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这个发现叫她新奇极了。
认识此礼这么久,她还真的没见他生过气,仿佛任何事情在他面前不过尔尔。
只是班悦没有时间思考太久,此礼便就推了门:“进去吧。”
仿佛刚刚她瞥见的那眉宇一点不过错觉。
“行,我先去洗漱,你一会过来。”班悦说着,扬起二人仍旧牵在一起的手,“那——此老师现在能不能放了人家呢?”
她笑着,看他压下眼角眉梢。
这只手,从警车上到现在,一直被捏在他的掌心。
偶尔收紧,细细地磋磨几下,像是无意识,又像是想要暖热她。
——她注意到了。
“多久?”终于松开手,男人退了一步,问道,“多久我过来方便?”
闻言,班悦才施施然收了手开门。
“半个小时吧,”她说,“此老师,那我等你喔!”
笑得灿烂,狐狸似的眼轻轻一挑。
如果不是刚刚经历了派出所之旅,如果不是一路都焐不热的手指,此礼也许真的会将她的话当成了最习以为常的调情。
可潜意识告诉他,不是的。
她的眼底并没有笑。
门已经关上。
“班悦。”他唤了一声。
“怎么啦?”声音从门后传来,语气透着笑意,“这么一会都舍不得我啦~!”
“……半个小时后,我敲门。”
“好~啧,上次你把我关门外,这次还给你了!”
愉悦的口吻。
隔着一扇门,此礼描摹不出她的情态,却到底没再开口。
又站了一会,他才转身。
班悦靠着门等了一会,直到门口再无动静,她才扶着墙,往里头走去。
蹲身,拿衣服,也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是颤抖的。
她定定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攥拳、放开、再攥拳……
直到,它们终于平静下来。
脑海中,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刺得她猛地又拿手捂住了耳朵。
可这声音根本挥之不去,她抱紧了脑袋。
不要喊,不要再喊了,不要!
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靠进了墙角,像是找到了一点倚靠。
脑中似乎是陌生的声音在问:“你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这把刀的时候,它已经刺入死者身上了是吗?”
刀、死者。
“两个死者与你的关系是?”
两个,死者,与我的关系……
与我的关系……
半个小时,此礼敲门。
没有反应。
又敲了一次,这次,加重了力气。
死寂。
“班悦?”他喊了一声。
几乎是下一秒,他加紧了叩门的频率。
左手划开手机,此礼开始拨打刚刚上楼时酒店负责人留下的电话。
“你好,我是今晚1402的顾客,刚刚楼下我们见过,我现在需要……”
话没说完,面前的门咔哒打开。
此礼霍得看过去。
擦着头发一身水汽的人出现在门口,撞上他的眼神错愕。
“这么急?”门内的人问,带着促狭。
此礼急促的呼吸稍歇,同一时间,电话里问询声如出一辙的意外。
“喂?您好?不好意思,您刚刚说的是?”
此礼收回叩门的手,他掐紧了手机,平静道:“请问现在餐厅还开的吗?”
“餐厅九点就结束了,如有需要,客人可以扫描门后二维码进行点餐,我们会安排人给你们送上去。”
“好的,谢谢。”
挂掉电话。
此礼挤出了一个笑容:“没什么,我有点饿了。”
“此礼,”班悦凑近他,“你这敲门声,快抵得上私生粉了~”
“对不起。”
他一本正经地道歉,竟是平白显得憨了不少。
班悦让开身:“进来吧,不是还要点餐吗?我要一个蛋挞。”
罢了,她回身往桌边去,顺口又问:“你晚上没吃饱吗?”
“嗯。”他应得很快。
原本一心想着要见到她,所以这会儿,此礼反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转身对着门后的二维码扫了一下,专心开始点餐。
酒店的送餐服务里,餐品倒是很齐全。
除了两只蛋挞,他又挑了些水果。
身后很安静。
少有的安静。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往房内看去。
盘腿坐在椅子上的人穿着简单的睡衣,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平板。
毛巾搭在肩膀上,不叫湿发沾上衣裳,而这湿发的主人,已经重新拿了笔低头在平板上点点画画,约是感觉他的接近,头也不抬道:“刚突然有个想法,赶紧就想画出来。你再等等我啊!”
随意的语气叫此礼局促了一下。
现在想来,似乎确实是他有些神经质了。
此礼的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尾。
进门的人近了又去,好像是进了卫生间。
桌前的人才松开咬着唇的牙齿。
班悦张望一眼,不知道此礼去做什么。
复又低头,她咬着笔杆子,面前的画板寥寥数笔,并没有勾勒出具体。
一人一平板,两两相对。
终于,她认命闭眼,将笔甩下。
准备起身的时候,此礼出来了。
男人手里拿着一只吹风机,走近时蹲身下去,将插头安上。
再起身,对上她的目光。
“头发干了再睡。”约是见她要起身,他说。
像是一块暖玉,此礼就这么站在那里。
阻了她的路。
男人手里是酒店黑色的吹风机,修长的指节,干净的指甲。
见她没拒绝,那漂亮的手指便托起她的发尾。
指腹莹润,黑发在他指尖跳跃。
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眼前。
诱惑极了。
却偏偏,认真给她吹发的人毫无所觉。
将将升腾起的莫名烦躁又无声无息地落下。
班悦眨了眨眼。
发丝迷了眼,被她轻轻吹了吹。
鼻尖前的手指便就一顿。
她坐在椅子上,他站在面前,一抬头就能瞥见他的窄腰。
吹风机的轰鸣声还在继续,她却没再听话。
腰被环住的时候,此礼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抱着他的人将脸埋在了他怀中。
头发还未干透,带着潮意,从他的指缝,蔓延到了心尖。
黏着的,无可比拟。
班悦闭着眼就这么贴着他。
她不说话,男人手里的吹风机便就继续。
只是,放缓的频率下,透着一点小心。
此礼唤她:“困了?”
怀里人却是没听见一般,只是抱着他。
手指推上,机器停下。
被哄得暖热的耳边,轰鸣声骤然消失。
班悦抬起头,有些迷糊:“好了?”
“……差不多了。”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怕惊醒了她。
“嗯。”
她今晚,不对劲。
此礼伸手,未达她脸畔,怀里人便就站起。
只是,随着她的起身,环着他的手也从腰际往上,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似的。
“别拿吹风机了,”她说,“你抱我吧?”
她的手从背后绕出,摁在了他手里的机器上。
直到将它摁在了桌面上。
此礼搂住她。
班悦这才满意地笑了。
“此礼,我心情不好。”
“……”没想到她突然的坦白,此礼愣怔。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在想啊——”
此礼听得仔细,然后,就听她在唇边呼气如兰:“想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推倒你。”
她突然的发力,此礼往后一退,却是杠上床畔。
连带着身上的人一并摔进了被中。
班悦动物般欺上,凑在他唇瓣。
用自己的唇轻轻一点,她抚上他滚动的喉结,感受到腰间扣紧的手。
“此礼,我心情不好。”
她又强调。
“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呵,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要劝她。
班悦竟是从他身上窥见了一丝唐僧的踪迹。
“可我就要想,你不知道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俯身,吻上他的喉,“就该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