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两小无猜1
唐青和佟朝阳的这个学习小组最终还是在班里暴露了，虽然班里学习小组很多，但这一组显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女生栀子是班长，从佟朝阳进班的第一天起就对他格外殷勤。下午放学后，佟朝阳拿起笤帚正打算做值日，栀子却闪过来一把夺走了笤帚，“值日我来做，你不要做。”
“为什么？”佟朝阳吓了一跳。
栀子说：“你学习辛苦，你休息。”
“你不辛苦吗？你不用学习吗？”佟朝阳一脸懵。
“你要补课，所以你更辛苦。”
栀子莫名其妙的关心把佟朝阳逗乐了，他干脆揶揄道：“你是说我笨，说我学习不好的意思吗？”
栀子顿时明白自己词不达意了，忙解释着：“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啦，是觉得你很棒，数学成绩进步那么大，肯定是比别人用功的。”
“哦!”佟朝阳洋洋得意地接受了栀子毫无原则的表扬。
“你今天还找唐青补课吗？”栀子一边扫地一边问。
“不去。”佟朝阳顺手整理着班里的桌椅。
“你们学习的时候，是在哪里呢？唐青家吗？还是你家？”栀子不嫌累的打听着。
“我家。”佟朝阳觉得不能告诉她那个石亭。
“我猜也是，他家没人敢去？”
“为什么？”
栀子故作神秘地走近佟朝阳，放低声音说：“他爸爸妈妈很凶的，经常骂他。他妈妈不是亲的，他每天要回家干活，所以，我们都很好奇他放学以后怎么会有时间给你补课？”
佟朝阳的心沉往下一沉：“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在小学就是同学，我住观堂镇里，他家住镇外。他爸爸不是本地人，开木材厂的，污染水，镇里人不让他把家安在镇里。”
佟朝阳：“关于唐青，你还知道什么？”
栀子想了想：“就这些吧，还有，他后妈生了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他们家喜欢他弟弟和妹妹，不喜欢他。你不要去唐青家，他后妈很凶的，会打他的。”
“你怎么知道，打他？”
“他家隔壁邻居说的，听到他家里桌椅掀翻和砸东西的动静，还有他求饶的声音，他不哭的。”
佟朝阳点点头，拿起书包，迈开大步走出教室门，留下满脸庆幸能和佟朝阳说了这么多话的漂亮栀子。
出了学校大门，佟朝阳想着栀子的话，满腹心事地朝公交车站走去。路过一处僻静的巷子口时，佟朝阳听见巷子里传出一阵嘈杂声，说的是宁海土话，他听不懂，但听得出是骂人的话。佟朝阳伸头往里看了看，顿时一惊，巷子里被两个男生挤在墙边的学生好像是唐青，另外几个男生抢过他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抖落了一地，翻找着什么。那几个人明显比唐青年龄大，扯着他衣领的那个瘦高个，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用脚踹，唐青用力反抗，却不是对手。
佟朝阳心里所有的情绪猛地冲上脑门，瞪着眼豹子扑食般“轰”的一下的蹿过去，瞬间挡在唐青和那几个小子中间，扯着唐青的瘦高个还没来得及看清扑面而来的影子是个什么东西，一只手腕子就已经被反掰过去，他痛得“嗷嗷”乱叫着跪坐在地上，另一个抓着唐青的人被佟朝阳飞起一脚踹到对面墙上，倒在墙根疼得捂着肚子半天站不起来。蹲在地上翻书包的三个人见势不妙，立刻扑了过来，佟朝阳挡在唐青前面，始终不肯挪动半步，他一边拧着瘦高个的手腕子不撒手，一边用空出来的拳脚连轮带踹打退扑过来的人。
佟朝阳的功夫没白练，几个回合下来，手下那小子的手腕子快被掰折了，剩下几个也都捂着肚子揉着腰没力气再打了，还有一个眼眶子红了一大片，晕头转向地爬在地上找眼镜。佟朝阳打架有个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朝对方脸上下手，今天是真急了。
手下那小子好像是几个人的头儿，开口求饶了：“大哥，大哥，松开，松开，手要折了。”
“孙子！还打不打了？”佟朝阳气得涨红了脸，咬着后牙吼了一句。
“不打了，不打了，大哥，松开啦！”瘦高个的脸都疼成了紫茄子。
“你丫说话算数！？”佟朝阳又吼了一句。
瘦高个显然没听懂主语是谁，但意思是明白了：“算的，肯定算的。”
佟朝阳松开手，几个人立刻后退到安全距离，瘦高个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腕，带着那几个人转身就要走。
“你丫回来！”佟朝阳一声怒吼，几个人惊得立刻转身看着他：“地上的，收回书包里。”佟朝阳盯着撒了一地的文具和书本。
瘦高个示意两个人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把收拾好的书包交到佟朝阳手里。
“为什么劫他？”佟朝阳瞪着那个一脸奸佞的瘦高个问。
瘦高个唯唯诺诺回答道：“不劫了，你放心，再不劫了。”
佟朝阳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唐青，问道：“他们翻什么呢？”
“钱。”唐青回答。
佟朝阳重新看着瘦高个问：“为什么翻他的钱？”
“他爸开木材厂，以为他会有草票（钱），所以向他借点。以后不借了，不借了!”瘦高个一边回答，一边两眼滴溜溜乱转，憋着一肚子坏心眼儿，“倷撒宁(你是谁)啊？管我这里的闲事？”
“你大爷的！”佟朝阳一听瘦高个还敢问自己的名号，立马气得眉毛倒竖，怒目圆睁。
“撒宁？”瘦高个没听懂。
“你-大-爷！”
瘦高个这次似乎听明白了，“哦，哦”的带人转身跑了。
佟朝阳还在气头上，狠狠盯着几个仓惶而逃的背影喘粗气，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轻轻推了推他，他这才想起来，唐青还被自己挡在墙窝里，他急忙转过身让出路，唐青拿过佟朝阳手里的书包，掸了掸，重新背到身上，局促尴尬的低着头对佟朝阳说：“谢谢你。”
佟朝阳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他，问道：“伤着没？”
唐青甩了甩胳膊，动了动腿说：“没有。”
佟朝阳看着唐青脸上、胳膊上被抓出的红印，心疼地说：“以后我就是你哥，有事跟哥说！以后放学必须跟我走，看这帮孙子还敢劫你！”
佟朝阳目光坚毅，唐青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书包带，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感激地看着佟朝阳，轻轻点点头。
一路无话，佟朝阳把唐青一直送到观堂镇的家门口。唐青家是个不大的院子，木材厂就在院子的后面。院门紧闭，站在门口，唐青好像犹豫着是否让佟朝阳进去。佟朝阳想起栀子说的话，他怕唐青为难，主动说道：“我要赶紧回家了，家里还有事情。”
“我陪你吧，还有三站路呢。”唐青想了想，显然也不放心佟朝阳的安全，他怕那几个人跟来找后账。
佟朝阳看着眼前瘦弱的唐青，想象着他打架的样子，没忍住“哈哈哈！”笑出了声。唐青迷惑地抬头看着他。
“你还是算了吧，真打起来，你只能拖我后腿。放心，他们那样的再多十个八个也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敢再来，我就一锅烩了他们！”佟朝阳大大咧咧地说道，他确实没有把这群小流氓放在眼里。
唐青不好意思的底下头，“那你赶快回家吧，路上多注意。”
“好，你也赶紧回去吧！”佟朝阳故作潇洒的转身离开，其实心里还在为唐青担心。
唐青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着佟朝阳走远了，才转身推门进去。
接下来的两天，放学时，虽然唐青拒绝，但佟朝阳还是坚持陪着唐青回家。果然不出他预料，出了学校门，在他们去车站的必经之路上，那个瘦高个带着7、8个人守在那里。因为吃过佟朝阳的亏，瘦高个没敢带人上来，只远远盯着他俩的身影。佟朝阳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三天，佟朝阳课间找到栀子问：“栀子，问你个事。”
佟朝阳在此之前没有和栀子主动说过话，今天的情况让栀子
很意外也有些受宠若惊，“撒事体（什么事）？”栀子迅速从女生堆里冲了出来，女生们羡慕嫉妒的偷偷看着她和佟朝阳。
“门口那几个小混混，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佟朝阳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栀子一听，马上敏感的把佟朝阳带到楼道边上的僻静地方问：“你说的是总在学校门口的那6、7个人，带头的是个瘦高的，眼睛还有点斜的？”
“对，就是他们，是什么来头？”
“带头的瘦高个是艺术家的儿子，名字叫金灿，在隔壁学校读高中，是出名的校霸，其他几个都是跟着他混的，有学校里的，也有社会上的，金灿经常带人到我们学校劫学生，劫女生就是要跟人家做朋友，劫男生就是这个男生碍了他的事，或是看人家不顺眼。怎么啦？你也被劫了？不会吧，他胆子大德勒（太大了）。”
“劫我？借他九个胆儿，他也不敢！”佟朝阳一耸眉毛，咬着后牙转身就走。栀子站在原地很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她预感到佟朝阳和金灿之间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放学时，佟朝阳在校门口依旧看见了金灿那帮人。
回到家，佟朝阳决定把校霸的事情告诉高岚和高德强。
听完佟朝阳的叙述，高岚想了想，对高德强说：“把你三弟叫回来吧，让他今天就回来。”
晚上9点，三阿叔高德勇手里攥着个公文包，脚步生风地走进家门。
“姆妈，有冷的龙井喝吗？太渴了。爸爸，撒事体？”高德勇一屁股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用手垂着腿。他没有继承高家人的斯文样子，而是敦实机智，举止粗糙，行事大胆果断。
“又加班办案子了？”佟佳兰提着个青花瓷茶壶给高德勇加了满满一大杯温热的茶水，“冷的不好，喝热的，舌头渳渳，覅一大口灌落去（一点儿一点儿喝，不要大口喝下去）。”
高德勇仰脖一口气灌了下去，喝完了看了一眼脸上挂满心疼和慈爱的佟佳兰，嬉皮笑脸的说道：“姆妈，一点点热，正好喝。”
等着高德勇喝完三杯茶水以后，高岚让佟朝阳把校霸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这个小孩，我们那里已经处理他和那群小流氓好几次了。这种校霸最不好处理了，我们公安局也特别发愁。轻了不管用，重了他们又未成年，弄进少年管教所教育教育还得放出来，不闹出大事，就管不了他们，但真要等到了出了大事，那就什么都晚了。”高德勇严肃地看看佟朝阳说：“朝阳，这个事我来处理，你正常上学，不要耽误学习。”
第二天中午，高德勇穿着一身便装，带着佟朝阳来到了隔壁中学，在校长办公室里，当着校长的面，金灿被教务主任带进来。刚刚还端端正正的高德勇就在佟朝阳一个转眼的工夫，变出了一副痞气阴沉的样子。
“呦，警察叔叔好。”金灿一眼就认出高德勇，油腔滑调地打招呼，显然对公安局的一套手段十分熟悉且无畏。
“是他吗？”高德勇瞟着金灿问佟朝阳。
佟朝阳阴沉沉“嗯”了一声。
“呦，你不是大爷吗？怎么找警察了帮忙了？”金灿一脸坏笑，挑衅地看着佟朝阳。
佟朝阳没搭茬，冷冷地盯着金灿。金灿和佟朝阳对视了几眼，便把头歪向一边，移开了眼神。
“金灿，你严肃点，学校要教育不了你，就要和你家长商量商量了。”女校长气得变了声。
“我家长忙着呢，没工夫商量。”金灿斜着身子抖着一条腿，站在那肆无忌惮的颠跶着。
“今天我是家长，是‘你大爷’的亲叔。”
金灿没听懂这层关系，一脸懵，腿也不颠跶了。
高德勇一脸鄙视的接着说：“你爸昨天回来了，一会儿他就去局子里经侦大队见我，谈谈你们家文化公司的事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金灿似乎没反应过来，楞在那里。
“我还得和你爸定个事。既然你这么喜欢打架，哪天找个擂台，安排你和我侄子一对一比一场，当着你爸的面立个生死状。”高德勇的语气越来越阴森。
金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两条腿开始抖也不是站也不是地挪来挪去。
“你妈利用表演活动搞的那些事情，也该收场了！”
“什么事情？”金灿像一只受伤的狼，带着凶狠，异常警觉。
“看来你知道点，具体怎么回事，还是去问你妈！”
一阵沉默，金灿狠狠瞪着佟朝阳，四目相对，一双邪火，一双烈火。
高德勇看看手表，瞄着一脸流氓气的金灿说：“刚才你爸知道我要到这儿来，就非要赶过来不可，现在差不多应该到了。”话音未落，校长办公室的们门敲响了。
进来的果真是金卫华。看见办公室里的阵势，金卫华赶紧点头打招呼：“高队长好，校长好。”
校长一边请他坐下，一边埋怨说：“金灿爸爸，你们家长再忙，也还是要抽出时间多关心孩子。金灿在校外拦截同学的事情总是发生，学生家长三天两头找到学校来，都影响老师正常办公了，如果学生都像你家金灿，那我们就不要正常教学了，学校也要关门了。”
“是我们的问题，我们改正，对不起学校，总给老师添麻烦。”
金灿一言不发低头站在那里，显然听到公安局要追究他们家文化公司的事情，就心里发虚了。在家里，他不止一次听见爸妈为文化公司的事情吵架，爸爸总是怒气冲冲地说：“你再这样干下去，迟早要出事情的！”妈妈则毫不退让地回应：“你在这里数钞票，还要挑三拣四，离婚算了。”提到离婚，爸爸就不言语了。
“你给同学道歉！”金卫华转脸看着儿子，笑脸瞬间变得愤怒。
金灿继续低头不语。
“快道歉！”金卫华怒吼一声，把男高音的专业水平都喊出来了。
金灿依旧低头不语。
金卫华突然起身，一步跨到儿子面前，抡圆了胳膊抽了金灿一个响亮的耳光。
金灿懵了，用手捂着被打红的脸满眼怨恨和迷惑的看着金卫华，紧接着，转身飞快的跑出了校长办公室。
金卫华忙追了出去，临出门时还不忘和高德勇招呼，高德勇邪眯着眼睛，补了一句：“下午准时到局里，我等你！”
校长怕出事，紧跟着金家父子跑出了门。
金卫华追上儿子，把校长劝回去以后，父子俩出了学校大门。看看四下没人，金卫华一边把金灿往私家车里推，一边狠狠拍了他几巴掌，气急败坏地说：“谁不好惹，你去惹高家？佟家那个小子什么来头，你晓得嘛？作死呀！你想让全家都毁在你手里吗？”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佟朝阳没再看到金灿那伙人的踪迹。他照常没事人一样把唐青送到家，然后再坐公交车回自己家。
每日的相伴，让唐青和佟朝阳越来越亲近，两人不似以前那样拘谨，路上有时还会说笑几句。
数学测验分数下来了，佟朝阳考得不好，错了两道大题，他看来看去看不明白，就去找唐青，“唐青，下午放学，给我讲讲这两道题。”
“好的，下课后别走，就在教室学吧。”
“教室里同学多。”佟朝阳不情愿的皱着眉头。
“那就去雨花亭。”唐青悄悄说道。
“不好，那太偏僻，最近我们还是要提防金灿。”佟朝阳也压低了声音，他想了想说：“去我家好不好，反正也不远。”
唐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下午放学出了校门，佟朝阳一眼看见金灿带了几个人站在不远处，金灿也看见了他俩，他往四周看了看，好像确认了安全，便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根抽着半截的烟晃了过来。
金灿迎面拦住了佟朝阳和唐青，“呦，回家呀？跟你们报个喜讯。”
佟朝阳冷冷地看着金灿。
金灿不在乎地抽了口烟说：“不想知道是什么喜讯吗？直接跟你说吧，我去上海了，明天就走。别忘了我，”金灿转眼斜睨着唐青，继续说道：“虽然我不在这里，但你们的账我记着呢！”
“你，不配让我们记着！”佟朝阳冷冷的说，他懒得跟金灿纠缠，看着金灿没有让路的意思，怒道：“让开！”
金灿一双阴狠的眼睛从佟朝阳扫到唐青，然后又回到佟朝阳脸上，四目相对，一个阴阳怪气，一个凌然正气。
“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以后当心，别让他栽到我手上，到时绝不放过。呵呵！”金灿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干笑，把烟斜叼到嘴里，双手插兜，转身扬长而去。
佟朝阳看着一脸愤怒和莫名其妙的唐青，轻轻说道：“别理这种垃圾，咱们走！”
佟朝阳和唐青并排坐在公交车上，唐青说话明显比平时主动，也比平时多。
唐青扭头看着佟朝阳说：“他终于转走了，以后不用总麻烦你送我了。”
佟朝阳：“你是我弟，说什么麻烦的话，见外了。”
唐青笑了笑，这是佟朝阳这几个星期第一次看见唐青笑得这么轻松。
刚认识唐青的时候，佟朝阳觉得他温和的眼光后面还隐藏着一种东西，那是佟朝阳看不清的，遇上时会让他揪心的一种东西，就像秋色，很美但却伤感。最近，他和唐青接触多了，慢慢明白，那隐藏在温和后面的是忧郁，一种深深的忧郁，还有忧郁中奋力挣扎的孤单和无助。
“他们很坏，劫了我好几次了。”唐青一直没有主动跟佟朝阳说过金灿的事情，这是第一次。
“为什么劫你？你很有钱吗？”佟朝阳明白唐青是个不会主动表达心境的人，现在能主动提及此事，说明对自己有非同寻常的信任。
“我哪里有钱，”唐青一脸苦笑，“他是让我加入他们，我不愿意，他们就总在学校门口劫我，还翻我东西。”
佟朝阳看着清白文弱的唐青，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为什么拉你加入？帮助他学习？他在高一，比咱们大两届呢。给他当跟班？还是你能做打手？”
“你不要笑我，等我长大了也会很强壮的。”唐青眨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很期盼地说。
“好，那你快点长。”佟朝阳乐呵呵的回应。
唐青不说话了，目光望向车窗外，佟朝阳只好老实坐着，不敢再逗唐青了。
一进老宅大门，佟朝阳就放开嗓子喊：“姑奶奶，唐青来了！”
佟佳兰从堂屋里出来，欢欢喜喜地迎上来说：“这就是唐青呀，忒嬁样（太漂亮）了，比你六阿叔还好看。你们去读书吧，一会在这里吃晚饭。”
唐青被佟佳兰夸得羞红了脸，叫了一声“奶奶好。”就跟佟朝阳钻进了屋里。
唐青一边放下书包，一边环顾房间。佟朝阳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便随着他的眼光随便介绍：“哦，家里的卧室都是这么大的，对面就是姑爷爷和姑奶奶的卧室，堂屋旁边是姑爷爷的书房，里面收藏了好多书。你在……看什么？”
唐青闻言回过神，不好意思的低头从书包里拿出测验卷子，掩饰着说：“没，没看。咱们开始吧。”
佟朝阳不再追问，两人很快讲完卷子，写完作业，天色已经昏暗，唐青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姑奶奶让你在这里吃饭。”佟朝阳挽留着。
“不吃了，家里还有事。”
“你家怎么有那么多的事，偶尔出来一次不可以吗？”
唐青默默摇摇头，轻声说：“我得回去了。”
佟朝阳看唐青一脸为难的样子，只好放弃留他吃晚饭的想法，送他出门。路过厨房时，唐青看见正在里面忙碌的佟佳兰，就礼貌的告别：“奶奶，再见。”
佟佳兰从厨房追出来：“小青呀，饭做好了，奶奶做了缸肉，留下来吃。小朝阳会很高兴的。”
唐青歉意的摇摇头边往外走边说：“奶奶，下次来吃，今天要回去了。啊，高校长，高老师好！”
高岚和高德强正巧下班回家了，迎面遇上往外走的佟朝阳和唐青，听见了他（她）们的对话。高岚拦住两人，微笑着说：“唐青来啦，难得来一次，留下吃晚饭，家里问起来，就说高校长留你吃饭。”
听见这话，天井里的人都笑着附和。唐青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佟朝阳一把扯下唐青的书包，拽着他的胳膊回了自己屋子。
很快，佟佳兰就叫他俩去堂屋吃饭了。坐在饭桌边，唐青显得有些拘谨，佟朝阳紧挨着他坐下，佟佳兰给他俩各夹了一块缸肉，高岚也给唐青夹了不少菜。看着大家都动了筷子，唐青才开始吃自己碗里的饭菜。佟佳兰烧的缸肉色如琥珀，不油不腻，入口即化，是佟朝阳最爱吃的菜之一。佟朝阳吃得起劲，一连吃掉三块，还不忘也给唐青补了两块。佟佳兰看见孩子们吃得这么香，高兴得不住口地劝：“你们自己夹菜，多吃点，多吃奶奶才高兴。”
吃完晚饭，唐青抢着要去刷碗，被佟佳兰和大婶婶拦下，“这里不用你，你去和朝阳玩。”大婶婶把唐青推出厨房。
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的堂屋里只剩下佟朝阳和唐青。唐青仔细端详着墙上挂的装裱好的字画，“这些都是谁的作品？”
“字是姑爷爷写的，工笔山水画也是姑爷爷画的。工笔花鸟画是姑奶奶画的。”
唐青来到其中一幅画作前仔细端详，然后指着画中的石亭对佟朝阳说：“你看，这幅画像不像雨花亭那里的景色，远方的山、钱江、树林、山坡上的石亭，飞在天空的白鹭。秋天的那里就是这个颜色的，山是淡淡的青色，水是淡淡的墨色，树有绿色、黄色和红色，草是淡淡的灰色，只有亭子和白鹭还是白色。但这幅好像不是高校长的手笔。”
在此之前，佟朝阳没有关注过这些画，对于高岚夫妇平时闲暇时写字画画的习惯也习以为常，他感兴趣的事情是在后花园练拳脚功夫和听高岚讲历史。看见唐青如此认真地看那幅画，他也凑过去仔细看起来，“还真是和雨花亭那里的景色一样，这画好看！”
“看画呢？”高岚听见二人说话，就从书房里走出来。
“高校长!”
“姑爷爷!”
高岚淡淡地笑着问：“嗯，喜欢这幅画吗？对了，你们有时候会在这里温习功课吧？”
唐青点点头，佟朝阳也跟着点头。两人都瞪大了好奇的眼睛，谁也没想到两人曾经以为的秘密就悬挂在高家的厅堂里。特别是佟朝阳，觉得自己简直粗心透了，居然没有注意到这幅画。
“堂屋里的字画只有这幅画不是我和奶奶的作品，小青的眼睛很厉害，一下就看出来了？”
唐青：“高校长过奖了，我只是觉得它的画法不同于墙上其它的画。”
高岚问：“看看左上角的诗，能读下来吗？”
唐青看了一眼便念道：“一气连江色，寥寥万古清。客心兼浪涌，时事与潮生。路转青山出，沙空白鸟行。几年沧海梦，吟罢独含情。是杨蟠的《钱塘江上》”唐青脱口而出。
高岚赞许的看着唐青问：“那你知道诗的意思吗？”
唐青认真答道：“知道一点，这首诗描绘了钱塘江的壮观景象，也表达了诗人的爱国情怀。”
“好！”高岚轻轻赞了一声。
“这幅画是我爷爷留下的，作者是晚清画家徐长硕。他和我爷爷是好朋友。这幅画刚刚重新装裱过，拿出来挂了两天，就让小青看到了，你和这画有缘呀。”
“高校长，画里是雨花亭吗？”唐青指着画中的白色亭子问。
“是，离这里不远，我曾经去过两次，景色还在，只是早已经是一片荒凉僻静的地方了。”高岚感叹，接着问道：“小青，你从哪里知道的这首诗？”
“学校图书馆，图书馆老师总把书借给我看。哦……”唐青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解释：“我没有借书卡，高校长，你不要批评图书馆老师。”
“你为什么没有借书卡？”
“办借书卡要5元钱，我拿不出。”唐青微微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高岚想了一下，转身去了书房，回来时手里拿着借书卡。“这是我的借书卡，你拿去用吧，以后在学校遇到困难，都可以来找我解决。”
“谢谢高校长！”唐青感激地接过高岚递过来的借书卡。
“高校长，天晚了，我要回去了。”唐青说完，又转脸看着佟朝阳，似乎在征得他的同意。
佟朝阳看看高岚，高岚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再挽留唐青了。
两人并肩走在河边的青石板路上，10月的风在这里还是暖的。
“真巧，我家里居然有雨花亭的画，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佟朝阳大大咧咧地问唐青。
“是很巧，我喜欢的地方，居然挂在你的家里。”唐青认同地点点头，脸上也显出高兴的样子，然后接着轻声感叹道：“你家人真好。”
“这是我姑奶奶家，家里人跟我很亲。我自己的家在北京，没这里人多，也没这里热闹，我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一年能见一次就不错了。”佟朝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下跟唐青说了这么多平时不愿提的家事。
“哦，那就住在这里好了。”唐青倒回应得干脆，“马上到八月十八钱江大潮了，到时我们一起去看潮。”
“太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