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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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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羽现在的身份说起来有些尴尬,念初尘已经替踏星辰写下了休书,她已经不是先阙后。宫里的人现在都唤她白姑娘。

    可是‘白姑娘’和‘浅栀’这两个称呼还是有区别的。

    亲疏有别,‘浅栀’这两个字似乎关系近了些。

    扶羽抿唇看着何子庸,对于他口中的‘有办法治好她的病’,也只认为是一句说辞,想让她和他离开的说辞。

    嘴长在他身上,想怎么说随他。

    何子庸目光试探且犀利,透出内心的渴望。只是他的渴望并不含蓄,甚至让人有种企图掌控之感。

    扶羽不喜欢他的这种神情。

    她只是温雅地笑,“我已是将朽之人,而且心中所属,何大人乃是良人,相信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佳偶,愿意陪伴你左右。”

    何子庸垂了下眼,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嘲,“可是,我只想要你。”

    他抬直眼,微微眯起眼,“这么多年了,我恨过你,也怨过你,甚至也想杀了你,但是到头来,还是敌不过自己的感情。”

    扶羽指尖握紧扶手,眼眸微微睁大。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为了自己挨棍棒之苦,誓要护她周全,好像真的是很多以前的事了,淡漠到扶羽都快忘了有何子庸地存在。

    但也不至于让他能说出这种话来,还是当着她的面,这样直言不讳地讲出来。

    何子庸的变化扶羽看在眼里,但也从没有想过他想杀了自己。

    思绪一乱,扶羽竟没有接这话。

    何子庸转开了眼,神情悲伤且失望,“看来你还是不肯接受我,”他哼笑一声,“念初尘有这么好吗?让你如此死心踏地?”

    扶羽拧眉,语气肃道,“你竟然敢直呼阙主的名讳?”

    毕竟是原主心爱之人,何子庸如何对她,扶羽都可以忍受,但是他这样称呼念初尘,就是大不敬。

    这人若是敢对阙主不敬,还有什么忠心可言。

    扶羽站了起来,美眸迸发出阴冷之色,“何大人,我本欲劝解你,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她一指大门,疾言厉色,“请你离开,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何子庸也站了起来,他看着扶羽浅笑,眼底也露出一抹阴戾,“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我也无需与你多说什么,就此告辞!”

    他一拱手,狠狠地骞掌转身。

    何子庸走后,扶羽一颗心七上八下,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念初尘,让他小心点何子庸。

    但又一想,如果何子庸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她这样做又未免杯弓蛇影。

    举棋不定时,幽蓝玉说话了,“其实你无需操心这些,等你死后,何子庸也就死心了。”

    扶羽觉得有道理,可她还是觉得不踏实,“你觉不觉得这个何子庸有问题,他的性情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竟然敢直呼念初尘的名讳,我是怕他日后会反。”

    幽蓝玉有些不屑地笑,“你就这么信不过念初尘?”

    一句话,扶羽吁了口气。

    念初尘如此精明的人,又怎会给何子庸造反的机会,让她多虐了。

    幽蓝玉的声音也变柔和了,“你就安心做他的新娘子吧,其他的事别再想了。”

    扶羽点点头,她累了,也懒得再想了。

    念初尘这次似乎并不赶着成亲,他把婚期定了半月后,特意选了一个黄道吉日。

    这些日子,扶羽也没别的事可做,无非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但每天的吃食中,都会有一颗药丹。

    她吃了不觉得好,也觉有些精神了,也就一直吃着。

    冥天和赤天的战争,扶羽没过问,大抵是知道结果会如何,她看见念初尘,却想求他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保下江予昂,不管如何,我不想他有事。”

    她记得念初尘听完,神情不悦且纠结,可还是点头承诺下来。

    千疏阙中,徐陟尧正在加紧操练兵马,让徐祖源看了既眼馋又嫉妒。

    这一日,他走到庭廊时,看见蒋岚拿了一本书正向他走来,蒋岚拱手,唤他,“二殿下。”

    徐祖源看着他手里的书问道,“你拿的是什么?”

    蒋岚平静答道,“回殿下,就是一些普通的书籍,如今千疏溯正在备战,属下想多看看有关作战方面的书。”

    “拿来给我看看。”徐祖源扒着脑袋有些奇怪。

    蒋岚把书拿给徐祖源。

    徐祖源翻开看了两眼,顿时眼睛一亮,他合上书,轻咳一声,“这本书本殿下也很喜欢,先借我看看如何?”

    蒋岚不敢反对,“二殿下喜欢,拿走看便是。”

    徐祖源满意地点点头,拿着书走人。

    徐祖源一直在苦读这本书,书里的东西让他受益非浅,一点点,心里一个恶毒又低调的想法形成。

    他合上书,眼底一抹阴戾又痛快的神色,“徐陟尧,这下子看你还怎么嚣张。”

    徐陟尧正在操练兵马,沈星颜来了军营之中。

    徐陟尧看似在操练,实际上心思并不在这里,他一直想着扶羽的病,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帮她。

    沈星颜说了一堆,无非就是他们母子以后的地位,他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

    直到沈星颜抓住他的手,痛哭流渧,“尧儿,这次你一定要全力以赴,打败冥天,这样一来,你父王才会高看你一眼。”

    那日,徐思骞来的事她也后来听丫鬟说起,沈星颜一听马上花容失神,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徐思骞有没有听去。如果听去,那可就糟了。

    这几日,她一直求见徐思骞,可是徐思骞一直以战事紧张为由拒绝见她,这也沈星颜更加忐忑。

    她在徐思骞的身边有自己的人,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但一直在祟华院当差,孰知徐思骞的一言一行。

    她哭完,小声地对徐陟尧说道,“我打听到,你父王最近一直想换一种操练模式,如果成功,能大大增加将士的敏锐感,我想提前告诉你,让你提前着手操练。”

    “什么模式?”

    沈星颜说,“把将士的眼睛蒙起来,训练他们的听觉与反应。”

    徐步尧不以为意,这种模式倒也没什么,而且蒙起眼睛,的确锻炼人的听力,他点头道,“儿臣知道了。”

    沈星颜见他痛快答应下来,这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她又拉着儿子说了几句体己话,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徐陟尧心思本就浅,又是母亲告诉他的,他也就没有多想,按照这个方法锻炼将士。

    这日,徐思骞打算去军营看看,走到一半,看见徐祖源走了过来,他对徐思骞恭敬地拱手,“父王,听说您要去军营,不知儿臣能否跟着一起去,也好学学王兄。”

    徐思骞如今看着徐祖源,倒是有几分柔色,“也好,去学学,以后说不定要靠你了。”

    徐祖源大喜,跟着徐思骞去了军营。

    到了那里,徐陟尧正在校场训练,士兵本想通传,但被徐祖源阻止了,“父王,王兄现在正在专心一致,我们在一旁观看就好,免得打扰了他。”

    徐思骞觉得有理,他也想看看徐陟尧到底是什么水平。

    一行人悄悄地走了过去,却看见将士都蒙上了眼睛在训练,徐思骞皱着眉问,“这是何故?”

    徐祖源马上说,“可能是王兄一种特殊的训练方法,我们且看看,说不定效果很好。”

    徐思骞没有讲话,又往前走了几步。

    校场上,将士都蒙着眼睛训练耳力,最后排的将士听到有人走近,以为是徐陟尧专门来考验他们的,想都没想,转身举剑就刺了过去。

    “父王小心!”徐祖源马上挺身保护,将这几个将士一剑刺死。

    徐思骞惊魂未定,心中的怒意更加隆盛。

    徐陟尧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过去解释,“父王受惊了,这些将士只是在训练,以为有敌人靠近。”

    徐思骞现在对徐陟尧充满了疑心,此时也是七分猜忌三分不满。他重重哼声,转身离开。

    徐陟尧有些泄气,本想给徐思骞一个惊喜,没想到竟出了差池。

    他也没想太多,本就心思单纯,转身让人收拾了尸体,继续操练。

    在回去的路上,徐思骞满心满腔地疑惑,偏徐祖源还在他耳边扇风点火,“父王,王兄现在越来越大胆了,就算不知道父王您来了,毕竟是千疏阙的军营,也不能让他的将士杀了千疏阙的人吧。”

    这句话,正好戳中徐思骞的心病,徐陟尧竟然敢在千疏阙里公然杀人,他难道想谋反不成?

    一念思及,徐思骞心里更不淡定了。

    徐思齐才是千疏阙公认的继承人,如果众臣知道徐陟尧的身份,他一旦谋反,肯定会受到众臣的拥护。

    徐思骞胸口起伏不定,他狠狠地转身。

    身后的徐源祖露出了一抹阴翳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瓷瓶,冷笑道,“到时候上了战场,这瓶迷药正好让他心智混乱。”

    冥天和赤天的战争在三日后落下帷幕,

    冥天大获全胜,柔水瞎了一只眼,被林启楼带走。赤水的结灵息草和百姓城池全部归了冥天。

    吃了甜头的江予昂,转而将矛头转向了千疏阙。

    扶羽知道此事时,只闭了闭眼,更觉难受。

    她知道六天要乱了,本来她吞食了天精石和地精石,以为六天会有所顾及,只要念初尘不出兵,其它各天都不敢轻举妄动。

    却没想到还是不行。

    到底不再是三天时代了,现在各天她都无法掌控,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冥天和千疏阙开战,不管谁胜谁负,最后一个目标都会是殇阑阙。

    果不其然,这一仗打下来,江予昂完败,千疏阙的兵马杀进冥天,杀死了江宥珩,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念初尘出面救走了江予昂。

    他还算没有失信于扶羽。

    可是另一个消息还是让扶羽痛心疾首——

    战场上,徐陟尧不知为何,居然反手杀自己的将士,徐思骞在城楼上命人放箭,以叛乱之命将徐陟尧就地正法。并将沈星颜打入冷宫,永不相见。

    乍一听到徐陟尧被自己的父亲所杀,扶羽内心很是崩溃。

    想他一生,活得战战兢兢,深恐徐思骞不满,可到头来,他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但过后,扶羽一点点冷静下来,徐陟尧的性子在千疏阙很难生存,他不适合当太子,更无法摆脱自己的身份,死只是这一世的解脱。

    他还有下一世,下下一世,希望此后几世他都能活得舒心快乐。

    江予昂伤得很重,念初尘把他救到殇阑阙后,他一直晕迷不醒。

    看着守在江予昂床的扶羽,念初尘眉心紧蹙,他方才探过扶羽的灵气,似乎并没有增长。

    难道结灵息草的灵力无法救她?

    清瘦脆弱的玄衣阙主,神情透着失望。

    念初尘刻意将婚事放在半月后,就是想着扶羽应该能够有所好转,他希望她气色红润,喜气洋洋地做他的新娘。

    现在看来,还是难办。

    一身黑色貂皮大氅都没能掩去冬寒,少年走到积雪未化的石子路,向来淡定冷持的面容也出现了一抹的绝望。

    他走了两步,见岁末迎面走了过来。

    念初尘抬起头,听岁末拱手道,“阙主,明日是老阙主的忌日,众臣都在等着阙主的命令,是去还是不去。”

    老阙主漠河尘是当年浩渊的部下,也是他的亲信,执掌殇阑,有一大部分是替浩渊守着这片土地。只可惜漠河尘修为不济,寿至五万便殒了。

    但对于这个父亲,念初尘并没有任何情绪,谈不上恨,但也说不上爱。

    漠河尘当他是怪物,他当漠河尘是路人。

    念初尘已然失了民心,殇阑阙灵气稀疏,百姓怨言载道。若再失了礼法,恐怕众臣会反。

    岁末刚这样担心,念初尘便颓然点头,“你看着去办吧。”

    去漠河尘陵墓的消息传来,扶羽打算和念初尘一起去。她想知道漠河尘的陵墓里有没有关于结灵息草的结索。

    开始时念初尘并不同意她去,扶羽觉得自己既然要嫁给他,做为儿媳妇理应去拜祭。

    念初尘看着她纠结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祭祀大典前,白灵淼也跟随着白浩安一同前往,只是这几日,她一直头疼,断断续续间能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有些模糊的记忆,模糊的脸,越是想看清,偏偏又看不清。

    她抚着额从白府走出来,迎面看见何子庸站在不远处。

    白灵淼抬头看了一眼,只当他是来找白浩安,只阖首一笑,越身过去。

    身后,何子庸哼笑着道,“白二姑娘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白灵淼转头一诧,又往回走了两步,“你知道我是谁?”

    何子庸勾唇一笑,“不仅知道,我还能帮你恢复从前的记忆。”

    “真的?”白灵淼打量着这几个人,露出几分狐疑。

    她不是白灵淼,活了几十万年,她自然心有城府。

    何子庸淡笑不语,“这里是白府门前,如果我对你不敬,我也不能顺利脱身。”

    白灵淼旋首望了眼,的确,这是白府门前,守门的侍卫还在,何子庸不敢对自己怎样。

    连日的噩梦加上寻夫心切,白灵淼此时太想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她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好,你帮我。”

    何子庸垂着双睫,慢慢笑了出来。

    这是扶羽第二次来陵墓,上一次是为了踏星辰,这一次是为了漠河尘。

    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到了陵墓,扶羽始终在念初尘的身边,按照祖制,念初尘带着扶羽进到陵墓中瞻仰仪容。

    正合扶羽的心意。

    只是刚进到陵幕中,头顶树丛中一道黑影闪过。

    念初尘目光如梭,一眼认出此人的身份,他转身交待岁末,“先送白姑娘回去。”

    扶羽拉住他的手,“我一个人进去吧,替你尽尽孝道。”

    念初尘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特意叮嘱岁末,“看好白姑娘。”

    岁末明白,念初尘是不想扶羽听到结灵息草的事,“属下尊命!”

    漠河尘的地宫陵墓与踏星辰不同,地宫里都是他当年与浩渊祖圣一起治理殇阑阙的史书,这些书里事无巨细地撰写,还有一些他和浩渊祖圣的画像。

    画中他跟在浩渊祖圣身后,看似卑躬屈膝,头都不敢抬起来。但能跟在浩渊祖圣的身后,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地宫里没有任何一件他在任期间的丰功伟绩,都是这些历史的撰书,可见在漠河尘心里,最光荣的时刻应该是跟在浩渊祖圣身边,而治理殇阑阙只是浩渊祖圣给他的恩典。

    其实这样是有利于扶羽的,历史资料越多,她才能找到越有利的线索。

    整个地宫,寥寥望去,书籍琳琅满目,若是一本本找,恐怕找到她死也找不完。

    扶羽转头问文史官,“地宫里有没有关于千陌寒的书,我想了解一下过去的史事。”

    文史官一直在地宫里看守,对这里的一切自然熟悉。他很快翻到了几本书,这些书上布满了灰尘。文史官恭敬道,“这几本是有关千陌寒的书,不过卑职没有看过。”

    “无防,”扶羽接过来,淡黄的书面上没有写字,书籍陈旧,但里面的纸张还很新,可见没有被人动过。

    地宫微寒,岁末怕冻着扶羽,只好提议道,“白姑娘若喜欢,可以拿回去读,读完再还回来便是。”

    扶羽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这几本书一时半刻也看不完,拿回去看的确方便。

    文史官只登了个记,便让扶羽拿走了书。扶羽离开地宫都没有看见念初尘,她不知来人是谁,会不会对念初尘不利,这样一想,扶羽交待岁末,“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岁末为难道,“白姑娘,你还是不要独自一个人行动,我怕阙主责难。”

    扶羽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调向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心里还是觉得不安,“那我们一起过去。”

    “这”岁末犹豫。

    “如果阙主真的有事,你可是他的护卫,更加难辞其咎。”

    岁末点头,“好吧,我陪白姑娘过去看看。”

    扶羽转身,向着树林深处,层层叠叠的落花中而中,她觉得那个黑影好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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