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她的力量
我在前头一个小院子追上了段云曦，她独自走在蜿蜒的小道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看四周飘零的竹叶，坐在了石椅上。
我走了过去，坐在了她旁边，落日余晖映衬着这间别院，满是凄凉。
“段云曦，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奇问道。
哪知吓了她一跳，她慌张看着我：“夏初？！”又四处看看，回过了神来：“啊……什么事？出什么事了吗？”
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让我更困惑了，我道：“我在问你，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看起来总是没有精神，很别扭。”
“有吗？”她睁大了眼睛，又自我否定，“没有，我才没有呢。”
“你不用对我隐瞒，”我皱起眉头，“以前你可不是这样，什么都不怕，什么事都冲在前头，你看看你最近，话很少，又总是不开心的样子。”
“以前……”她沉思起来，低着头踢起落在地上的树叶，“我也想知道我以前在干什么……”
“你怎么了？”我贴近她，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沉默着，目光盯在了地板上，脸色时而严肃时而悲伤，又有时愤怒，不知想着什么这般让她复杂，沉默了半晌，直到落日沉下了半个头，她才挤出几个字：“冬摩……冬摩……”
她呢喃着这几个字，眼中藏着愤怒，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道：“我……冬摩……”
她忽然脸红了，抱着头跺脚起来：“啊啊啊啊！！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一切根本和他无关！是我！是我在浪费我自己！冬成哥说得没错！有能力就该承担这一切！山茶说得也没错！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在浪费我自己！那荷王国的悲剧我就能阻止！如果我早点知道自己这份力量的强大！我就应该承担起那一切痛苦！夏初，如果我能成为神！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悲伤！是我！是我的错！”
咆哮的声音响起来，她疯了一样抓住我的手，满眼通红：“是我，是我的错……是我让那里失去了那么多人，我在滥用我的力量，我以为冬摩就是全部，可根本就不是，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谁能告诉我……”
段云曦的悲伤扎在我心上，我酸了鼻子，抱住她和她一起痛哭了起来，我以为她对一切都不在乎，可原来她也自责自己的弱小，她也害怕看见那么多人倒下去，害怕悲伤害怕死亡，可在我心里，她已经足够强大了，她每一次都像英雄一样保护着我，我的挚友，她已经足够好了。
“夏初，你知道吗？”哭过后的段云曦逐渐恢复了理智，她一抽一抽吸着气，“我……我对冬摩，就，就像你对伍辕杰一样……”
她红透了脸，把我也说得红了脸：“我对伍辕杰怎么啦？”
她一把把我抱进怀里：“不准看！不准看我！我离开我的家人也怀着自己的私心，在得到这份力量前，我也是普通人，我有个弟弟，爸爸妈妈都更喜欢他，我没有什么成绩、也没有朋友，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直到冬摩的出现，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无法忘记他，我感觉自己受到了召唤，觉得一定要找到他。我找到了，可我也没找到。”
她松开我，冷静了下来，漂亮的眸子里转动着光芒：“正如山茶和冬成哥所说，有力量不用与犯罪无异，在荷王国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我想为自己开脱，假装与自己无关，可见到那副模样，谁能心里无动于衷呢？到这里以后我感受到了自己原来不值一提，冬摩与我旗鼓相当，玉卿姐姐在我之上，羚邦那帮人，我竟没一个打得过！这是弱小吗？我感受到的是，自食其果。”
“就像玉卿姐姐说的那样，我没有好好用过这份力量，所以我追溯其根本，发现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她站起来踱着步子，思路清晰的跟我讲述这一切。
“所以我想，承担起来责任，可是现在承担还能挽救错误吗？我还无法放下自己的私心，夏初，如果可以，我真想像你一样，好好的上学，好好的被父母爱着。”
她又红了眼眶，我看着黄昏最后一丝光线从她身上撤去，星光降临了。
我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无法明晰她的悲伤，只是感受到了她的无力，我也想，拥有最强的力量，保护所有珍贵的事物。
我倚在了她肩头，道：“对我来说，你已经很好很耀眼了，我要怎样才能让你不再悲伤呢？”
她抱住了我，埋头在我肩上，世界落入安静，我们依偎在对方怀里感受着彼此的温暖，夜风刮来带着丝丝凉意，我多希望就这样睡去，醒来发现一切都好。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就在我们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后，我们忽然被叫到了会议室，还是玉卿姐姐派的人。
此刻已入夜，晚饭时间也早过了该是休息的时候，这个时候叫我们过去有什么事呢？我们带着疑惑过去，看见了里头的三个人，玉卿姐姐、伍辕杰还有那位迎接我们的联盟代表，他们围在一块悬浮的碎片周围，颇是严肃，而那碎片里映着的人是族长。
族长最先看到我们，说了一声：“她们来了。”
接着三人都看了过来，把我们带到会议室的人完成了任务就关门离开了，几双眼睛直盯着我们，颇是怪异。
“段云曦，上前来。”族长招呼段云曦，段云曦皱眉走了过去。
我往伍辕杰身边过去，好奇问道：“怎么了？”
他示意段云曦，让我看着。
“把你的能力给我看看。”族长又道。
段云曦照做了，红光与白光闪烁在她手掌间，映衬着别样的光辉，族长皱起了眉头：“手背呢？”
她翻过手背，洁白的手光滑无暇。
“我试试你。”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威压就透过碎片传递过来，威压逼退在场人员三米远，段云曦奋力抵住了，只退了半米远，待威压散去，她已是精疲力竭，直接跪在了地上，但试探还没结束，一道红光直攻向了段云曦，段云曦吓了一跳，我差点就上手去挡了，幸好她反应快挡住了。
“喝！！”
她挡住红光打了回去，起身就冲过去，惊人的力量爆发在会议室里，猎猎劲风带起桌椅，伍辕杰抓住了我，我才没被吹起，就在这股力量要击中碎片时，玉卿姐姐上前挡了下来：“等等！已经够了！”
她制住段云曦，段云曦一下脱力软榻下去，被玉卿姐姐抱住了，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着族长。
“那股力量你很熟悉吧？”玉卿姐姐拍了拍她的后背，“和你的力量是不是很像？”
“怎么回事？”族长质问道，“你哪里来的？”
“我才要问怎么回事，”段云曦喘着粗气盯着族长，“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强？”
“他可是整一个天名界最强的人，”那位联盟代表发话了，模样很是自傲，“你与这样一位强者拥有相同的力量，且不是他族族人，你才更可疑。”
“我、”段云曦仍喘不上气来，玉卿姐姐示意我给她倒点水，伍辕杰则搬去椅子让她休息，她坐在椅子上，喝过水才缓缓回答，“我不知道这股力量是哪里来的，我第一次见到冬摩时，打开了传送门，之后这股力量一直伴着我，无论你想要什么答案，我都给不了你。”
“你是怎么见到冬摩的？”族长继续问道。
“传送门，就是我给你们看的那张照片，那就是我见到他时的场景。”她盯着族长，很是不满。
会议室里沉默了良久，族长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过来，这时玉卿姐姐道：“是这样的，云曦，我们秦金族是秦金狮神的后代，每一位后代都会继承秦金狮神的一部分能力，我继承的是山海之能，冬摩是风雪之能，冬成是阳能，代表的是金木火三种神能，每一位后代经过学习和练习都可能成为秦金狮神，但条件很是苛刻，但有一类人是天赋之子，即继承天能的后代，天能就包括了我刚刚说的所有神能，还有治愈等等一切能力，上一个继承天能的人，便是族长。”
“你的意思是我继承了你们族的天能？！”段云曦拍桌叫道，但因为体力不支，又一下倒了下去。
“用你们的话你们可能更明白，”玉卿姐姐轻叹一声，“就是你拥有成为神的最佳条件。”
“开什么玩笑！”段云曦再次拍桌起来，但站不太稳，摇摇欲坠，她强撑着身体，指着族长吼道，“我才不要成为什么神！是你们的东西你们拿走就是！不要这种时候一副神气的样子给人制定命运！我不稀罕！”
她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又倒坐了下去，我匆忙过去拍拍她的后背，皱起眉头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意思？”
玉卿姐姐也皱起眉头，拿不定主意，看向了族长，族长看着气得不轻的段云曦，也没有说话，段云曦愤愤锤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
“段云曦？”我凑过去，问了一声她。
她满脸愤怒，甩头看向我，气呼呼道：“荒唐吗？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追的人不认识我，我用了这么久的力量告诉我不是我的，还有什么是我可以依靠的？！什么东西还是属于我的？！为什么不直接带走我？！送我去死好了？！反正世界的一切都不需要我！”
我心头咯噔一声，趔趄一步差点摔倒。
“说什么傻话！”玉卿姐姐匆忙过来一步拍桌道，“不准这么说话！”
“那你们想要我说什么！”段云曦一把推开她，“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段云曦！”我失声叫了她一声，她猛然回过神来，一脸失措的看着我。
这时伍辕杰一把拉过了我，怒视着段云曦：“我说过！别伤害夏初！你非要用这种方式诋毁别人的价值，我就带走夏初！你永远也别想见到她！你一个人去愤恨、去孤独，去怨恨这个世界！”他越说越激动，脸都气青了，“去毁掉自己！段云曦！我看错人了！”
他真的生气了，握着我的手在发抖，我拉了拉他的手，担忧的看着他，若不是他，我该有多少次掉入恐慌和绝望里呢？
“吱——”
段云曦挪动了椅子，她想要站起来，但又魂不附体，整个人都呆呆的，两眼无神。
“你要去哪？”玉卿姐姐忙问道。
她没有回答，定坐了那，可是魂好像已经不在了。
“段云曦！”一声厉喝穿透耳膜，我吓了一跳，觉得世界杂念都被这一声喝退了，缓缓找回了状态，不止是我，伍辕杰和段云曦也被唤回了神，伍辕杰看看我，又看看抓着我的手，忙松开了，红了脸干咳了两声。
我们看去族长，正是他的一声厉喝叫回了我们，他可真厉害，那样一声把又慌又害怕的我们都拉回了理智。
又一块碎片从玉卿姐姐手中悬浮了起来，碎片上映着冬成哥哥，他还是那样不苟言笑，凌厉的目光扫视着我们一群人，他的目光在联盟代表身上多看了几眼，又看向了我们，道：“你们的对话我刚刚都听到了。段云曦，听着，我们无意为难你，族长对你的试探也是出于对族人的重视。”
段云曦低下了头，还是不太愿意听他们的话。
冬成哥哥接着说：“我们秦金族敬畏秦金狮神，感谢他的力量庇护我们，但秦金族仰仗的是自己的信念，无论什么神或者什么魔，我们从不依赖。”
“冬成说得对，”族长开口道，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和蔼，“这力量到了你身上那就属于你，我们并没有想过拿走，不过好奇，为什么会到你身上去。”
我看向段云曦，她听到这话明显怔住了，但仍没有抬头只是踢了踢腿。
我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一下子觉得力气都被抽空了，我抵住了身前伍辕杰的后背，他身体一僵，看向了我，我看到了他空空的手，牵了上去。
让段云曦苦恼的是现在能让她松口气吗？我跟随这一路，都觉得自己的心总是在大起大落，可我的脑瓜子又不足为她解决那么多麻烦，我现在只想好好去睡个觉，我累了。
我握住伍辕杰的手，他的手滚烫好似着了火，一开始还不太愿意，待我握紧了，他也紧紧抓住了，像是想把我的手藏起来，我轻轻笑了起来。
后来族长他们还说了什么，我也没注意听了，只大概像在讨论如何处理这件事以及安慰被吓坏的段云曦，嗯，他们的确该安慰她，看把她刚刚吓的……
散了会以后，大伙儿都一身轻松，各自道过安好就回房里去了，玉卿姐姐提醒明天启莫里可能会到了，要做好准备。
这一次我大概是明白，启莫里在前线奋战，既然他到了这里，说明战线拉到了这边，得要小心。
伍辕杰准备送我回房间，但段云曦叫住了我们，她似乎想要道歉，不过我先打断了，比起道歉，她现在先去休息更重要，而且我似乎明白了过去，为什么段云曦一生气，伍辕杰就拉我离开，因为比起我们，段云曦自己是更需要冷静的那个。
她有些犹豫，可也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只好应许了。
目送她远去的背影，我感到有些凄凉又有些不舍。
我看向伍辕杰，他一直在看着我，我们对上目光都笑了起来，我晃了晃他的手道：“嘿嘿！段云曦那么惨了，你还笑。”
“你不也在笑？”他反问道。
“我！”我一时语塞，拍了拍他，“我只是，高兴。”
“我也高兴。”他说。
“你高兴什么？”
“唔……秘密。”
“我也是秘密！”
牵着的手晃起，就像摇曳的心，轻快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