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制
接下来,邵多又到父亲和弟弟身边如法炮制。老实说她真的很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拼尽全力还是能压制住这两个成年男性。
最后抓邵沐辰的时候有些脱力,手腕上的小软管重现江湖,缠住邵沐辰手腕帮助她完成了抓捕。
邵沐辰恐怕更多是被姐姐的“变异”给吓傻了,直接忘记了反抗。
邵多知道这个小软管不应该让人看见。但她真的太累了,累的不想思考,只想解决完这个烂摊子。
随便吧,反正邵沐辰本来就怂,要是他敢乱说,邵多就说他被吓傻看到了幻觉。
最后,邵多按下自己的血指印,重新把承诺书叠起来交给陈拓:“要有人问为什么四个签名是一个人签的,你就说另外三个都是文盲。”
除了穿着防护服的善后人员和大块头军医,还有四个穿着战斗迷彩,看来“无所事事”的人也同时来到了现场。
三男一女,女孩便是之前和陈拓耳语的小姑娘,都二十出头,喊他老大。
要不是刚刚陈拓拦着,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小伙子几乎都要冲上去暴打老人家了。
以邵多浅薄的见识猜想,他们可能是陈拓的“亲兵”。
陈拓简述了邵多的英勇战绩,加上承诺书事件,几个年轻人对邵多刮目相看,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帮她处理细碎伤口,弄得邵多受宠若惊。
最后,她坐着几人的顺风车离开的村子。
路上她才知道,这四人,包括军医在内,是由陈拓直属领导的战斗小组,一线战斗尖兵。他们每个人,包括那个看起来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单拿出来都是特种兵王的战斗素质。
必须是最顶尖的配置,否则根本无法应付那些骤然冒出、脱离常人基本认知的恐怖存在。
邵多看着犹如大学生出游般轻松自在的几人,听他们像谈课后作业一样谈起“空间异常”“怪物”“b级、d级”“收容”等匪夷所思的词汇。
在他们的谈话中,邵多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科学,近几十年,异常生物频频出现在世界各地,侵扰人们的正常生产生活。
而各国政府也有相应的“非自然事件”响应部队。陈拓他们便是其中的中坚力量。
今天闯入家里的人头鸟,就是d级非自然生物人面鸮,喜欢在有争执时闯入人们的视线,假装神明挑唆人们献祭其中一人作为它的食物。
这是很聪明的做法,既可以避免正面战斗,又可以转移人类的注意力,防止他们联合反杀。
之所以有这样的觅食策略,正是因为人面鸮看着恐怖可怕,其实战斗力并不算高,只能在“sabcdef”的排名里排到中下档d。
“要不是老大来相亲没带什么重火力武器,就这,一火箭筒就能吃上烤小鸟了!”大块头军医嘿嘿笑道。
“噢噢噢!”长头发是司机,激动地扭动身躯问副驾驶的陈拓:“老大,相亲怎么样?先说好我要当伴郎的!”
陈拓从后视镜里不经意看了邵多一眼。
她看起来很疲惫,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和之前一样。”陈拓低声说。
他开口后,队员们仿佛受到无言的命令,都将声音压到和他差不多的音量。
“还是没成?”军医叹气:“听说这次的相亲对象很漂亮呢。”
“你见过。”陈拓淡淡道:“刚刚现场,吓到吐那个。”
军医皱起眉,除了那股子恶心的味道,什么美人都没印象。
小姑娘宽慰:“普通人看到那种东西吓到吐不是很正常嘛。老大你脱离正常生活太久啦,别这么苛刻。”
陈拓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即使邵君卿那样的行为令他反感,但他为人处世有自己的原则,不欲背后说他人长短,自己远离就好了。
长发看一眼后视镜:“话虽这么说……这位姐姐不是就没吐?还带着老大‘躺赢’了。”
众人轻笑起来。以陈拓的强悍程度,被带着“躺赢”的确十分好笑。
陈拓也跟着笑起来:“人和人本来就不同。”
小姑娘好奇地望着邵多的睡颜。
血污只草草擦净,能看出原本皮肤是白皙的,五官算不上惊艳,但十分舒服耐看。
“她真的只是普通人吗?”她轻声疑惑:“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战斗能力,都已经远超一般普通民众了。”
经过今天的相处,陈拓已经可以拼凑出邵多在这个家的生活境况。
天性顽强的人若遇逆境,便更要奋力反抗,越挫越勇。邵多大约就是在这样的逆境中磨炼出非常的身心吧。
“啊!”一旁染着金发的瘦高男孩突发奇想,捅了捅戴着眼镜的同伴:“阿南,我们队是不是还有一个编制?要不要——”
一旁装睡的邵多心脏骤然加速。
编制!
等等。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那条破腕而出的小软管。
怪物、非自然、异常……这群人的工作就是消灭凡此种种。
而她,难道还能算是个正常的人类吗?
反正就她所知,正常人类遭遇亲生母亲的轻视利用和唾弃,绝不可能保持心跳平稳,冷静对话。
正常人不会在流了400cc血后还有力量制服两个健康的成年男人。
正常人也不会在见到恐怖的怪物时,并不害怕,反而隐隐有战斗的欲望。
正常人,更不会从手腕里长出触手。
在那场突如其来的重病之前,邵多可以肯定,自己对一切都是有正常反应的,她曾想着母亲的偏心在夜里痛哭流涕;也曾掀翻桌子,以表达对这个家的厌恶和反抗。
所有异常在这一刻于邵多脑海中有了清晰的回放和记录,让她无比清晰地得出一个结论:
那场病,恐怕是一次变异。
现在的她或许……并不是个纯粹的人类。
而是陈拓等人要解决的对象。
她不该接近。
她应要远离。甚至干脆失忆忘记自己的异常还更好!
“算了吧。”长发率先否定了这个提议:“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大是‘保守派’,不可能同意的。”
他问:“是不是老大?”
陈拓嗯一声,语气平淡:“她自己也不会同意。她看起来应该是安定型的。”
“哈?”小姑娘表情夸张,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溜圆:“一斧头让人面鸮分头行动,安定型?”
陈拓解释:“她在考公务员。多半不喜欢冒险。”
金发一拍大腿:“呵这不巧了吗?来我们这儿!现成的编制都不用考!真的老大,我们太缺人了,这样下去迟早过劳死。我还想安稳干到65岁退休呢!”
邵多觉得这群人真奇妙。队员们一个个积极主动,想把她拉入伙;队长持不同意见,却也并不强硬压制队员们的思想。
即使意见向左,气氛依然是平静和谐的。
这大概就是书里面说的“君子和而不同”?
从小到大,但凡与父母意见相悖,邵多必然会被劈头盖脸地否定、谩骂,容不得她一丝辩解。
这让她对于一切和谐美好的关系都无比向往。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加入他们……
可陈拓还是拒绝:“她是单亲母亲,还要养一个女儿。你们开开玩笑就行了,别真把普通人牵扯进来。普通人考编的目标难道真是求那个编制吗?他们要的是安全稳定有保障的生活。”
“我们的生活,就是这三个词的反义词。”
队员们沉默了。
邵多忽然有些心疼他们。都是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却已经肩负起过分沉重的责任,随时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她是怪物的话,邵多忽然想,或许会是怪物中的异类。因为即便她见识过人类本性里最丑恶肮脏的东西,却还是会为那些高尚无畏的灵魂而感动。
她永远清醒地爱着人类。
长发打破了一车寂静:“不过,老大,不是今天刚认识吗,又不是相亲对象,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人家是单亲妈妈都知道?”
他揶揄地冲陈拓抛了个媚眼。
陈拓无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打听八卦。激将法对我没用,专心开你的车。还有两秒绿灯结束,不要闯!”
“老大不要转移话题!”
“啧,是不是害羞了。”
队员们七嘴八舌插科打诨,车里又恢复轻松愉快的气氛。
很快,他们把邵多送到了市第一医院。陈拓亲自送她下车,领着她办理了住院治疗手续。
“很抱歉,我们不能全程陪护你。”陈拓把病历本和缴好费的单据放进邵多手里:“在车上你应该也听到了,我们部队有自身的特殊性,需要保密,无法接待一般民众。”
邵多点头表示理解。
“后续治疗费用都由我们出,你安心养病就好。”陈拓说着,掏出一枚花生粒大小的银色药丸:“另外,恐怕要麻烦你先吃下这个。”
邵多接过,这东西通身光滑,几乎映照出她扭曲滑稽的镜像。
“失忆药丸。”陈拓解释:“吃下后,你会忘记今天发生的异常事件,并且记忆会自动补充合理的理由让你安心住院养病。康复后,你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邵多并不抗拒,她笑了笑:“还以为你们会拿闪光灯闪我们呢。”
陈拓也笑了:“你是说,像《黑衣人》里那样吗?哈哈,目前的科技水平暂不支持。还是化学制剂稳定性和效果更好,也不会有副作用。它甚至是草莓味儿的。”
邵多忽然说:“所以,那张承诺书真的没什么用。”
她要吃失忆药丸,说明今天在邵家的所有人都要吃,然后失去记忆,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怪事。
自然也不会追着陈拓要赔偿金。
她有些懊恼地捂住脸。天哪,亏她还搞了那么大阵仗,跟个小丑一样。好羞耻。
陈拓跟上了她的思路,安慰道:“不,很有用。”
他拍了拍衬衫口袋,那张承诺书正躺在那里:“谢谢你让我们知道,保护你们的同时,你们也在保护着我们。这对我们很重要。回去就让它入档案。”
邵多觉得今天自己笑的比过去25年都要多。这辈子遇到的好人太少,她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好可惜呀,第一次和人并肩战斗的记忆,就要忘记了。”她叹口气,把药丸放进嘴里。
陈拓已经站在病房门口准备离开。走廊的冷光从他背后映照出挺拔的轮廓。他笑的很好看:
“没关系。我会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