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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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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疏阙的结灵息草不日即到,江宥珩急得团团转,一病不起,江予昂这两日都在照顾父亲,自那日后就没来过私人府邸。

    扶羽这几日也在忙着妙语花,这花还算争气,在水里又生龙活虎起来,灵力越来越充沛。

    在某一天早上扶羽醒来时,它已经支楞起了花枝,灵气在小小的水盆中浮现出阵阵蓝色的涟漪。

    扶羽大喜,她马上将审判之剑也放进了水里,半圆型的石筑水盆中,审判之剑的冰白光芒和妙语的淡蓝光芒渐渐交融,灵力在剑身的冰芒上铺开一片片的光,渗进剑芒中,慢慢地灵力占据了大半的水盆,剑身的冰芒只零星点缀在其中,白底蓝光,好像浮动在天空的流云。

    幽蓝玉说,“妙语的灵力已经被审判之剑吸收了。”

    扶羽看向剑柄,剑柄中已经成形的天精石一点点浮现。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黑若玄冰,清澈明亮。

    天精石浮到剑柄上,与剑柄平行时,它停了下来。此时的画面从唯美中透出了几分诡异。

    一双活灵活现的眼在水中直勾勾地看向扶羽。

    她心尖莫名颤了一下,又看了一会儿,发现天精石不再动了。

    扶羽奇怪道,“为什么天精石没有出来?”

    幽蓝玉猜测道,“可能天精石依附在审判之剑上,已经浑然一体,想让它出来可能要借助某种引力。”

    “你是说,将天精石吸出来?”扶羽将审判之剑从水中拿出来,剑柄上多出来一双人眼。

    她抚摸上去,触感温热,好像人的肌肤。

    天精石比周围的温度略高,但边缘并没有镶嵌进入的迹痕,根本就是一体而成。

    她想用工具挖出来都不可能。

    这样的情况,她想不到用什么能将它吸出来,“如果用刀子将它切下来呢?”

    幽蓝玉笑,“那恐怕天精石就彻底魂飞烟灭了。”

    扶羽沉吟,“你是说,它根本就是审判之剑的一部分?”

    “就像人体一样,切下一块肉,那是腐肉了,再没有用处。”幽蓝玉打了一个不太文明的比喻。

    扶羽问,“那用什么将它吸出来?”

    幽蓝玉说,“怀瑾神女临终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扶羽垂眸,喃喃重复,“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从来处来

    扶羽有所顿悟,“审判之剑是从修罗镜中来的,难道要到修罗镜中将天精石取出来?”

    幽蓝玉也不确定,“或许可以试试,”它顿了下,又道,“我们现在一步步将它化形,引导到审判之剑的上面,这两步都没有做错,那么最后一步应该也没有错。”

    扶羽哑言失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蒙的还挺准。”

    不对,不是她蒙的,每次都是审判之剑引导她的。

    扶羽垂眸睨了眼玉坠,不动声色说,“好,我们去趟修罗镜。”

    修罗镜现世后一时半刻不会关闭,只要修罗使者同意,她就可以再进去一次。

    这次只有她一人,机遇也好,凶险也好,她都要一个人承担。

    但是在走之前,扶羽还得帮冥天先解决掉麻烦才行。

    她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扶羽叫来了江予昂,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江予昂自然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若不然你等我忙完了,我和你一起去。”

    看着当年的小师弟,扶羽不免有所出神。

    昊临从前也是如此,不管扶羽去寻里,他都会跟着,如果扶羽不答应,他就偷偷跟着。

    那年綦天的桃花开得很好,一片片粉红的桃叶飞舞着,好像蝴蝶。樱草长衫的少女,踏过桃花林。

    昊临躲在桃花树后,探着眼穿过漫天的桃花,扶羽侧首浅笑,刻意放漫了脚步。在属于扶羽的岁聿云暮中,除了满眼桃花,还有桃花后綦天的神宇。

    如今綦天不在,天阙冷冷清清,唯有她脑海中的记忆还是那样明丽动人。

    心中的酸涩越过万年的光景涌进扶羽的心底,她看着江予昂,眼中晦涩微红。

    她说,“我自己去,你留下来照看冥天,”迟了一下,扶羽才笑道,“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走,我也是一样。”

    江予昂沉吟半晌。

    少女的容貌渐渐恢复,几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但她还是粗布麻衣,暗淡且粗漏,她盈盈浅笑的鹿眸温暖了初冬。

    他终是抿了下唇,迟钝地哑了声音,“修罗镜中凶险无比,没有人陪着你,自己小心。”

    扶羽点头。

    其实江予昂并不知道,修罗镜之门一旦开启,一定会惊动六天,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奔向那里。

    所以她要在大家找去前,让天精石从审判之剑中拔出。

    二人分头行动。

    江予昂按照扶羽教的方法,亲自去了一趟殇阑阙,说是有扶羽的消息。

    远在千疏阙的念初尘得知此事,即刻起程回到殇阑阙。

    江予昂来殇阑阙动静闹得很大,几乎是敲锣打鼓,生怕别人不知道。

    进了王宫,他并不怕念初尘为难,皎皎少年反而挺胸抬头,气宇轩昂。孰不知,江予昂心里也在七上八下。

    在自己的地盘上他都未必能斗得过念初尘,更何况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但扶羽说了,他一定要做出盛气凌人的姿态,让别人觉得他不但不怕念初尘,反而关系交好。

    念初尘坐在大殿中,他眉眼清淡,眼尾浅笑,一身玄衣却难掩压抑禁欲的气质,让人望而却步。

    念初尘神情平静且舒适,透出对江予昂的友善。

    高高在上的玄衣阙主,微微一笑。

    江予昂哼笑一声,并未拱手,反而双手负背,一派闲适,“好久不见了,上次你还是星尘,还是就变成阙主了,”他打量着上首的念初尘,撇了下唇,“看上去差不多。”

    江予昂这人就是如此,即使心里再恐惧,也会表现出一身傲骨。

    想到扶羽此时独自去了修罗镜,他只想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道,“我知道白浅栀的消息,所以特来告诉你。”

    念初尘坐于上首,居高临下地看他。

    江予昂唇角浅抿,眼中带着不屑,却站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

    他心里并不太相信这个人。

    既是来告诉他真相的,又为何这副满脸不情愿的表情。

    殇阑阙与冥天并无往来,说不上友好,也谈不上拔剑弩张,大动干戈。

    但也知道,两个仙域是敌对的关系。

    他与江予昂在修罗镜中闹得不算愉快,可以说到最后差点动手。并不是那种在他遇到困难时,会主动出手帮忙的关系。

    念初尘马上反应。

    江予昂本心上必定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他眼尾轻浅一笑,顺着江予昂的话问道,“哦,那她现在在哪里?”

    江予昂睨着他,眼中透出几分狡黠,却是不喜掩去,“我并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离开冥天时并没有告诉我。”

    念初尘手指蜷缩,黑沉的眼微微眯起。

    江予昂有几分得意,直接移开了眼,不拿正眼瞧他,“可是我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她?”

    念初尘压下心中的怒意,眯着眼在江予昂身上逡巡。

    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想必一定握着他想知道的事情。

    他一只手放在把手上,身体向龙椅上一靠,似乎神情悠然,“有什么话就说吧。”

    江予昂也不想同他再打哑谜,干脆实话实说,“你找不到她,是因为她的样子变了。”

    念初尘眉心一紧。

    江予昂接着说道,“她被人下了老妪散,所以现在的样子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比怪物还要难看,”顿了一下,他仿佛解气,“所以,你根本找不到她。”

    念初尘手掌猛地一握,神情带着狐疑和揣度。目光深邃。

    下面站着的少年剑眉微挑,眼中含笑,似处透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江予昂八字脚站着,目光斜上而视,也不知在看哪里,总之没有看他。

    念初尘淡声道,“老妪散?”

    江予昂虚一抬手,马上说道,“不是我下的,我没有那种玩意,”他咧开嘴笑,“你应该去问问白将军的夫人,她死了女儿,也见不得别人好。”

    念初尘垂下眸,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此事我会去查,”他抬眼看江予昂,眸尖一点笑意,“你透露这个消息给我,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你。”

    江予昂似乎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快速道,“千疏阙要给冥天一百株结灵息草,我是来告诉你,冥天不会和千疏阙合作,请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不必打冥天的主意。”

    这也是扶羽告诉他的,有时候示弱也是一种良策。赤天就是因为太过锋芒必露,才会招来灭天之祸。

    江予昂虽然百般不愿向人低头,可眼下冥天的确势弱,他也只能这么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江予昂能屈就能伸,这口恶气他回头再报。

    念初尘嗤笑,“原来是求饶来的。”

    江予昂瞪向他,念初尘眼尾微撩,透出不屑的笑容,“念在你来传信的份上,我可以暂时不动冥天。”

    江予昂咬牙道,“那还真是谢谢你。”

    咱们走着瞧。

    岁末从白府回来,印证了江予昂的话没有错,那日陈馨芝和扶羽发生了冲突,的确向她下了老妪散。

    念初尘听完,眉稍深凝,他喃喃道,“原来是我一直找错了方向。”

    岁末问道,“那现在是否朝着老太婆这个方向去找?”

    念初尘抬起眼,缓缓点头,“殇阑城你亲自去找,千疏阙和冥天那面,你告诉蒋岚,让他去找,尤其是冥天,”他目光凝重,“江予昂若知道此事,浅栀必定在冥天出现过,说不定现在还在冥天。”

    岁末点点头,又有些为难,“阙主,冥天那面没有我们的眼线,找起来怕是不容易。”

    念初尘幽幽一笑,“冥天没有我们的眼线,但是千疏阙可在江宥珩身边安插的眼线,”他摆了摆手,并不为此事烦恼,“让蒋岚去办此事,他知道该怎样做。”

    岁末笑,“一个蒋岚,能顶六天的细作,这个人用的妙。”

    念初尘托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思绪有些飘渺,“这全赖我王兄用人的眼光精准,蒋岚培养的也好,从小就一直在死侍营栽陪。”

    岁末知道,能让徐思骞全心信任的人,定不是普通的人能做到的。

    换他就一定不行,

    念初尘有些懒散地撩起了眼,“随便告诉蒋岚,让他放条长线,冥天,我也一并要了。”

    岁末退下。

    念初尘躺在软椅上,天边的云冷却,春云是舒展,冬云是倦怠,连游动的力量都大不如前。他看了半晌这云都不带动一下的。

    果然不识好歹,给它一个明媚的天气,它也是这副自以为是,我行我素的模样。

    他双手微微握成拳。

    如果不是为了审判之剑,他根本不屑去寻找这个女人。

    念初尘自认给了她一个光鲜的身份,让她脱离白家的魔爪,他愿意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为他绵延子嗣,可她却如此不识抬举。

    他又为什么非她不可?

    念初尘轻嗤一声,猛然站起身时,从怀里竟又掉下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面纱。

    那面纱轻盈,从他怀里脱落,竟像一片翎羽飘飘摇摇地落下,待到垂落到红色的地毯时,好像坠入火海般惨烈。面纱轻轻浮动,他都能感觉到它在火海挣扎的痛苦。

    他皱着眉,垂眼看着,抬腿跨了过去。

    走到玉阶时,念初尘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凝置着前方,耳边仿佛传来面纱的惨叫求饶。

    少年勾唇笑了,他转身,弯腰从红毯上捞起了那条面纱,押玩在手里时,它还是那么纯白清亮,像未化的雪,丝丝凉凉。

    他轻哼一声,将它又揣回到了怀里,声音调笑,“看你这么可怜,再给你一次机会。”

    岁末办事效率高,没过两日,就找来了几十个七八旬的老太婆。

    殇阑阙中这样的老太婆数不胜数,岁末是按照户籍去核对的,户籍上他没管,找来的都是户籍上没有的外来人口。

    这些老婆婆有的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是硬被架了过来。有的嘴歪眼斜,直流口水。更有的牙全都掉了,一笑起来真像个老怪物。

    周围站满了维持秩序的侍卫,可是这些侍卫更不得闲,有的人架着老婆婆,有的人抬着老婆婆,有的人还得负责端屎端尿,

    远远望去,好像一个养老院。

    围观的百姓都奇怪地在一旁议论。

    “阙主找这么多老太婆来做什么?”

    “听说在找先阙后!”

    “先阙后可是殇阑阙第一美人,不至于一下子变得这么老了吧?”

    “谁知道呢?阙主从前的眼神就不太好,乱把丑女认得美女,现在又不知道犯什么病了!”

    “嘘,我们看看就得了!”

    念初尘站上城楼时,俯身向下一望,顿时头晕眼花。

    只有他一个人能认出扶羽的气息,这件事还真不能假手于人。

    于是,城楼下面一批批送上来几个老太婆,然后又被送了下去。再送上来一批,再被送下去。

    念初尘在城楼上裹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旁边还生了火炉,硬生生看了这些老怪物一天。

    可结果却一个都不是。

    蒋岚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千疏阙和冥天他都派人查过了,外来人口不少,但核实后都有出处。

    念初尘也没办法到千疏阙和冥天逐一排查,蒋岚办事稳妥,他相信不会有问题。

    眼下殇阑阙、千疏阙和冥天都算筛查过了,剩下的只有赤天和极天。

    极天在水下,扶羽恐怕没办法多待,那么就只有赤天了。

    就在念初尘正打算到赤天走一趟时,他感知到修罗镜传来了异动。

    他忽然想起,若想打开审判之剑,也许还得到修罗镜中去寻找方法。

    也就是说,扶羽又入了修罗镜。

    念初尘放弃了赤天,连夜赶往了修罗镜。

    另一面,林启楼也感知到了修罗镜的异动,带着柔水前往。

    而徐思骞考虑到徐陟尧入过一次修罗镜,这次还是派他前往,只当再给他一次机会。

    于是,四天人马又浩浩荡荡地赶往了修罗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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