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周围谈笑说话的声音搅得路笙脑袋懵乱，但她清晰的感知到耳边错乱沉重的呼吸声，许明屿在大口喘气，手上的力气却变弱了。
他胃里一阵痉挛，抓着她的手落在肚子上，整个人开始弯曲蜷缩。
“许明屿，你没事吧？”
“胃疼吗？”
路笙着急到趴桌子上看他，他额头全是汗，拧着眉，眼睛都在颤。
许明屿不坑声，一动不动按着胃，沉重喘息。
路笙不知道他喝酒胃痛的毛病，也不知道他现在疼的程度，举手无措，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不去。”许明屿冷冰冰的说。
老天爷好像在敲打他，说完不去两个字，一下更痛了，整个身体僵到发抖。
路笙慌得起身，蹲他跟前，看到他胳膊横成一条捂着肚子，急的快哭了。
“你想痛死吗！”她莫名的吼了一声。
许明屿痛的急喘，听她吼这一嗓子，眼睛缓缓打开，地上的小人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噙着泪，执拗着不肯流下来。
“有……有药。”他断断续续说。
路笙二话不说去翻他书包，真的翻出来一盒药，她拿着那药，不解的看着他，出来喝酒随身带着胃药？
“刚喝完酒能吃药吗？”她翻到盒子看背后的使用说明。
“这个能。”许明屿从她手里抓过来，掰下一粒，直接塞嘴里咽了。
他依旧趴着，等药起作用，忍着疼缓了几秒，用捂着胃的手拉路笙起来，路笙一把抓住他，把他的手放回去，自己坐好，“你趴好别动。”
许明屿疼的眼花缭乱，噙笑按住胃。
那阵疼痛缓了过去，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时，一睁开，就看到旁白的小人儿，坐姿乖正，玩儿着手机。
那一瞬，他真想就这么疼一阵儿，好一阵儿的来回循环，这样，她会不会一直陪着自己？
“几点了？”许明屿呆呆看了她会儿才问。
“你醒了？”路笙唰的扭头。
“还疼吗？”
许明屿摇摇头：“我睡了多久？”
路笙看看手机，“半个小时。”
半个多小时过去，火锅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占着这张桌子，路笙看着店员忙前忙后给顾客找位置，可不好意思。
“回家吗？”她问。
许明屿这觉睡的浅，身上很乏，懒懒的起身，招呼服务员过来，又点了点儿吃的。
他刚才为了陪于为然喝闷酒，几乎没吃东西，要不然也不会胃疼成那样，还好早有准备，早上出门时把药带上了。
路笙看着他悠哉吃起来，也放心了，她把手机放回书包里，拉好拉链。
“陪我吃完再走行吗？”许明屿余光瞧着她收拾东西，似询求的语气说。
路笙微微一怔，扭过头：“我不走。”
她坐好，倒了杯热水放在许明屿跟前，“有点烫，你等会儿再喝。”
许明屿手上的筷子顿住，水很烫，火锅也烫，他那颗心，好像被这些热气反复熏过，烫的他心口焦热。
吃完饭，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公交车站，路笙问他有没有零钱，许明屿说没有，她便给了他一块，一起上了公交车。
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公交回家，车上一前一后，彼此都不说话，路笙坐在前面，偏头望着窗外，窗户开了条缝，秋风吹着她鬓角的碎发起起落落，许明屿坐她身后，盯着她看。
路很平，车很稳，可他心晃得厉害。
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轮廓，路笙的余光里，知道许明屿在看她，她就保持那个姿态，坐到了下车。
只有三站路，时间一晃而过，许明屿像是没坐够，下车前叹了口气，下了车，朝着私人会所抬抬下巴，“你从这儿进，我从大门进。”
丽汀庄园的大门，从这儿绕过去，再到家，要多走十几分钟，路笙细细的声音叫住他：“要不我先进去，你等两分钟再进？”
她以前不会这样，能离他多远就多远，许明屿有自知之明，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
“那要不你先进，我等会儿再进？”路笙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不妥，赶紧转了弯儿说。
她拿着他的卡，怎么能让他后进！
“你先进。”许明屿说，看着她坐下来。
“那行。”
路笙拽拽书包，转身穿过了马路，许明屿目送她进了会所，眼里浮着笑，又坐了会儿，等身上酒味儿散的差不多了，才回了家。
次日一早，许明屿没去外婆家。
徐丹一大早起来给他做养胃粥，嘴上嘟囔着，小屿昨晚半夜胃疼，差点去医院。
路笙在一旁给她帮忙，全听到了，她默不作声做完手里的活儿，回了房间，片刻不等，拿手机给许明屿发了条短信：听我妈说你昨晚又胃疼了？
许明屿回了个嗯。
路笙又问：那现在还疼吗？生病得去医院啊。
无人岛：不疼了，一阵一阵的，我心里有数。
笙笙：那你好好休息吧。
无人岛：你周末两天干嘛？
笙笙：写作业
无人岛：作业不多，写两天？
笙笙：写完做点儿其他卷子，看看书，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无人岛：看什么书？
笙笙：我喜欢看外国小说，最近在看加缪的《局外人》，你看过吗？
无人岛：没，你看完借我看看呗
笙笙：好，那我看完了跟你说，这本书很薄的，我看一半了，今天应该就能看完。
无人岛：行，那你看完给我送上来。
路笙看着“送上来”三个字，手指一顿，放下了手机。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她写完语文作业，才点开与许明屿的短信对话框，应付回道：等我看完跟你说。
然后又把手机丢一边儿，继续写作业了。
那本《局外人》，她确实已经看了一半，但另一半儿，今天根本看不完。
看不完！
十点左右，徐丹外出买菜，把做好的粥闷在电饭煲里，许明屿早上不想吃，说饿了再吃，她没强求，跟路笙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三楼的某个窗口，大少爷看着徐丹出了别墅，又等了会儿，给她发微信：徐姨，还有粥吗？我想喝点儿。
徐丹立刻回他：有，在厨房闷着。
许明屿：好，我下去盛一碗。
片刻后，徐丹回他：小屿，你别动了，我让笙笙给你送上去。
她昨晚听邵蔷描述，以为许明屿病的下不了床了。
几年前他也生过一次胃病，当时许幕启和邵蔷都没在家，是徐丹带他去的医院，陪他彻夜输液，第二天又陪他在医院住了一天，后来，就落了个胃炎的根儿，所以这些年，她格外关注许明屿的饮食。
许明屿回了个“好。”然后回卧室换了件长裤等着。
路笙接到通知，把身上的睡裙换成了长袖长裤，是开学前徐丹带她去商场买的那身套装，然后去了厨房，按照徐丹发来的图片，找出一个白色瓷碗，盛了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又拿出一个托盘，端着从厨房走去客厅。
她从没上过三楼，每一步走的都很小心，走到二楼的时候，碰到了正在打扫卫生的周阿姨，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继续缓慢来到三楼。
三楼一层都是许明屿的，徐丹说里面是打通的，有两扇门，让她敲双开门那扇，挨许明屿的卧室近。
路笙端着粥站在双开门的门口，深呼吸了两次才抬手敲门。
许明屿早就猜到她会敲哪个门，上来之前，他就已经站在单开门门口，开着条缝隙看着她拐去了左边。
敲个门都要做深呼吸，他头椅着门框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消无声息的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路笙以为自己敲得太轻，里面的人没听到，加重力气又敲了敲，可还是没人来开。
她贴着门缝往里面看，两扇门中间几乎没有缝隙，什么也看不到。
“许明屿？”她用气音小声喊。
“啊。”许明屿贴着她耳朵蹦出一个字。
身前的人吓的一激灵，手一抖，洒出大半碗粥。
“你！”路笙拧着眉，气的肩膀一拱一拱的。
“我下去再盛一碗。”
她掉头，许明屿让出位置，往墙上一靠，等她。
看着她上上下下忙活的样子，眉毛皱到飞起，他就忍不住笑。
几分钟后，路笙端着干净的托盘和满满一碗粥，再次爬上三楼，走到许明屿面前，不情愿的问：“放哪里？”
许明屿垂眼：“没勺子？”
“……”
她把托盘递给他，又跑去厨房拿了勺子上来，走到门口，粥已经被许明屿端进了房间，留着门。
路笙不想进他房间，捏着勺柄一头，往门内递：“给你勺子”。
“放托盘上吧。”
托盘在里面儿桌子上，路笙抬眼，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她手没动，说：“给你。”
许明屿没接。
对峙了片刻，他转身往里面走，边走边说：“要是徐姨在，一定会把粥端到我床边儿的。”
“我又不是你徐姨！”路笙绷着脸，捏紧勺子柄，垂下手臂。
她前后为难，眼睛不自觉的扫了一眼里面，左边有床，前方是沙发，再一看，许明屿已经坐下了，翘着二郎腿，懒懒的看着她，问：“不进来？”
“我不进了，你还要不要勺子？”
“要啊，给我。”他伸着手，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两人间的僵持，被楼下传来的狗叫声打破，接着，路笙就听到一连串，爪子啄地的声音，她扭头去看，声音越来越近。
没几秒，吐司就停在了三楼的楼梯口，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囫囵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许爷爷从一楼的卧室出来，顺着吐司的路线上了楼梯。
“吐司啊——”他扶着墙，已经快到二楼了。
路笙一边扭头看吐司，一边焦急朝许明屿挥手：“给你，快拿着！”
吐司听到她说话，耳朵一竖，以为在叫它，呱嗒呱嗒的朝她跑过去。
许明屿起身大步走到门口，顺着勺柄抓住她的手，往里轻轻一拽，把人带进屋。
吐司趁机窜进去，又被他一脚给踢了出去。
“汪汪汪汪汪——”
狗声掩盖了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