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那一脚虽然不重，但吐司被拱着翻了个滚儿，差点夹到尾巴。
狗也是有脾气的，叫声响彻整栋别墅。
许爷爷腿脚慢，被管家搀扶着，一步一个台阶的往三楼爬着。
门内，许明屿松了手，似带威胁：“不想帮忙找狗，就老实呆着。”
“我出去找狗。”路笙毫不犹豫的转身。
还没碰到门把手，许明屿就拽着她的袖子，把人提着打了个圈儿，贴在墙上。
“你多待一会儿能怎样？”他倏地凑近。
“我妈妈知道了会不开心。”
“今天是她让你上来的。”
他也没想到，徐丹会让路笙上来送粥，原本想着自己下去喝，把她骗到厨房见一面，她第一次来他房间，自己比她还紧张，床上的被子都重新铺了一遍，可是这小人儿，打站到门口那一刻起，就低着个眼，一眼都不看，几百平的屋子，在她眼里像空气。
吐司还在门口，汪汪叫个不停，许爷爷也到了，“吐司宝贝”的喊着，好像没抓住它，吐司又跑了，在三楼的走廊上来来回回跑，爷爷和管家追着它，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后面怎么样了，路笙不知道，只觉得狗叫声越来越小，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许明屿全程禁在她面前，大大方方看着她，路笙耷拉着脑袋，一动不敢动，双手背在身后，恨不得把他房间的墙戳个洞逃出去。
等彻底听不到狗叫声，路笙回过神儿，抿抿唇说：“你爷爷走了，我能出去了吗？”
许明屿死盯着她的脸，好声好气的说：“下去又撞见怎么办？”
“撞见就撞见。”
……
之前帮爷爷找狗，一找就是半小时起，找到了也不让她走，吐司还不老实，有时候一溜烟儿就不见了，别墅那么大，她又不敢去前院，只能在后院来来回回晃悠，等吐司自己跑到这边再去抓它。
这样的事情，许明屿在从楼上看到过好几次。
可她今天，宁愿出去浪费时间找狗，都不想在他房间多待一会儿！
许明屿捏着勺子，指甲磨着光滑的瓷面儿，说：“你要是这么喜欢玩儿捉迷藏，那我把吐司抓过来，你俩在这儿玩儿个够？”
他说的话乱七八糟，一听就是逗她的，路笙生气，眼睛盯着地面某一处，闷声说：“我妈让我上来送粥，我送到了，不可以走吗？”
“……”
许明屿沉默片刻，转身走到那碗粥跟前，拿起来一口全喝了，托着空碗伸给她：“我再要一碗，你下去盛。”
“……”
路笙眼睛看过去，他站在右边靠着一个窗户的位置，那边有个桌子，两侧散落着书架，一墙的书，窗户开着，风吹进来，白色纱帘摇摇晃晃，这侧应该是向阳，光线充足，照的许明屿的脸白皙干净。
那样美好的画面，她的眼里却看出了泪光。
许明屿欺负她！莫名其妙的欺负她！
她走过去，手伸到一半，许明屿把碗重力往桌子一摁，深吸口气，说：“你不会拒绝吗？”
“不是跟你说过，不想做的事不做。”
“不想上来送东西就说，书、粥，都可以拒绝，为什么就是不说！”
他说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气也是气自己，好像他在一直强迫她，她又不能不做。
路笙反倒没了脾气，浅浅掀起眼皮。
她今天没扎头发，左右各别着一个黄色的小发卡固定头发，额头覆盖着一圈绒绒的胎毛刘海，纤细又柔软。
许明屿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脑子飞速闪过几张她几年前的照片，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们这个年纪，一年一个样，小时候，听着徐丹讲她的事儿，那时候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只觉得这个妹妹可爱，爱搞怪，他甚至期盼，路笙要是他亲妹妹就好了，他在世上就不会孤单。
后来网络出了微信，大家都热衷发朋友圈，徐丹一周才能见一次女儿，想她的时候，就在朋友圈发路爸给她转的路笙的视频和照片，那些日子，他躲在自己房间，把有关路笙的内容翻来覆去的看，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挺像个变态。
如今这张脸堆在他面前，那个变态的想法，不假思索的，无羞无耻的就会冒出来。
“我带你坐电梯下去。”许明屿说完转身，闭了闭眼，恢复理智。
这屋里有直通一楼的电梯，挨厨房不远，只有雇主用，他基本没从那里下去过，都是走楼梯。
路笙也不问是非缘由了，跟在他后面，屋里陈设，她依旧一眼没看，只经过那墙书架时迅速扫了下。
那么大的书架，比她从前家里的客厅还宽，摆满了书，她忽的想，这么多书，难道没有一本《局外人》？
电梯藏在房间另一头，墙上有扇不明显的门，许明屿推开，电梯在里面，有个自己的小空间，比她那间保姆房还大。
许明屿帮她按了电梯，转身说：“一楼电梯离厨房很近，你应该认得路。”
路笙点点头，看着红色箭头已经变成了2，低着声音嘟囔：“我没有不愿意。”
许明屿一愣，恍惚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不愿意上来送粥，你病了，得吃饭……但我不能待太久，妈妈知道了不好。”路笙慢吞吞的说，像在讲一件很严谨的事情。
“但我妈不让我来，我是不能来的。”她补充了句。
电梯门开，许明屿摁住下降键，怔怔看着她。
她刚才说愿意，这四方冰凉的墙仿佛瞬间有了温度。
像是没话找话，他冷不丁的问了句：“你觉得我房间怎么样？”
他想多留会儿她。
“我没看。”路笙老老实实说。
许明屿点她额头，“不是看到书架了？”
门关了，他又背着按了下。
路笙瞟到他身后打开的电梯，一把绕过他跳进去，“书架很棒。我今天把《局外人》看完，晚饭后放储物间挨着鱼罐头那儿，你记得去拿。”
回到保姆房，路笙先去看手机，十几分钟前，徐丹给她发了微信：送上去了吗？
路笙：送上去了，刚才没拿手机。
徐丹买完菜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路笙许明屿粥喝了没有？
“喝了。”路笙如实回答，她意识到自己回微信回晚了，怕妈妈怀疑，赶紧补充，“我拿上去的时候，不小心弄撒了，又回来盛了一碗，走到半路想起来没拿勺子，又回来拿了勺子送上去，所以就耽误了一会儿。”
一波三折，将自己在许明屿房间多待了会儿的事儿遮掩过去。
徐丹坐在路笙的旁边，勉强笑了笑，“笙笙，以后妈妈尽量不让你做这些，今天是因为小屿生病了，听邵医生说还挺严重的，昨晚床都下不了，所以才让你送粥上去。你上去的时候他怎么样了？看着好点儿没？”
床都下不了？
邵医生是这么形容的？
她不敢多说，思付着说：“他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刚才还自己开门接碗来着。”
“那就好。”
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徐丹放下给她买的零食，出去做事，丢了句：“哎，这孩儿怎么又胃疼了！”
路笙心里也哎了声，到底谁是谁妈？
-
转眼月底，雕龙杯作文大赛定在了周三晚上后两节晚自习课。
路笙从周一开始找人，到周三上午，加上她都没有凑齐三个，其中还有一个被她拉来充数的过小雨。
午休的时候，她迫不得已给李植发微信，知道他爱玩，就当去凑热闹了，也不要求他真的写出好作文。
李植果然爽快答应，“好呀路笙，我去。”他仰着头喊了声，不是在微信上说的。
路笙扭头对他比了个“嘘”。
李植对着她比了个“ok”，继续趴下睡觉。趴了没一分钟，桌肚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许明屿：？
李植：怎么了屿哥？
许明屿：什么好呀？
李植趴着侧看手机，反应了片刻回他：路笙让我去参加作文大赛，她说找不到人去。
李植作为高一二班出了名的不爱学习第一名，去参加枫林一年一度的作文大赛，惠芬知道了，应该会当直接卸掉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吧……
可旁边的小人儿，双手偷摸在桌肚里，正欣喜的给过小雨发微信：找到人了。
刚点了发送键，许明屿淡淡的声音从耳背传来：“作文比赛？”
路笙倏然转头，同时把手机往桌肚里一塞。
“啊。”她敛了敛表情，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可能是问遍了全班，却没问他要不要去。
许明屿的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没动，路笙不自然的瞄了他一眼，诺诺地说：“已经找好人了。”
许明屿没再吭声。
下午连着两节语文课是每周的作文时间，惠芬发了作文题目，这两节就只写作文，第二节下课的时候路笙来收。
第一节课间，惠芬把路笙叫到教室门外，问她晚上的作文比赛都谁去，路笙没料到惠芬会问，先说了过小雨的名字，惠芬微微蹙眉，并不记得她作文写的好。
路笙直直地杵着，感觉她眉心的表情有点微妙。
直觉告诉她，拉李植充数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还有一个是许明屿。”她愣说，小心观察着惠芬的脸色，可没想到，惠芬的眉心并没有因此舒展。
“许明屿同学数理化是很不错，但是语文……我记得中考成绩挺一般的。”惠芬脑中过滤着成绩单，自喃道。
总好过李植，路笙心想，并替他编了个借口：“老师，他语文挺好的，每天早上都在背范文，而且，这次也是主动报名想去参加作文大赛的。”
惠芬心和面善，一听学生这么努力又积极，抬起弯弯的笑眼：“那就你们仨吧，好好写，争取拿个奖回来。”
说完，又补充：“路笙，你就不用我加油了吧？”
路笙含羞笑了笑，她可是拿过新概念一等奖的人，区区一个校内作文比赛，不在话下。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大家都在闷头复习月考要考的范围，许明屿也不例外，但意外的掏出历史书，令路笙瞳孔一震，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在自习课上看数理化以外的书。
临时磨枪，不快也光，她心说。
她也掏出了一沓早早整理好的数学卷子开始过滤错题。不过，她这节课还有一个重大任务，那就是通知许明屿，今晚去参加作文比赛。
她拿出一张洁白的a4纸，在最顶端工整写上：能跟您商量个事儿吗？
展平，推到许明屿桌子上。
许明屿看历史书看的正认真，平倚在凳子上，视线斜了下。
您？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把纸勾过来，在那句话下面对齐写上：什么事儿？
推过去。
路笙：晚上那个作文比赛，还少一个人，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写完可以提前走，能早点回家。
许明屿：不是找好人了？
路笙：还没确定，毕竟是全校大型比赛，不能太随便。
许明屿：不感兴趣。
……
路笙：写不好也没事儿，就当为月考练笔了。
许明屿：不想去。
……
路笙用小指把纸缓缓勾过来，思付了片刻，工工整整地写上四个大字：求求您了！
推给他。
许明屿：………………………………
他低眼看着那四个字，片刻，偏过头。
这小人儿，居然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眼皮一眨一眨地，在示弱？
那张纸就摊在那儿，许明屿一动没动，路笙又拉回去，又写：我已经跟惠老师说了，你是主动报名去参加作文比赛的，她特高兴。
写完落笔时，许明屿已经读完了那行字。
他托掌撑在额前，大拇指使劲儿按住跳的乱七八糟的太阳穴，下一秒，路笙轻轻将纸推到他眼下，自己趴在桌子上，侧脸对着他，掀起眼皮，从下往上看他的表情。
她露出一个非常官方的笑，却甜的往他心里钻。
“靠。”许明屿心里骂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