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天气突变,雪场大巴原计划四点返程,三点就回来了,迟琳一到宿舍就按着路笙给的清单帮她打包了行礼和半箱子书,因为下大雪了,准备明天给她送到许明屿的公寓。
路笙在微信上说等她回学校了请她吃饭,然而,迟琳揪着另一个问题连番轰炸她,疯狂问她和雪场上那帅哥到底什么关系。
路笙不太想跟人提起从来的事儿,而且一两句也说不清楚,用老乡两个字搪塞她。
迟琳虽然八卦,但她不笨,“哟,老乡见老乡,你俩这会儿是不是抱一块儿哭呢?”
“为什么要哭?”路笙回她。
迟琳:“不然呢,你俩抱一块儿干其他的?”
……
“你别胡说八道!”路笙捂着手机说。
迟琳逗她上瘾了,一个劲儿的说他俩在一块儿没干好事儿,让她在那儿好好住着吧。
路笙一直捂着手机,压着声音:“我不住太久的,要是不疼了,明天就回去啦。”
就那么巧,这句话被站在门口的许明屿听到了。
……
次日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多了,果然,一旦适应了环境,她就会陷入另一个极端。
许明屿家的床垫神了,怎么会这么舒服?
她懒懒的撑了腰,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会儿,又想想这不是自己家,就揉着眼慢慢爬起来了。
路笙穿上许明屿给她的那套居家服,坐上轮椅,先去洗漱,又开门去了客厅,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很香的饭味。
许明屿居然又做饭?
她划着轮椅去了厨房,还没到门口,里面走出来一位阿姨,笑着迎向她,“早啊,路笙小姐。”
“早——”路笙呆懵的打了个招呼,“您、叫我路笙就行。”
“好。”她边说边推着路笙往外面的客厅走,“许先生让我来照顾您,他外出了,五天后回来。”
“许先生?”
何阿姨笑着说:“许明屿先生。”
“……”路笙咽咽嗓,反应过来,仰头问:“外出?五天?”
“是的。”
-
上午九点,飞机从北京起飞,四个多小时后降落在阿勒泰机场,许明屿上了车,第一时间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个电话,他家里只有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一周来一次,这次是临时找的做饭阿姨,虽是熟人介绍的,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问什么吗?”许明屿在电话里问。
“什么都没问,吃完饭就回房间了,说是要学习。”何阿姨说。
挂了电话,旁边的人拱着抱怨:“哥们儿,咱就非得今天来吗?我这屁股到现在一坐还疼呢。”
是昨天一同去南山雪场的东北男生,他叫彭博,妥妥的东北汉子,热情张扬。虽然不会滑雪,但无人机玩儿的很溜。
彭博和许明屿一个实验室,时间长了俩人就熟悉了,许明屿不喜欢主动交朋友,入校半年了,就跟彭博还算有话说。
听到屁股两个字儿,他就不由地想到路笙,昨天在医院的时候瞧着磕得不轻,回家倒看着一点儿事儿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忍。
“想什么吗?”彭博揉着自己的腰问,说完不忘补刀:“昨天回去没折腾人家吧?”
许明屿掰着他的头,推送扭转,将人脸贴在车玻璃上。
“我靠!”彭博吃了一嘴哈气,骂骂咧咧:“别告我她不是你说的那个对象,我问她那同学了,说你带走那老妹儿也是福城的,难不成你在福城有俩对象?”
许明屿偏头看他:“还说什么了?”
“没了。”彭博两手一摊,显然一副我知道但我不说的盛气凌人姿态,以报刚刚屈辱之仇。
许明屿也没多问,昨晚听到她打电话说要走,他就怕了,自己躲出来,想让她安心在家住着。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天气不错,挺适合滑雪。
这是他今年第二次来新疆,加上前两年,大概来过十几次,每次都住上一两周。
这两年,只要有时间,他就满世界找雪场去滑雪,刚开始不懂,骨折过一次,修养好后找教练系统学习,现在单板双板都能轻松驾驭。
有段时间,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滑雪使他浑身动脉扩张,速度快,摔的疼,那感觉刺激,他反复折磨自己,依赖上这种疼痛感。
这次的新疆之旅,毫无准备,昨晚听到路笙那个电话后,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打电话定航线,抱着能飞就飞的打算,结果就订上了。今天天还没亮,他问彭博要不要去,那会儿彭博还在做梦,迷迷糊糊就起床了,迷迷糊糊就去了机场,禾木那场地,反正他也滑不来,打算去了在村里睡觉,睡饱了起来看看北疆的雪景也不错。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到了预定的禾木小屋,许明屿放了东西,简单吃了点饭,就直接去雪场了,彭博在飞机上睡饱了,但他今天屁股还疼着呢,就带无人机在村里转悠,跟狗子们玩儿。
许明屿离开的第一天,路笙除了吃三顿饭,整日在房间里学习。
何阿姨早上来晚上回,叮嘱她好好休息,照顾不好她,许先生要扣她工资的。
她本来想回学校,一听这,便老老实实住下了。
接连三天,她按部就班的吃饭、复习、备考,几乎只在卧室。
北京这两天晴天了,小区对面就有个大公园,何阿姨问她要不要去遛弯儿,她不去,吃完饭就回房间学习。
许明屿每天个何阿姨打两通电话,何阿姨每次说的都一样,路笙在家只干两件事,出卧室吃饭,回卧室学习。
而且,从头到尾没问他去哪儿了,也没说要跟他打个电话什么的。
他只要闲下来,就盯着手机屏幕,两个人还没加回微信,他也没路笙现在的手机号,只能盼着何阿姨多给他打几个电话。
但是没有,何阿姨恪尽职守,一天两通,还都是他主动打的。
在雪场呆到第四天,许明屿看天气预报说禾木要下雪,他怕下大了出不了山,就提前飞回了北京,晚上飞的,到家的时候凌晨一点。
路笙已经睡下了。
他进屋脱下外套,径自走去她的卧室,握着把手往下按。
夜灯的光透出来,门缝正对着床头,他看到床上鼓起的一团小人儿。
像在做梦,一切美好的不真实。
他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听着里面微弱的呼吸声。
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这一次,谁都别想把她从身边拽走。
过了片刻,许明屿回了自己房间,拉开床头的抽屉,把所有安眠药丢进了马桶。
次日一早,路笙起床洗漱完毕,照常去客厅吃饭,何阿姨正在厨房忙活,跟她笑着打了声招呼,说许明屿刚出门。
“什么?”路笙诧异看她。
何姨对她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以为两个人昨天已经见过了,擦擦手走到路笙面前说:“许先生说他昨晚回来的,今天学校有事儿,没吃饭就走了。”
路笙生吞口嗓,小脸铁青。
何阿姨茫然的看着她,可能心里在想,这俩小情侣是不是吵架了,但她也没好意思问。
路笙吃完早饭,照旧回了房间继续复习。
她在这儿住了五天了,只有第一天许明屿送她来的时候见过面,不吭一声出了远门,回家也不说一声,一大早又出去了。
真的很忙吗?还是不想见她?
一整天下来,路笙心里七上八下,背书也背不好,下午基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睡了个午觉,一头睡到了饭点儿,晚饭后,何阿姨下班回家,她关起卧室门,逼着自己看书。
直到晚上十点,外面传来开门声,她划着轮椅打开房门,看到许明屿在换鞋。
“你去哪儿了?”
房间离门口不近,她嗓音细细的,很轻,许明屿听出一股隐忍的较真儿。
许明屿换好鞋,开始脱外套,回答:“学校。”
简单的两个字,路笙抿抿嘴,又问:“前几天呢?”
许明屿走了几步到沙发,放下衣服,“新疆。”
“去做什么?”
“滑雪。”
滑雪。
他把她放这儿五天不不管不问,自己跑去滑雪。
路笙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盯了他几秒,问:“玩的开心吗?”
就像当年他问她那样。
许明屿望眼欲穿看过去,客厅里仅开了一盏落地灯,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路笙坐在轮椅上,房门开的不大,露出她一小部分身子,此刻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
半晌后,许明屿淡淡地回了两个字:“还行。”
“明天还出去吗?”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的紧凑。
明天周一,许明屿这周请了好几天假,再不回实验室,教授说要亲自上门抓人了。
见他犹豫,路笙瞥开眼:“知道了。”然后“啪”的一声关了门。
……
她躲在门后委屈地哭出来,哭的急促,发出几丝闷声,但房间门隔音好,许明屿站的远,并没有听到。
她盼着许明屿来敲门,但他没有。
次日一早,路笙在卧室磨蹭,特意等到许明屿走了才出去,许明屿出门的时候是九点,实在等不到她起床,就先走了,教授让他九点半到必须到实验室。
她早上起床试着走了走,脚完全不疼了,早午饭吃的都很多,毕竟最后一天了,何阿姨做饭和妈妈的一样好吃,她已经小半年没吃到妈妈的味道了。
下午三点多,路笙睡醒,开始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回学校。
东西装的差不多了,她把许明屿拿来的那套居家服手洗干净,挂在阳台上。
四点左右,有人来敲门,何阿姨去开的门,两个男人背着一棵巨型圣诞树送进来。
今天是平安夜,她没忘,却也没想到许明屿会弄了棵圣诞树送家。
何阿姨应该是提早就知道了,招呼人进门,把树安置好,又从某个房间里拿出来许多挂件,开始布置。
路笙坐在沙发上,盯着那棵高三米六的圣诞树,毫无头绪。
按理说,过了12点就是她19岁生日,他们曾经围绕18岁做出很多憧憬,但都错过了彼此的成人礼,自从分开后,路笙甚至对生日失去了庆祝的热情。
许明屿这时候送来棵圣诞树,他到底什么意思嘛?
他家里空的都能玩滑板了,连个饮水机都没,毫无生活气息,会喜欢过圣诞节这种外国人的节日?
她有点烧脑,回屋坐在沙发上,靠着行李箱拉杆发起了呆。
六点前,何阿姨过来说做好了晚饭。
“今天这么早吗?”路笙本来打算晚饭前就离开的,之前晚饭都是七点左右。
何姨阿笑笑说:“今天圣诞节,吃完饭还有事要做。”
比如?
路笙歪歪脑袋,没问出口。
可能何阿姨要回去陪家人过节日吧。
果然,她一吃完饭,何阿姨快速收拾了厨房就离开了。
路笙把被子叠好,桌子上的东西也排放整齐,拉着行李箱在房子里闲逛,这个房子真的很大,也太空,一楼除了沙发和桌子,没有任何装饰,她看着那颗圣诞树,心想,许明屿今晚要在这儿过圣诞节?
和她吗?但他没说呀。
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的两个房间更是连个家具都没有,干净的像刚装修完无人入住的样子。
她又下到一楼,拉着箱子转到了许明屿房间的门口,徘徊了片刻,她还是想进去看看,像触摸一下他的味道。
路笙小心翼翼地按下门把手,里面窗帘紧闭着,面积比她那间小,简单的床柜,单人沙发和茶几,枕头旁边放着的……
她进去打开灯,看清了那个东西。
是一只毛绒熊。
她愣的好大一会儿,颤巍巍地伸手去摸小熊的耳朵,一点点把它从被子里提出来,翻身看了眼屁股那块儿,果然是她那只,当初被吐司咬坏了,还有缝补的痕迹,那是她自己缝的,针脚粗劣。
路笙呼吸一下急了。
这是她10岁时,许明屿托妈妈送她的礼物,从前两个人打闹着玩儿的时候,许明屿把这个告诉了她。
那以后,她更加当个宝贝似的,每天抱着睡觉,可后来丢了。她离开许家匆忙,又在外婆家住了一个月,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记不起是丢在了哪里。
她抱着熊站在原地,最后被一通电话叫醒,是迟琳,问她什么时候到学校,去门口接她。
路笙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晚饭后,她又在这里墨迹了快两个小时。
跟迟琳通完电话,她穿好外套出了门。
许明屿到家时是九点半,他提前支走了何阿姨,可实验室发生了点儿状况,又加上今晚是平安夜,路上很堵,所以现在才到家。
屋里没开灯,圣诞树闪烁着浪漫的光,上面挂满了他看不懂的小玩意儿。
他换了鞋,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房子里没有一丝声音,静的可怕,但他早就适应了夜深阑静世界死一般,所以面上毫无波澜。
换完衣服后,他走去路笙的房间,门是开着的,他早就看到了,里面没人,他也猜到了,床上干净整齐,被子叠的方方正正,桌子上的专业书都不见了,再看看窗帘下面,她的行李箱一直放那里的,也不见了。
许明屿慢慢退回到沙发坐下,双眼失焦落在眼前的圣诞树上,胸腔里忽然涌上什么东西,顶着他嗓子眼难受。
如果现在去学校把她抓回来,会不会被她嘲笑取笑幼稚?
窗外万家灯火,他眼下淌着晦暗的光,与平安夜格格不入。
许明屿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盒未拆的烟和一枚打火机,抽出一根点燃,动作熟练,深吸一口。
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每到这种时刻,他就看不起自己,到头来还是随了许幕启,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根接一根抽个没完。
不知道抽到了第几根,烟灰落在手指上,烫出灰黑的斑点,痛感令他一瞬间清醒,再次抬眼扫了眼空旷的房间,再次确认路笙离开了。
外面下着小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喧闹声,大半个地球的人都在庆祝圣诞节,许明屿看了一眼腕表,十点,他弹弹烟灰,准备抽完这根就出门儿。
路笙输了密码拉开门,一下就闻到了浓烈的烟味,房间里又空又静,她的视线几乎直接落在腾着烟雾的沙发那边。
许明屿胳膊搭在腿上,手上夹着一支烟,掌心无力朝下。
“你回来了?”
细细的声音传进去。
许明屿偏头看门口,路笙抱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那儿。
有一瞬间,他以为是抽太多烟产生了幻觉,就那样使劲儿看着她,怕一眨眼人又不见了。
路笙匆忙进门换拖鞋,脱下外套挂一边,提着袋子走到他跟前,看了眼桌子上的烟灰缸,一眼数不清有几根烟头。
“你在抽烟?”她轻声问。
她记得他以前很讨厌烟,于为然每次给他他都不要,可才出去半个小时,就已经抽了这么多了,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抽。
这几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许明屿嗯了声,把烟碾灭,起身去开窗通风,窗户打开的瞬间,冷风扑面而来,将人浇醒。
他抬眸,玻璃上印出身后的女孩儿,不是幻觉。
路笙把袋子放桌子上,又看了眼烟灰缸,心里一阵疼。
“我去超市买了些零食和啤酒,你吃饭了吗?想吃烤串吗?咱们点点儿。”路笙故作镇定地说。
她没走,看到那只毛绒熊后,心里一下就软了,即使弄不清许明屿到底怎么想的,但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想在这个全世界都在热闹的夜晚陪着他。
“我知道有家连锁的,还不错,”她继续试探他的心思。
许明屿转了身,深深看着她走过去,不等话讲完,他把人拽到怀里,一手揽腰,一手撩开碍事儿的头发,低头吻下去。
那么猝不及防的力道,路笙完全没反应过来神儿,身体猛地收紧。
可男生在这方面好像有天生的本领,许明屿几乎暴虐的吻她,撬开她生涩的唇瓣,舌头往里钻,胳膊箍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体里嵌。
路笙哪里做过这个,紧张的不知所措,一双手乱七八糟去推许明屿。
许明屿也没做过,但他就是会,他无数次幻想亲她的场景,早就知道是怎样。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亲她,女孩子的唇原来这么软,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第一次在枫扬小吃街她吃冰淇淋的样子,她的唇上沾染了覆盆子的红,那时初秋,福城的温度还是很高,小女孩儿刘海泛着微湿,不情不愿的举着冰淇淋,只有当他不看她的时候,才好意思偷偷吃一口,或许就是从那天起,那天他就想亲她。在路笙身上,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尽管当时只有17岁,许明屿承认自己够流氓够变态。
路笙被吻的亲的神志不清透不过气,她没见过这样的许明屿,口腔里浓烈的烟草味吮吸着她的舌头,密密麻麻把她弄的想咳嗽。
“许明屿!”她费好大力气偏了下头。
三年了,许明屿三年没听到了,扣着她的后脑勺像个巨物又砸下来。
唇瓣辗过,每一下都刺激着他心底的欲望。
路笙被吻的恍惚,初吻耶,她被迫仰着头接受,她的初吻简直是要人命。从前那个温温柔柔摸摸她头的少年,此刻像个野兽,吃人似的,她感觉自己要死在他手上了。
许明屿完全没了理智,只顾着自己怎么想要怎么来,他也需要换气,一头掉在路笙肩上,沉沉的呼吸扑到她耳根,冷静不下来。
路笙被吓得声音都黏糊了,“你,你怎么了……”
“路笙,我们结婚吧。”许明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