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周一上午，从早读到上午的课全部结束后，许明屿都没有出现，路笙被除了班主任以外的五个老师分别问了五次“你同桌去哪儿了？”
她也不知道呀，她甚至幻想出一百种许明屿今天旷课的原因。
每次下课，她都扭头看了一眼李植，他一直都在。
午饭后，路笙侧趴在桌子上，囫囵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许明屿的桌子发呆，开学半个月了，她第一次过的这么放松，且，无聊。
她伸着手指在许明屿的桌子上画圈圈，保送苗子的课桌，吸吸运气。
正发着呆，感觉有人踢她的椅子，路笙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没去理会。后面的男生叫傅经纬，见她还在许明屿桌子上打圈圈，又踢了一脚，力度比上次更重。
她猛地挺背，侧目：“你踢我干嘛？”
傅经纬正在玩儿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头往右上方挑了挑，路笙转动脖子，抬头一看，许明屿正站在边儿上。
“你去哪儿了？”她脱口就问，又忽的察觉不对劲儿，秒收视线，起身让许明屿进去。
许明屿将书包跨在椅子上，从里面掏出一小盒葡萄干。
干干净净的收纳小方盒子，印出红的绿的颜色。
“吃吧。”他放到她桌子上。
路笙怔了下，“葡萄干？给我的？”
许明屿看着她：“不然给桌子吃呢？”
“……”
路笙礼貌的笑笑笑，把盒子拉到跟前，慢慢打开，专门挑了一颗绿色的放进嘴里。
齁甜！
但她还是嚼了嚼咽下了。
许明屿又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摊开，“绿色的比较甜，红色的偏酸，你把绿色的挑出来，放这儿。”
路笙乖乖照做，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酸的呀？”
许明屿眸色微晃，没接话，看着她小小细细的手，捏着一颗颗葡萄干放在纸上，一眨不眨的出了会神儿。
路笙把绿的全挑了出来，其实也没多少，毕竟，许明屿先粗略的挑过一次了，要不是外婆在旁边看着，他估计会挑的干干净净。
许明屿托着那张纸，一把将葡萄干倒进嘴里。
路笙简直震惊，忍不住问：“不甜吗？”
他偏过头看她，怎么会有人眼睛长这么大？稍稍一眨，他就像被人从悬崖扔到谷底，快着地时又猛地被捞上去。
“挺甜的。”许明屿不动声色的说。
路笙不懂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能认真思考一番，难道他也喜欢吃酸的？她把他那份儿给吃了？
她又想到了上次的冰淇淋事件，他不吃覆盆子味儿的，可能还是喜欢甜的吧。
她坐好，低头看盒子里的葡萄干，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果肉饱满，很干净，上次请他吃东西，反过来被自己吃了一半儿，这次又给她东西吃，自己是不是该还回去？
“路笙同学。”
“啊？”路笙扭头。
“再不吃要上课了。”许明屿点点桌子。
“哦。”
路笙捏了几颗塞进嘴里，慢慢嚼起来。
上课铃响了，她用物理课本挡住嘴巴，加快咀嚼，旁边的许明屿也没闲着，递过来一张纸条——
微信号：xxxxxx
以后想知道我去哪儿了，发微信给我
路笙盯着看了几秒，那是他的手机号，她知道。
她用小指将纸条勾过来，斟酌了片刻，在下面写道：我没说要知道呀
然后推给许明屿。
……
开学以来，她加了班上好几个人的微信，为了“监视”李植出入丽汀庄园，她甚至找了个借口也加了他的。
但她不能加许明屿的微信，不是不想，是不能，她明确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就没问过他。
……
半分钟后，许明屿又在纸条上说：那我想知道你去哪儿了，发微信给你。
她的手机号是妈妈的副卡，没有绑定微信号，许明屿应该是搜过了。
路笙捏着那张纸条塞进书本里，假装认真听课顾不上回他，其实心里翻墙倒海，在想办法拒绝。
直到下课后，她才以没带手机没记微信号为由，拒绝了添加许明屿的微信，还说有电话就行。
平淡自然的度过完一天，许明屿没再提加微信的事儿。
第三节课晚自习铃声一打响，许明屿就离开了教室，并且带走了李植，路笙拖了几分钟才走。
他是不是生气了？
但加微信这事儿，在妈妈那里，是越界的。
她没勇气加许明屿的微信，也没勇气跟他说实话。
她下了公交车，按部就班的从丽汀的私人会所穿过，今天还没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一个人影，远远望去，弓腰驼背，晃来晃去，似乎还哼唧着什么话。
她装作路过，先是绕着许家别墅走了一圈，想等那人散去再进门，可转了一圈，又碰到了他。
路笙走进后才看清，是个爷爷辈的男人，隔着好几米，瞪了她一眼，眼神犀利，路笙赶紧弯着脖子鞠了下，加快脚步继续走。
“站住！”老头儿喊道。
路笙吓得一激灵，慢慢转过身，抓着书包带，怯声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老头儿步伐慢而晃的向她走过去，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狗？”
“是、什么样的狗？”她问，却忘了自己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任何狗。
老头儿上下打量了路笙一眼，“一只短腿柯基。”
路笙一听是柯基，抬眼看对方，“不好意思，我没看到。”她鞠了下，恭恭敬敬的说完，准备去离十号别墅远一点的地方转会儿再回来。
“没看到就帮忙找！”老头儿忽的大斥一声，吓得路笙汗毛都竖起来了。
“吐司啊，出来啊——”老头儿躬下身朝着墙脚的花丛中喊，然后绕着许家别墅，慢悠悠的东张西望起来。
吐司？
许明屿爷爷的狗？
那这位……
“你快找啊！”许老爷子扭头冲了句。
“哦。好。”路笙踮起碎步，跟在他后面，也弓着腰东张西望起来。
“跟着干嘛？去那边！”
“哦，好。”路笙转身小跑，边跑边小声喊着吐司。
周围很静，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她怀疑吐司不在外面，于是去和许爷爷碰面，怯怯地问：“那个，狗，吐司是不是不在外面？”
“那在哪儿？”老爷子瞳孔一惊，像受到了巨大惊吓。
妈妈跟她说过，吐司是许爷爷的命根子，路笙大脑飞度运转，“会不会，在家里？在院子里？”
许爷爷挺起腰板，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可能。你接着在这儿找，我去院子里找。”说着，他就拐进了大门。
路笙拿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十点多了，徐丹刚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下公交车没。
她站在原地回了个：“下车了，我刚在小区看到几只流浪猫，喂一下它们就回去。”
徐丹知道她已经进丽汀了，便放心了。
她收了手机，长吁一口气，开始在许家别墅周围徘徊，小声喊着吐司的名字。
依旧没找到，路笙又走远了些，走到了九号别墅门口，绕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她又返回十号别墅准备从后门进去，许爷爷却从这儿走了出来，皱着一双眉，死死盯着她。
路笙心里杵杵地，朝他走过去，“那个，我没找到吐司……”
“你看到一只狗没？”
路笙：“？？？”
“愣着干嘛？去找啊！”
路笙：“……哦。”
然后接着去找吐司。
“吐司，吐司，吐司……”她这次抬着嗓子喊。
看来今天找不到这条狗，自己是回不去家了。
她绕着别墅转了两圈，还是没找到，走到大门前时，耳边传来密码锁的声音。
路笙僵了一瞬，抓着书包带儿，随时预备起跑。
“跟我来。”许明屿拉住她的书包带儿。
听到这个声音，她顿时生出一丝得救的感觉，原地松了口气。
路笙转过身：“可是我得找狗。”
她在外面跑来跑去十几分钟了，出了一身的汗，额前几挫没被卡夹固定好的刘海全湿了。
身后又传来许爷爷喊吐司的声音，许明屿偏头瞄了眼，下一秒，他拉起她的手，从许家别墅的正门进去。
“喂？”
“别说话。”
路笙被拉着从正门进到别墅，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门进，心里忐忑害怕，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怕绊倒脚。
院中的那片大草坪在夜晚地灯的反照下闪着光泽，中间的喷泉里传出浅浅音乐声，她从来不知道，别墅的两侧种着这么多鲜花，夜晚也这么美。
许明屿拉着她的手腕，一路绕着墙壁走到厨房旁边的储物间附近，路笙才觉得眼熟起来。
他推开门，拍了下墙上的开关，亮起一盏白炽灯，隐藏着某个角落里，勉强能照亮脚下。
许明屿台阶下的慢，路笙脚步克制，怕贴他太近。他拉着她，绕过几个货架，找了片空隙，贴墙站住，转身，两人面对面。
路笙赶紧往侧边挪了步，也贴墙站好。
她贴紧墙，背后的书包被压的扁扁的，悄悄掀起眼皮，面前是放着邵医生红酒的架子，还是单独锁起来的那排，妈妈说过，这些锁着的比较贵，一瓶要好几万，妈妈从来不让她来取。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片刻后，她小声问。
许明屿：“为什么骗我？”
路笙不觉低头，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说：“我骗你什么？”
“我刚在楼上，看到你用手机了。”许明屿直言。
周围昏暗，他的眸子覆着以往的清冷，路笙低着头，自是看不见，她的脸上也覆着红晕，不想被他发现。
她抿抿嘴，试图转移话题：“刚才那个人是你爷爷吗？”
“回答我的问题。”许明屿扭头看他。
“许明屿。”路笙说。
……
许明屿呼吸几乎停了几秒。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叫出他的名字。
他看着她：“嗯。”
路笙也很紧张，极速而不平缓的低喘着，黑暗中，她知道自己正在被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
许明屿努力想看清她的脸。他短暂的回想了下，住进来之前，大概有一年多没看过她的样子了，徐丹这一年都没在朋友圈发过她的照片。
他以为自己会渐渐忘掉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而事实是，喜欢一个人这种事，也许会简单的开始，但不可能轻易结束。
那晚在丽汀庄园碰到的迷路的女孩儿，是他10岁时的救赎。
那些活不下去的日子里，他靠着听一个女孩儿的臭事趣事，度过漫长煎熬的黑夜。
许明屿心里燥燥的，胸口酸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急于发泄。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再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