却唱起来,是他母亲何宛平的电话,他也没避讳直接连着车载蓝牙接听。
“在做什么呢,还在忙?”
“您有事直接说啊,这忙不忙我不都立刻接了您的电话呢嘛。”
“别跟我贫啊,臭小子。这几周你可都没回来,你爸和爷爷都念叨呢,这真忙假忙,忙什么你也能挤出一盏茶的功夫吧。”
季宴亭明显听着不像何宛平的说话风格,她轻轻的一声“嗳”明显不是冲他的,这是身边有人呢,“我这新项目,还正逢开学,您觉得我忙什么。这周末就回去,没事就这么着了。”
“唉,你别挂!”何宛平轻呵。
季宴亭慢笑一声,“不是,妈,您跟您儿子用这么着玩什么战略战术吗,您想问什么直说。”
何宛平斥他浑小子,跟旁边人嘀咕两句,问他,“你,前阵儿去军-总医院啦?不是,你爸那天遇着老李,他那话里话外的就那么个意思,你是不是在处对象?”
季宴亭笑开了,“就这事儿,怎么,您儿子是一正常的单身男人,处对象不是正常的吗。”
夏央红着脸在旁边紧张地盯着还有心说笑的人,轻轻一下拍他的手臂上。
何宛平也急了,“别贫,真的啊?听说姑娘年纪挺小,特漂亮,哎你——”
季宴亭望望旁边年纪小的漂亮姑娘,“成了,我这儿认真处对象呢。这周我回家说,这个点了,您几个都早点休息吧。”
这回好了,小姑娘剩下的路程都一言不发的端坐着。
快到知春路时,季宴亭温柔又郑重的口吻重申,“夏央,我说过,你谁都不用搭理,我们恋爱就是我们俩的事,什么时候都不会变,别瞎琢磨啊。”
夏央幽幽看他,“我,不是……”
“是不是都随你自己的意思。咱今天生日还没过完呢。”
车子泊停在靠近她这一栋电梯间的地方,季宴亭侧过身,去副驾的储物格里取出两支盒子要她打开。
夏央讶然,被他温情的目光催着去照做。两个奢牌,一条红色四叶草的项链,还有一只pp7041,她大概知道这只表的价值,下意识就要拒绝。
季宴亭不应她,径自拿起手表戴在她的手上,“要你想定情礼物你不上心,我就自己挑了。夏央,你只要知道,我看看它的就想到你戴着一定会好看,所以不准拒绝我的心意,项链才是生日礼物,你没有耳孔,也没见你戴其它首饰,就选了一条项链。”
他跟她说生日快乐,今晚的第二次。
项链的红坠子落在她锁骨下方,季宴亭看她的目光深了深,抬手抽掉那根筷子,夏央的头发纷繁的雨丝般洒落下来,带着她的香气。
很轻的,他告诉她,昨天没完的事,现在继续吧。
神思无主间,夏央被轻轻地拉近他的身前,季宴亭左手扶着她的头贴向自己。
她从混沌里感觉到柔软的温热,带着湿意的热,一点点摄住她的呼吸,她来不及出口的声音被吞掉,濛濛的眼光里,她的齿关也不知不觉被撬开,被要蹦到嗓子眼的心跳唤醒,笨拙的人莽得不知道是要躲避还是要迎合,胡乱动了动唇齿,混乱的呼吸里有人吃痛“哼”了一声,夏央头顶的微光才又还回来。
回魂的人再清楚不过发生了什么,面上瞬间热辣辣地绯红着,眼神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好。
季宴亭脸上浮着笑,说有人咬到他的舌尖了,还偏卖乖地说好疼。
夏央不响,眼神还是那般清澈,清醒明亮的,瞪他。
季宴亭忽而就怕她不适,他自省这不是他的初衷,低头去问夏央,“吓到你了?不高兴了?”他想抱她,试探着把人再圈到怀里。
岂料什么话还未出口,轻轻推搡他的人软糯的声音怪罪他,她很生气,很洋相,“昨天满身的火锅味,今天满嘴的黄鱼汤头……”
季宴亭笑意更深,低低的笑声透过胸腔震动传到她那里。
他很诚实去肯定她的话,“确实有点鱼汤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