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路笙拼命使劲儿,把自己的手拽回来,盯着许明屿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抬起又落下,心也跟着颤。
被他逼的难受。
她实在不懂,许明屿为什么执着于一个名字,她低眸扫过他的手,用力掐着自己。
好像在忍什么,也可能是生气了。
可她也有点儿生气。
路笙偏眸,小心翼翼地,像在征求他的同意:“你不是说过,我不喜欢的事就不要做吗。”
“我不想加你的微信。”
“为什么?”
路笙往后贴,却无路可退,
“我妈妈说过,我要少出现在雇主跟前……”
这话说出来令她觉得难堪,她忍住了闷哭声。
“雇主?”许明屿忽的低头,上。
身后的玻璃货架被他撞出哗啦声,路笙下意识伸手去扶。
“倒不了。”许明屿抓住她的胳膊,慢慢往下压。
路笙抽手背过去,将头埋低一寸,默默站好。
她乐观,活泼,勇敢,对什么事儿都积极向上,永远热忱,那是许明屿记忆中的路笙,虽然从未见过,但绝对不是现在的模样。
是那场家庭变故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住进所谓的雇主家里让她觉得羞愧?还是说,单纯讨厌他?许明屿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混乱过。
加个微信而已,她加了其他同学的,就是不加他的。
他听到了克制的吸鼻声,退后一步,拍了下某处,头顶亮起明亮的光。
路笙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到眼睛,猛地闭眼。
趁着闭眼,她解释说:“或许,等我搬出去,就可以了。”
许明屿很轻的嗯了声。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住在这里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说回许爷爷的事儿:“爷爷脾气不好,前年得了老年痴呆,你最好别碰到他,不然,他可能让你天天找吐司。”
路笙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
“他要是让你找,你就装着找找,躲个他看不到的地方直接跑掉就行,爷爷过会儿就忘了。”许明屿又说。
“好。”路笙应着,想了想,试问:“那吐司是真的丢了吗?”
“没有,估计在房间睡觉。”
“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呀!你爷爷,他自己在外面找,多不好啊……”问着问着,她意识到自己界越了,“对不起……”
“又道歉!”许明屿偏过头,点了下她的额头。
路笙缩了缩脖子,捂着揉起来。
“弄疼了?”
“没。”她放下手。
许明屿看她呆头呆脑,有点儿可爱,而且刚哭过,脸颊红润润的,眼眶也是。他很少瞧女生,学校里的女同学,李植总说,喜欢他的能坐满一个班,他听着没什么反应,也不懂她们为什么喜欢自己,这么多年来,好像除了程兮,他看谁都是一个摸样。
路笙鲜活的脸,是他记忆里初识异性的根,从十岁到十七岁,他将她私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成为维持生命的一剂药。
路笙心不在焉的缠着手指头,不知道头顶落下炙热的眸光,随心问道:“什么时候出去呀?”
许明屿收回神,回答她一分钟前问的话:“告诉了也没用,他一会儿还会继续出来找,不过不会让他在外面呆太久,爷爷有贴身照顾他的人,而且,他不会在家住太久,最多三五天。”
“嗯。”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
话音刚落,路笙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她摸索着拉开背包拉链,拿出手机,是妈妈发来的语音。
“笙笙啊,怎么还不回来?”
许明屿也听到了。
路笙打字回微信:马上就到了。
少年哼笑一嗓:“你还挺会撒谎。”
路笙若无其事的收起手机,问:“我妈说,你怕猫?”
“以前过敏过一次。”许明屿看着她,想起那天在这儿撞上的猫,八成就是她。
“现在呢?”
“不知道。”
路笙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一瞬。
“还有问题吗?”许明屿问。
路笙垂眸,“没了。”
“确定?”
“嗯。”
“你再想想?”
她又偏头。
许明屿看着她。
“真没了。”她说。
不问问程兮,不问他竞赛竞的是哪一科,也不问他今天一上午没上课是为了什么……净问些无关痛痒的。
“行,走吧。”许明屿让出位置。
这次,换路笙没动,她抿了抿唇,眼波流动,说:“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问题。”
许明屿笑笑,“你问。”
路笙抿抿唇:“你早上几点出门去学校?”
少年脸色秒变,“干什么?”
“错开时间。”
“有必要吗?”他声调忽的抬高。
路笙低头,滚了滚眼球,“没必要。那,我走了。”
她走到货架一头,停下转过身,抿了一个淡笑,“谢谢你帮我躲你爷爷,改天请你吃东西好吗?”
许明屿斜看过去,她被灯光打的白亮,丸子头毛茸茸的,像个洋娃娃,他的心一下就软了,微笑点头,说好。
路笙道了声晚安,拽着书包带离开了储藏间。
回到保姆房,徐丹见她神色有些异常,急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路笙撒谎说自己去喂流浪猫,在门口碰到了许明屿的爷爷,让她帮忙找狗,后面的就没再说了。
“那找了吗?”徐丹问。
“找到了。”路笙有气无力的进了自己的卧室。
徐丹跟着走进去,交代了两句:“许爷爷脾气不太好,说你什么了别放在心上,让你做什么就做,笙笙……”
“知道了妈。”路笙突然打断,她好累。
门口的徐丹一怔,知道一定还有别的事儿。
她慢慢走过去,扶着路笙的肩膀,“妈妈知道委屈你了,我在想别的办法,不会在这儿住太久的。”
“没事妈,您别多想,我不委屈。”路笙安慰徐丹。
她不委屈,只是有些失落。
只要她还住在这里,就没有办法当许明屿只是个普通同学。
接下来几天,真如许明屿所说,路笙每天晚自习放学回到家,都会在门口或者院子里碰到许爷爷,不是让她找狗就是让她搬盆栽,今天从这儿搬到那儿,明天又从那儿搬到另一个地方,毫无规律,路笙默默照做,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渐渐地,她学着躲开许爷爷走,有时候真躲不开了,她也没有按许明屿说的跑掉,帮着他玩会儿。
正式开学后,周五晚自习自由,路笙基本会留在教室里上晚自习,有时候学习累了,就去过小雨的琴房坐坐。
自从那次以后,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过小雨的琴房,琴房里窗帘紧闭,路笙没想太多,拉开帮她通风,她趴在窗户沿边,呆呆地,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吹风。
过小雨正在弹一首叫《野蜂飞舞》的曲子,她喜欢用这首练指法速度,看到窗帘被拉开,手下顿了一秒,继续弹琴。
秋风瑟瑟,窗外扬起纷乱的落叶,一阵风吹过,带来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儿。
路笙嫌弃的捂住鼻子,摆摆手,“怎么有烟味儿?”
过小雨停下,起身走到窗前,关上窗户,动作流畅,神色平静,对有烟味儿完全不意外。
路笙一愣:“隔壁有人抽烟?”
“不一定是隔壁。”过小雨坐下,继续浏览钢琴谱。
路笙被呛到,咳了几声,起身说:“我去看看。”
她路过钢琴时,被过小雨拦下,“路笙,别管了。”
路笙歪头看过小雨,一看就是知道些什么。
“枫扬不允许学生在校抽烟,抓住一个开除一个。小雨,是不是因为于为然开着窗户抽烟,你才天天关着窗户的?”
“不是。”过小雨摇摇头。
路笙气的大吐一口气,大步朝前,推门出去,拐弯两步到隔壁门前,“砰砰砰。”
来开门的是许明屿。
路笙正拍着胸口壮胆儿,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气一下通了。
“怎么了?”许明屿见她忿忿地。
路笙眉心拧着蠢蠢欲动的小火苗,眼睛扫了眼屋里,于为然果然站在窗边抽烟,他侧身站着,拿烟的那只手伸向窗外。
“我找他。”路笙指着于为然。
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偏过头来,目光犀利的扫了眼路笙,深深吸了口烟,接着望去窗外。
“他这会儿心情不好,你别招惹他。”许明屿说。
路笙也不是不通情理的,抬了抬下巴,说:“那麻烦您转告他,以后别在琴房开着窗户抽烟,叫人隔壁的同学连窗户都不敢开,也不是不能去举报他,大家都是同一级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字正腔圆,声音略大,于为然听得一清二楚,却没一点反应,自顾自的抽着烟。
许明屿一边听她说,一边把门带上,然后双眸含笑靠在门框上,点点头,“好,我会跟他讲。”
“谢谢。”
“嗯。”
路笙准备回过小雨琴房。
许明屿叫住她,“李植这会儿在私人会所打球,就在一楼大厅里,你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儿。”
路笙一愣:“哦,那、我今天从大门进吧。”
许明屿俯身低说:“要不你等会儿我,一块儿坐康叔的车回去。”
周围各种乐器冗杂在一起,风吹起落叶,在脚下挥舞打圈,转的人的脑子跟着晃。
路笙连忙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不客气。”许明屿笑。
路笙一看他那个笑,就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拧眉看他,话锋一转,说:“我闻不了烟味儿。”
许明屿笑着走下琴房门口的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双铜铃似的眼睛,问:“那你闻闻。”
“……什么!”
“闻闻我身上有烟味儿没?”他眉峰微动,语气里挑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