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修罗境中有个锁时局，扶羽竟然在凤仪山，母亲闭关的地方看到了锁时书。
她皱起了眉，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如空气般浮动，时而凹陷时而突兀，形成水波纹的形态。金字在不太明亮的洞穴里异常清晰，若不是字体一直在浮动，扶羽可以一目十行地读下来。
但就在她往下看时，半空中的锁时书如烟花般分散，不屑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扶羽往前走了两步，却没有再看到金色字体出现。
她愣了一会儿，再一转身，眼前一抹素衣身影突然出现，扶羽没来由地心尖一抽，却还是恭敬地唤道，“母亲。”
此时的怀瑾神女面色肃然，神情暗淡，目色凝置，微微抬着头，却不知在看哪里，眼中流露出悲伤。她常年素年，脂粉不施，容颜却几十万年不曾改变。
永远是一副冷冰冰，不易亲近的样子。
扶羽唤完这一声，便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
怀瑾神女的目光落下，正好撞进扶羽的眼里，下一刻，不出意外，她对扶羽也阖了下首。
母女俩一向如此，扶羽对母亲恭敬是应该的，可是母亲对她也有种说不出的疏离，甚至在她面前表现得谦和有礼。
扶羽已经习惯了，她指了指身后，问道，“那些文字”
“一些随笔而已，”怀瑾言简意赅，淡淡笑道，“你怎么来了凤仪山？”
真的只是一些随笔吗？又为何会叫锁时书？
扶羽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来是想问母亲一些事情。”
她看着怀瑾的眼睛，总觉得母亲在刻意隐瞒什么。比如审判之剑，又如锁时局。
扶羽记得当年自己在殇阑阙王宫的书阁里看到过锁时局的形成，此局又名创世局。顾名思义，这乃上创世者所造的一个局，一旦形成，将会是又一个人类世界。
就好像她在修罗镜中一直来来回回，实际上现实世界也在前进，只是比修罗镜中的世界要快，类似两条平行的人类世界。
所以这个局不是一般人能创下的，书上记载上古仙境众神创世，所用的就是锁时局，众神用命书将每个所造之人的一生命格书写下来，此人便会按照命书所写按部就班地完成一生，直到死亡。
她刚才乍一看到锁时书便联想到了命书，但是以母亲的造诣不可有支撑起一个锁时局，世昊也说，修罗镜中的锁时局乃是三祖圣联手所创，单单一个锁罗镜尚且三祖圣联手，更何况是人类的另一个世界。
怀瑾微微一笑，转身的同时示意扶羽跟上。母女俩一前一后走向花园。
花园中仙气隆盛，雾气中视线不过几米的距离，扶羽能看到前面的母亲，周围的一些花卉，在仙气中，她能感觉四肢百骸都贲张起来，接受着仙气的洗礼。
怀瑾没有讲话，也不回头，扶羽忍不住问道，“母亲可是在冲天劫？”
怀瑾不答，却问道，“有什么事，问吧。”
扶羽撇了下唇，只好问道，“上古有没有什么神兽沦落成了妖兽？”
怀瑾神色一顿，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扶羽说，“我在人间的处村子里发现了九天妖兽，但此兽修为高深，妖兽是修不到它的等级，我猜想曾经应该是神兽。”
怀瑾终于转过了头，清淡地看着扶羽。
在这样的注视下，扶羽没有再讲话，她也同样看着母亲。
母女俩对视片刻，扶羽却没有从母亲的眼里看出任何情绪。
她叹了口气，母亲修为高深，早已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为什么却迟迟不肯冲天动。
“没有。”怀瑾轻飘飘地说出两个字。
扶羽从怀里拿出了宝物，“母亲可认得这是什么？”
怀瑾看着宝物只是观赏，并由衷地赞美，“是件好物，从何而来？”
“九天妖兽身上得来的。”扶羽也没有隐瞒。
怀瑾转身坐上了莲台，双目微阖，不理世事，“留着吧。”
扶羽不甘心地又追问，“既然母亲不知，那可听说过锁时局？”
“创世之局，当然听过。”怀瑾闭着眼，也不去看扶羽，双手掐诀，静心归笃。
“我曾在修罗镜中看到过锁时局。”扶羽上前几步，语气有些急躁起来。
她有些不解，为何母亲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冷漠，三言两语，好像刻意打发她。
怀瑾坐如钟，纹丝不动，素衣在仙雾中有如远山，岿然挺立。
扶羽在一旁站着，等了许久，都不见母亲讲话。就在她以为母亲已经入定时，刚要转身，怀瑾轻如风般的声音从仙雾后面传来，“扶羽，你只需要记得，遵从自己的本心，其它的都是过往云烟。”
扶羽垂下眸，心中酸楚。
年少不知愁滋味，若是从前母亲这样待她，扶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如今，她经历过生死，历经了人世间最无助的爱，再听怀瑾之话，不知是敷衍还是另有玄机。
扶羽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怀瑾亲生的，她没有父亲，三天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但却知怀瑾怀胎三年生下扶羽。母女俩这样疏离，也是情份淡漠了。
扶羽想了想，还是想问另一个问题，“仙剑宗弟子千陌寒阴精之气过重。女儿欲治愈他的怪病，敢问母亲可有什么方法取出他多余的阴精之气？”
她只是随口一问，顺便探探母亲对千陌寒这个名字的反应，没想能真的得到答案。
可是这次怀瑾却是睁开了眼，“要取阴精之气，须得用寒针刺其百会穴，可使其阴精之气排出。”
“寒针？”扶羽不记得有这种法器，“上哪里去找？”
怀瑾笑眸看着她，“有缘自有找到。”
扶羽
从花园走进石洞时，扶羽又留意了一下半空，那些金色字体没有再出现。她这一趟等于没来，问了也等于没问。
少女金甸微蹙，神情透出失落，她召唤了玲珑翼下了凤仪山。在回綦天的路上。扶羽还是不放心，折回了殇阑阙王宫。
此时天色已晚，扶羽纵身落在一处屋檐上，没有惊动任何人。下面的寝殿里，踏星辰正在哄着念初尘入睡，可是男孩却在吵闹。
“那个小怪物呢？她明明答应我要带我一起走的，她说话不算数。”
踏星辰耐着性子哄，“她有要事去做，带不了你，等过段时间她会回来的。”
“你骗我，她根本不会回来了，”男孩声音哽咽，透着一股子恨意，“她就是骗了我，我恨她！”
屋檐上的少女神色微怔，这些话她听着耳熟。
可是，不可能，她不记得从前自己救过念初尘，他为何会有这段记忆。
扶羽捶了下头，她好像真的遗忘了什么，或许上一世她真的救过念初尘，还被他骂了一万年。
她看不见寝殿里的男孩，只能看见烛火摇曳，慢慢地，她开始出神。
从她与千陌寒同归于尽，再到重生到白浅栀身上，然后又通过地精石回来，这一切太顺利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
她抬头再次看向天际。
一轮明月皎皎，星光遍布墨蓝的天空，扶羽抬手轻轻触碰空气。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为什么她总觉得不真实。
仿佛，这个世界一样的不真实。
綦天，夜晚。
一个身影匆匆走出了房间，在外面的树林里，黑影如约而至。
身影见到黑影马上跪了下来，少女清脆的声音略显紧张，“主上，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每天给千陌寒服用精气草。”
黑影满意道，“很好，继续给他服用，只要他精气旺盛，魔气也会越发旺盛。等到他魔气满溢时，便可以为我们所用。”
少女始终低着头，“我明白，我会尽心尽力去做。”
一颗药丸从黑影身上抛下，“这是解药，可保你一月不会毒发，只要你用心做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少女赶紧吃下解药。
黑影提醒她道，“扶羽神女快回来了。”
少女果然抬起了眼，“这么快？”
黑影重哼一声，“我的人没能拦住她，她就在返程的途中，你自己多加小心，不要暴露身份。”
少女艰难地点点头，她看着黑影化作一阵烟雾散去。
少女瘫坐到了地上，轻声地抽泣起来。
同一时间，念初尘也走出了房间，来到一条小溪前。面前的女子他再熟悉不过，可在错位的时空中，他觉得可笑。
单飞雪乃是殇阑阏的将军，也是他的臣子，但此时她只是一个信使，一个可以左右自己的信使。
单飞雪一身黑衣，身材不算高大，在夜色中并不突兀。她转过身，脸上一片阴霾，看不出五官和样貌，仿佛只是夜色中的一个轮廓。
少年眉眼罩了一层夜露，双眼湿润明亮，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声音像带了刺，“找我什么事？”
单飞雪也没有寒暄，直入主题，“想必幽蓝玉已经都告诉你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要如何做。”
念初尘淡眉一紧，目光森然地看向她，满脸的厌恶，“如果我不照做呢？”
单飞雪摇了摇头，“你明知道这一切，也知道你躲不过去，这是最后一次了，成功与否就在这一次，”顿了下声，她微微叹息，“我知道很难，但是，你自己想清楚，是功亏一篑，还是照我的话去做。”
念初尘慢慢转开眼，他看向墨蓝的夜空，神情惆怅且绝望，眼尾染上一抹微红。
“你好自为之。”说完这话，单飞雪飞雪离去。
上一世的记忆如细雨般密密麻麻，桃林中的少女，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还有在轮回之境中消失的少女。
少年闭了闭眼，双手紧握成拳。体内的魔气开始复苏，让他难受的却不是魔气带来的嗜血，而是他不得不承受的痛苦。
念初尘眼中腥红，眼尾流出染红的泪，他难受地半跪在地上，指甲掐进了皮肉里。
这一世难道还要让她来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