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路笙没想到的是，许明屿给东北男生打去电话的时候，迟琳就在旁边，还告诉了他，他们住四楼，今天宿舍没人，拜托许明屿找宿管阿姨帮忙把路笙送上去。
她被许明屿当场戳穿，真是难堪又尴尬，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们三年没见面，见了面也像陌生人，之前的一切都像被掐断了似的。
她在微信上吐槽迟琳的时，许明屿已经把车开走了。
车子从北四环一路驶向东三环，最后开入某个地下停车场时，路笙第五遍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家里。”许明屿说。
……
他在医院取药排队那会儿，顺便在网上下单了个轮椅，许明屿把车停好看了眼手机，送货的人说路上堵车，估计还要半小时才能送到。
他抬眼看后视镜，后面的人偏头盯着窗户，一动不动。
路笙虽然没有动，但余光看到他抬头了，直接说：“我不去，你还是把我送回学校吧，我可以找个别的宿舍的同学把我扶上去。”
许明屿说出家里的那刻，回忆就如洪水猛兽似的向她袭来。
过去一切好的坏的回忆，都从住进许家别墅开始，她怕重蹈覆辙。
“这房子我自己住。”许明屿盯着镜子说。
“那我也不去。”路笙依旧朝向窗外。
车库里空旷阴暗，四周没有一束车灯路过，她却觉得自己眼睛越来越模糊。
但她很快忍住了，垂眸说：“我现在看看酒店，去住几天酒店也行。”说着就从口袋掏出手机。
“要不你把这儿当酒店？一天五百，包吃饭。”许明屿看着后视镜小心说。
“不太好。”
“三百？”
路笙在美团上找酒店，一个个点开看，说实话，她还没独自住过酒店，以前都是跟爸爸出去旅游的时候才会住，没什么头绪，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就按着能接受的价格找。
“两百。”许明屿又说。
路笙抬了下头，看了眼后视镜，依旧说：“不用。”
“那多少合适？”
她手指一顿，浅浅叹了口气，“多少都不合适。”
路笙着急走，随便找了个连锁的，两百多块钱，“就这个了，离这儿挺近的，麻烦……能送我过去吗？”
她反手举着手机，给许明屿看地址。
许明屿从镜子里看了好一会儿，路笙的手就那么举着没动。
不知道是谁在跟谁较劲儿，最后还是许明屿先开了口：“等轮椅到了吧。”
“好。”
鬼知道等轮椅的20分钟里，两个人是怎么熬的，路笙掰着手机拿出复习资料，一页纸读了十遍，她始终没抬头，不知道许明屿在干什么。
送货的人将轮椅放下，演示了一边怎么用，许明屿推到车后座，路笙把车门打开，看了眼说：“你给我个二维码，我把钱转给你。”
她拿着手机，连扫一扫都打开了，扫描页面一晃一晃的，晃的许明屿眼疼。
“先上来试试，看合不合适。”许明屿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路笙没想那么多，按着车座往外挪，屁股朝外，下车坐了上去。
下一秒，许明屿伸脚关门，转身推着朝电梯走去。
“喂你！”
“你干什么呀，我都说了不去！”
“我已经定了酒店，钱都付了。”
许明屿根本不听她讲话，直接进到电梯，按下20层，按了密码锁，将人推进公寓。
三百多平的复式，客厅挑空7米，刚到手不到两个月，他就来过几次，以至于自己站在门口了都不知道该把人往哪个方向推。
一层有两间卧室，他朝西边那间推过去，路笙就这样迷迷糊糊被带进了一间卧室。
这房子从客厅到卧室，只有几处必备的家具，沙发，床，衣柜，除此之外，她连个普通的陈设摆件儿都没看到。
许明屿把她放那儿，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居家服，放在她旁白的沙发上，问：“自己能换吗？”
“不能。”路笙赌气。
“那帮你？”
路笙仰脸看他，这人奇奇怪怪，比以前更霸道了。
许明屿扯唇笑了下，转身走出了卧室。
路笙盯着那套衣服，迟迟没动，因为这衣服怎么看都是女式的。
许明屿拿件别的女性的衣服给她穿？
她想起那个东北男生的话，许明屿有对象。
难怪刚才在雪场，他是那个态度。
他有对象，还把她带来这儿？
三年不见了，他20岁了，变了很多，多到路笙出乎意料 。
十几分钟过去，路笙没碰那件衣服，心里七上八下挣扎了一番，划着轮椅出了卧室。
许明屿也换了身居家服，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喝水，桌子上还有个热水壶在烧水，没用过，他刚刚烧了两遍烫内胆。
可能轮子的静音效果好，也可能是被烧水的声音掩盖了，路笙在沙发后面停下，他都没发现。
热水烧好后，许明屿倒了一杯，往里面兑了点凉的，端着起身，一扭头，看到她规规矩矩坐在轮椅上，衣服没换。
他把温水递给她，路笙接住，说“谢谢。”
“不客气。”
她的确渴了，口干舌燥，却仅仅抿了一小口。
许明屿把她从沙发后面推到前面，面对面坐下，这下直接弄的路笙不好意思了，缩着脖子，下巴埋进了雪服领子里。
屋里暖气足，她额头上浮出薄汗，许明屿问：“怎么不换衣服？”
“我不穿别人的衣服。”路笙笃定说。
许明屿放下水杯，撑着脑袋往沙发上一趟，姿态闲散，像是刻意停了两秒才说：“那是新的。”
“那是别人的。”路笙也不看他，低头看着水杯。
她也长大了，懂得控制情绪，说话时面上没有起伏，简单的陈述事实罢了，而且，她不想含糊不清，或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和他以别的关系重新认识，她宁愿那个少年留在回忆里，那样就可以只属于她自己。
她问许明屿：“你有对象？”
话一说出来，路笙抬起脸看许明屿的脸，忽的一阵心虚。问这么直白，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断断续续又说：“我不能住这里。”
许明屿没接话，支棱着脑袋继续盯着她。
安静了半分钟，路笙被他的沉默气到，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那衣服是你对象的吧？”
“嗯。”许明屿应声。
他眼里闪着光，路笙却闻出戏谑的味道。
一瞬间，鼻子和眼睛都酸胀起来，有什么异物在胃里翻江倒海。
她感觉自己要哭了，第一眼看到他时没哭，去医院的路上也忍住了，现在亲耳听到他有对象，她忍不住了。
眼泪啪的一下掉下来，许明屿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有。”他转言就说。
冬寒卷着长街而过，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房间里的暖气将呼作的北风压成一层扁扁的哑音。
路笙半张脸埋在雪服里，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无比专注的盯着他，听清那两个字后，认真思付了几秒钟，强忍镇定说：“那衣服？”
“备用，万一哪天就有了呢。”许明屿语调懒懒的，扫了眼桌子，屋子里连包纸巾都没。
他摁着沙发坐起来，路笙只感觉眨了下眼，许明屿就快贴住了她。
许明屿伸手给她抹泪，柔软的语气，盯着她眼角：“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怎么考上a大的？”
“……”
他把她重新推进卧室，从沙发上拿起那套居家服，放她手里：“换好出来吃饭。”
……
路笙猜不透他，他现在怎么这样啊！
不过许明屿没有对象，她心上裂开的口子好像一下愈合了。
她把衣服换上，崴脚的原因，加上身上穿的多，硬生生换了七八分钟。
她划着轮椅去客厅，发现没人，听到厨房传出动静，去划到厨房。
许明屿站在灶台前等锅里的水烧开，他拆开一包全新的面条，取了一半儿出来。
路笙停在门口，看着他手里那一大捆面条，细声说：“太多了。”
许明屿扭头，这才注意到她。
“再少一半儿，够咱俩吃。”
许明屿把面条放回去一半儿。
水开后，他把面条放进去。
“煮六分钟。”路笙说。
许明屿偏头看她。
“这种面条煮六分钟正好，我妈说的。”路笙冲他笑笑。
许明屿听到徐丹，忽的垂睫。
对于徐丹，他有很多依赖，也有太多抱歉。
她们离开许家后，邵蔷又请了做饭的阿姨，但许明屿不让任何人住那间她们住过的房间，最后迫不得已，邵蔷只好把一楼的客房做了保姆房。
对他来说，与其说不敢面对路笙，他更不敢面对徐丹。
路笙瞧他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沉，忽的指着灶台说：“水冒出来了，火关小点儿。”
许明屿照她说的做，将火调小，又煮了两分钟。
两个人在餐厅面对面坐下，一人一碗面，两个白煮蛋。
大少爷每天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路笙表示费解。
许明屿一直低头吃面，他不爱溏心鸡蛋，掰开后就放桌子上了，也不说话，弄的路笙不得不没话找话，“你觉得哪家烤鸭最好吃？”
许明屿抬起头，疑惑看她。
“我最喜欢四季家的，不过他们家每次都要排一个多小时，尤其是故宫旁边那家，我第一去的时候，逛到一半儿就开始排号，出来正好吃上。”
许明屿听完顿顿，搅着面：“那你挺聪明的。”
“都是我爸说的。”
“……”
“对了，我爸之前回来过一趟，家里的债还完了，在福城还买了房子，我妈也搬走了。”路笙小着声音，絮絮叨叨说。
许明屿没说话，他都知道。
“她现在可厉害了，大博主，美食博主。”
这个许明屿倒是不知道，他挺新奇地看路笙。
路笙一看他来了兴趣，接着说：“去年她开了个自媒体号，天天发给我做的高三学生每天吃什么，涨了不少粉。”
“那很好。”许明屿低头笑笑。
“是吧，现在还在发，两天保持一篇，开始研究减肥餐了。”
许明屿依旧笑笑，没说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去聊那些过往，因为有道疤浮在上面，连带着周围完整的部分，他都不敢触碰。
徐丹打路笙那一巴掌，至今都没使他的心愈合。
这顿饭在不尴不尬中结束，许明屿先把路笙推到卧室，收了碗筷洗了，又返回她房间，走到门口，听到她在打电话。
“我不住太久的，要是不疼了，明天就回去啦。”
他的手停在门把上，没有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