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倒推一柱香时间前,念初尘跟着黑影追了出来,没追几步,那黑影居然从树上跃下,好像专门为了等着念初尘,站在前面一动不动。
念初尘不喜欢转弯抹角,一身大氅在寒风中摇曳,他睨着那道黑影,不屑地唤道,“修罗使者!”
前面的男子转过了身,对念初尘阖首一笑,“阙主好眼力,居然这样都能认出来我。”
眼前的男子面容清俊,身材瘦小,还不到念初尘的下巴,看上去就是个没有及冠的孩童模样、这模样子,念初尘也是第二次入修罗镜中看到过,当时就明白了。
他冷笑道,“上古瑾凤神女座下有三位亲使,其一是怀瑾神女,其二是她的坐骑睚眦兽,第三个便是千面罗,”他盯着修罗使者的眼睛,齿冷地问道,“我没有说错吧,千面罗。”
千面罗擅长千变万化,别说模样,就连性别都可以随意变幻。
千面罗笑,温柔似水,“看来阙主知识渊博,千面罗无话可说。”
念初尘在他身上打量,带着猜忌。
千面罗只好说道,“我只是来拜祭一下故人,没有别的意思。”
念初尘转开眼,语气还是不善,“不必了,千面罗守住修罗镜便好,不必来殇阑阙。”
千面罗摇头失笑,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挑了下眉,本想寒喧几句,现在只能直入主题,“我方才看到白姑娘脸色不好,精灵之气微弱,想必命不久矣吧?”
提起扶羽,念初尘满眼戾气,“与你无关!”
千面罗被这阵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顿觉念初尘这人一点都不可爱,他撇了下唇,无语道,“上次她入修罗镜时,我看出她的真身,本来想指点你一二,你既不领情,在下只好告辞。”
念初尘神魂一震,眼见千面罗转身,他下意识地抬手,“等一下!”
修罗镜前万物回归本貌,这一点念初尘绝对相信。
他叫住了千面罗,眸光漆黑,“你想说什么?”
千面镜微微转过身看了眼念初尘,吊儿郎当地笑,“你终于肯理我了。”
念初尘紧抿着唇,眯了眯眼,“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嘿,这人!
千面罗气得翻白眼。
念初尘长剑出鞘,逼近千面罗的喉间。千面罗一惊,后退几步,吓得瑟瑟发抖,“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干么这么粗鲁。”
念初尘黑衣若魂,难掩他一身的阴狠,“说!”
千面罗撇唇道,“上次白姑娘在进修罗镜时,我无意中看到了她的前身,本想来相告,没想到你这么没好脾气。”
念初尘猛地拧眉,“你说什么?她的前身?”
入修罗镜的确需要验明正身,修罗使者乃是祖圣时期的仙者,守护修罗镜几百万年,以他的修为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并不奇怪。
但他奇怪,修罗使者为何特意跑来告诉他这些。
念初尘神情警惕且狐疑,透出几分不信任。
玄衣阴戾的少年阙主,冷眸瞪向他。
修罗使者烦恼地一拍大腿,“我是为了你好,所以特意来转告,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为了我好?”念初尘轻嗤出声。
修罗使者被他的态度气到了,翻了个白眼,挥手道,“那算了,当我没来过。”
说着,他作势要走。
念初尘怎么可能让他离开,不管此人是何目的,来了就别想走。
长剑出鞘,通体湛白的剑芒挡在修罗使者面前,嗡嗡作响,杀气磅礴,念初尘抿唇道,“说吧,她的前身到底是谁?”
修罗使者笑嘻嘻地转头,“终于来救我”话没说完,长剑逼近他的脖颈,他吓得一个哆嗦,烦躁地嚷嚷道,“你这人,真的无趣。”
“快说,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念初尘阴翳地笑。
“好好好,说就说。”修罗使者抬起手指,往旁边扒拉了一下剑,他瑟瑟地退后一步,离那剑远远的。
“她到底是谁?”念初尘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她就是咳咳咳!”修罗使者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念初尘脸门拓下三道黑线,他若再不讲,他真有可能一剑杀了他。
修罗使者咳完,抬手道歉,“不好意思,呛着了。”
念初尘紧紧抿着唇,墨黑的眸透出滚滚的怒意。修罗使者见好就收,又嬉皮笑脸道,“行了,现在我能讲话了,我告诉你啊,她就是”
念初尘咬紧了牙,指尖握成花蕾,修罗使者透出神秘且小心翼翼,连声音都低浅下来,好像蚊呐一般,“她就是,扶羽神女。”
念初尘猛地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睫,双唇微微分开,“你说什么?”
扶羽神女?
那可能綦天位列第一的神女,她的母亲怀瑾神女曾和瑾凤神女一同开创了綦天,后来怀瑾神女一直闭关。万年前,三天之中,以綦天马首是瞻,綦天以扶羽神女唯命是从。
那场神魔大战,扶羽神女最后和千陌寒同归于尽,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怎么可能会是扶羽神女的转世?
念初尘慢慢沉吟,她仿若天生的尊容和气度,坚韧且强大,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他闭上了眼,不管是修罗镜中的女子,还是桃花林的白浅栀,或是在王宫里与他相依相伴的寡嫂,这一路走来,只有她陪在自己身边,是她救了他,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
在念初尘林林总总的记忆中,不曾忘记她最后用自己的三千发丝治好了他的病。这种强大的治愈术,果然不是普通人能操控的。
他身体一晃,险些站不稳。
千面罗阴测测地笑,“她现在的容貌与扶羽神女一模一样,不信的话你可以翻阅典籍,看看扶羽神女的画像。”
念初尘呼吸急促,他眼底的腥红迸发出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千面罗得意地笑,“这个阙主就不知道了吧?”
念初尘眼尾腥红
千面罗见好就收,笑嘻嘻道,“哎呀,我这是为了阙主好,三天无人不知,怀瑾神女没有成亲,却凭白无故生下一个女婴,自扶羽神女出生起,怀瑾神女便为她下了封世咒,不许扶羽神女生出神女丝,更不许她有爱人的权利,若违此咒,她和你都会不得好死,永不得超生。”
三天无人不知,扶羽神女长到五万岁还没有结出神女丝,更不悟情爱,怀瑾神女下咒一事,并非子虚乌有,当年就传得绘声绘色。
怀瑾神女希望扶羽神女以天下苍生为重,摒弃自己的情爱。
念初尘哪里虽小,但也听宫里的人提到过。
少年脸色苍白,眉心紧锁在一起,嘴唇紧抿,唯有双眼愣愣地睁大。
修罗使者却是一派闲暇道,“封世咒你不会不知道吧,当初浩渊祖圣的阙后锁照给浩渊祖圣和瑾凤祖圣下了封世咒,结果他们一个被杀,一个疯魔,这就是封世咒的下场,谁都破解不了,”他哼笑一声,突然笑叹口气,声音一扬,“谁都解不了啊!”
说完这话,修罗使者目光一转,看到念初尘身后一抹白色的身影。
他挑了下眉,“这下热闹了。”
说完,他腾空而去。
念初尘觉得他的目光转头,扶羽扶在一棵树上,眼尾垂下,脸色苍白且松弛。
她都听到了。
身前没有一丝声音,连风声都没有。
这个时候,扶羽的余光还是可以看到念初尘站在原地,他的剑撑在手掌上,仿佛撑住了他的全部。他佝偻着背脊,站姿不稳,神情透出了慌乱。
注意到扶羽的余光,念初尘抬起眼与她对视。
扶羽顿了顿,想着总要开口说点什么,可是想了半天,觉得任何话现在都没有意义。权衡了一番,她抬步向他走去。
扶羽站到他面前,目光平视着他的胸膛。
念初尘挺起了背,目光却转向了旁边。
她抬起眼,再度看向他的脆弱且无助的脸。
瞥见她的神情,念初尘心里漏跳了几拍。
彼时,大家都说他是个怪物,没有人爱他,更没有人疼他。念初尘不懂什么是真心,也不稀罕任何人的真心,他宁可拿去喂狗。
可是他想要扶羽的真心,一颗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真心。
千面罗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休想挑拨他和扶羽的关系。
念初尘神情冷漠下来,异常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要与扶羽说些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要找到证据证明修罗使者的话是在骗他。
他没有迟疑,越过扶羽,踉跄着离去。
走前,甚至没有看扶羽一眼。他要去证明,千面罗在骗他!
少年从她眼前风卷残云般略过,扶羽耳边一阵促短的风声,她垂下眸,五指掐进皮肉里。
当初母亲的确不想她留恋情爱,所以下了毒咒,可是如今她是白浅栀,并不是扶羽。而且她已生过情丝,难道念初尘还要相信这等没有意思的话吗?
他是当真怕自己会连累了他。
念初尘返回王宫时,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闯。他双眼僵直,透出蠕动的血丝,毫不犹豫地冲进了书阁。
画像?
书阁里一定有扶羽神女的画像。
一万年前,扶羽神女死后,怀瑾神女不但没有公然祭奠自己的女儿,反而还命令三天不允许有扶羽的画像出现。
但念初尘知道,这书阁的禁区中一定有。
他疯了一般将书阁里的书一本本扔到地上,在整齐却悠远的书籍中急切地寻找。
岁末在外面不敢进来,他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段对话,早知道他就不带扶羽过去了。
雪娃告诉他,如今扶羽在勤政院愁眉不展,念初尘在书阁里发疯,岁末的头都快大了。
直到晚上,天色暗沉下来,书阁里没有点烛,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只能听到一声声透着慌措且烦躁的声音。
岁末往里扒头,看见玄衣阙主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他也没看清,觉得应该是一副画卷。
而此时里面的声音消停下来,念初尘一动不动地站着,空气仿佛都凝置住。如果不是岁末知道念初尘在里面,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人。
他的玄衣陷进了牢笼般的黑暗中。
念初尘找到了画像——
画像卷起,画轴上有一个细细的绳细将画卷系紧,表面已经泛黄,但里面还是暂新白皙。
他慢慢拉开丝线,展开了画卷。
念初尘指尖颤抖地慢慢撩起,画像洁白,纸张柔软光洁,五彩画笔从乌发开始一点点徐徐铺张开来。
他手一顿,画卷上一张绝美的容颜呈现在眼前,带着妖娆之感,念初尘握着画卷,仿若抱住了画中的女子。
画卷上的女子立在冰天雪地的腊梅树前,身穿红色带帽的棉衣斗篷,斗篷边缘是一层厚厚的白色柔软貂毛,红色上暗纹绣着一片片的冬腊图案。
她翘首以待,不知看向哪里。
女子额心一点金色额甸,神圣且威仪。她肤白若雪,明眸璀璨,有如雪中一点冰晶。
画中女子的发极其好看,如云似雾,画工下笔有礼,连三千发丝都绘出层次。
念初尘看着画中之人的一头乌发,手掌不由得又握住。眼眶微红。
那时候的扶羽真的好美,不止是美,她立于皑皑白雪中,自有一种雪魂之姿,清泠纯洁,一身红衣俏皮又不失端庄。
尤其是她的眼睛,看向远方时,仿佛生出悲天悯人之意。
她爱苍生,心怀大爱,宁可息站在冰天雪地里,也不忘关心修罗大陆。
黑暗中,人最容易清醒,所有的感观都在不知不觉中退化,他只能听到自己强而乱的心跳。
他很小的时候便被父亲关在王宫后面。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别出去给我丢脸!”
在念初尘的记忆中,他好像一只带刺的小怪,到处咬人,他讨厌女人,看见女人就一剑杀了,但他更讨厌男人,因为男人都在嘲笑他。
那时候,宫里的公公都围过来看他,既羡慕又嘲讽,“哟,这么好看的殿下怎么生了这种怪病?”
“这病还能治好吗?”
“大概是不能了吧,否则阙主也不会把他关起来,听说连他的生母都不要他了!”
“呵呵,当殿下有什么用,连男人最起码的乐趣都没有!”
王宫每晚奏起华乐,他站在花园里远远地望去,奢靡的王宫好像一处幻境,对他来讲,只有梦中才能梦到。
从那里起,父亲再也没有来看过他,杀了母妃后,他就是父亲的罪人。
没有人陪着他,也没有人跟他玩,只有一个老公公负责他一日三餐,但老公公是哑巴,更是瞎子,据说是父亲把他弄哑弄瞎的。
王室的丑闻绝对不可能泄露出去!
在三天还算安稳的时代,他的身边早已没有蓝天白云,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小屋子,冬天冷夏天热。
还有殇阑阙的一年四季。
这世界没有颜色,在他看来,只有黑夜和白天,他每晚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怪兽吃掉,血淋淋的,他吓醒,不敢哭,也不敢再睡。
抱膝到天晚。
他是殇阑阙的殿下,却生活得如同犯人一般。
在万年的寂寥岁月中,他听过不少扶羽神女的传说——
“扶羽神女的传奇事迹真是讲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但她的确是三天的神,谁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她连神君都看不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什么样的男人,自然是受三天敬仰之人,难道是一个毛头小子不成?”
她是三天的神,曾在神魔大战时以一人之力抵挡魔族数十万大军。她麾下旧部都是上古神族,包括威风凛凛的父亲,和儒雅温和的王兄。
他们都是她的座下,曾远远地仰视着她。
她美艳不可方物,天生媚骨却眉眼冷漠,綦天神君只能望而远之,只求能看她一眼。天地星辰在她面前都为之失色,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与她相比。
这一夜太过漫长,念初尘额头上的冷汗未干,再一抬眼,少女戴着面纱正灵动地向他走来。
初登阙位,他内心其实很慌恐很不安,怪病一次次折磨着他,让他生不如死。
白衣少女小心翼翼地用血气治愈着他。
她是那样无瑕且美好,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敢化险危险,帮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她没有放弃地追寻踏星辰死亡的真相,周旋在六天之间,只盼六天再无争战,百姓安居乐业。
复活结灵息草,治愈他的隐疾,这一桩一件的事,都非常人能做到。
这样的女子,世上绝无仅有。
他曾经想留她在身后,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痛苦,疗愈他的隐疾,桃花林中他刻意为之,制造了二人的相遇;祈雨节时,他有意让她心动。
他从不曾探究过自己的内心,直到她大婚当日远走,他怒了也恨了,但终于明白,他想要她的心是那样坚定。
只差一点,她便是他的妻!
修罗镜中,她凭自己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仅征服了江予昂、徐陟尧和柔水,就连林启楼都不及她的冷静和胆识。
面对他的陷害,众人的指责,她并没有怨恨他们,反而帮他找到审判之剑,救下江予品。
六天争战无数,没有谁和谁是真正的朋友,但是到最后,柔水信她,徐陟尧为她险些叛出千疏阙,江予昂帮她瞒天过海。他曾觉得扶羽的容貌美艳,却也知,是她的坦诚无私成全了她的不同。
她想六天不再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她恢复结灵息草,和赤天化干戈为玉帛。
他记得她也会对她撒娇,只为了换来一婚契约术——
“你是殇阑阙的王,你更希望殇阑阙的百姓能够不再有战争。”
少女明亮且温暖和眸眨动着看他,眼中透出祈求与怜悯。他眼中却充满了嘲讽,“我不再发动战争,六天就能安宁吗?”
“浅栀,你太天真了,没有谁会真的愿意放手!”
“我可以放手,但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王嫂!”
少女在盈盈春水中,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那是一年中最灿烂的季节,却是他一生中最绚烂的一刻。
她站在他身边,执着他的手,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爱。
他记得她为他站在桃花下,花瓣染白了头——
他为她撑起了一把伞,伞下是她动人美丽的笑容,身后大片的桃花飘落,掉到她的肩上,她的发上,她的鼻眼间,好像围绕着嬉笑的花精,嗅着她的味道流恋。
他曾说过,“既许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笑着点头,投入他的怀里。
却也记得更记得她失望地看着他,一身大红嫁衣有如鲜血染过的颜色——
那时他伸出手,声音中透出祈求,只盼她能走向自己,“浅栀,我们马上就要拜堂了,你快过来。”
扶羽没有走向自己,她选择了另外的一个男人,“念初尘,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徐陟尧有错,但错不至死,你为何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就这样吧,你好自为之!”
那次她离开,他恨了她,是真的恨,明明每次只要他稍微装病示弱,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走回来,可为什么偏偏是那次,他们成亲的当天。
他或许不会明白,天下和爱人,扶羽永远会选择天下。
如果那时候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扶羽神女,可能便不会这么做。他爱她,也爱她所爱的天下。
他以为她的世界只有他,却不知他的世界才是只有她。
然而这一切,不及她为自己舍身赴死,三千发丝尽数凋零——
原来他以为她恨自己,却不想在她眼里,自己也是天下苍生的一个。
她曾说过,他是殇阑阙的王,他不能有事。他有事,殇阑阙的百姓无所依从。
上古神族以綦天马首是瞻,却以黔天为重。
她救他于火海,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责任,他已经分不清了。
回来的路上,岁末说扶羽到地宫取了一本书。是关于神魔大战时的书,他猜想,她前世的意识已经在觉醒,左右她的并不是情。
念初尘闭了闭眼,眼底一片滚烫。
他的女孩,他的扶羽,原来竟是当年的神女转世。
他是属于黑暗与罪恶的,可她却是属于光明和神圣。
他们有如云泥,他只会污了她一世的威名。
扶羽乃是治愈神女,可她救别人容易,别人想救她就难上加难。
念初尘系好了画像,辗转又在画像周围翻看了一些书籍——
最终他在《綦天传记》中找到了治愈扶羽的方法:神女无丝,当无情,气纳百川,灵通万物。神女有丝,当有情,气不再生,灵不再续。
神女有了情丝,等于阻断了天地间的精灵之气,所以要救扶羽,必须让她无情无爱。
念初尘目光颤抖,他依字依句地读下去:神女无丝,但可交合,气泽传递,阴阳相补。
少年的呼吸发紧。
綦天的修炼方法还真是变态,不允许神女有情爱,但可以和男子双修?
双修之法,念初尘从前就知道,阴阳交合之际,是以气泽传递最快之时。
他看着正字楷体书画的墨字,慢慢地抬起了眼。
少年清俊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淡红,念初尘神情复杂且绝望,透出内心的挣扎。
想活扶羽,必须要斩断她对自己的情丝,还必须与她交合?
这二者若只是其一,念初尘还能接受,但没了情爱,又何谈性爱。
实在是变态!
念初尘蜷缩在书阁里,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岁末等在外面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两个打扫的小侍卫不知道念初尘还在书阁中,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头晕晕了,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却懒得动一下。
那两个小侍卫一面打扫,一面笑嘻嘻地在聊天,“你说白姑娘的样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美?”
“我哪里知道?八成是服用了什么仙丹吧!”
“当真是天仙下凡了,可惜了咱们阙主却是个病秧子,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有点夸张,但总觉得那么美的女子应该配一个温柔多情又身体健康的男子。”
“我宫里的老人说,咱们阙主从前就是被老阙主给软禁的,若不是先阙后被杀,才不会让他这个怪物出来当阙主呢!”
“所以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念初尘微微地睁着眼,将这两个侍卫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侍卫说的没有错,他凭什么能娶到她,若不是她为了天下苍生身死,现在扶羽是他高高仰望的神,
绝非他能窥见的。
三月的天,早上露重,念初尘现在灵力充沛,却不禁觉得冷,从心底涌上的寒意将他吞食。
他抱住自己,视线朦胧,也不知看向哪里,呆呆地凝视目光。
两个小侍卫打扫到里面,看到念初尘时,都吓得跪了下来。他们刚才胡说八道,以为念初尘会杀了他们。
可眼前的男子头发零乱,模样痴呆,完全无视他们地存在。
最后还是岁末听到声音赶进来,将两个小侍卫赶了出去。
三天三夜了,念初尘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