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赤天依山而建,宫殿建在山中,整片傍山以及傍山周围的城池都是赤天所有,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五六十座城池。
想上赤天须经过一条很长很崎岖的山路。
这样的地势,按理说攻打起来很吃力,可千疏阙没有对付殇阑阙,反而掉头选择了一条荆棘路。
扶羽御剑上山。
凌山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山上绿树成荫,宫殿两侧是悬崖峭壁,瀑布飞流。银水垂直倾泻,宛如流云画。
当年的凌山扶羽来过,没想到再到这里时,看到怕的却是一片血海。
赤天的王宫被攻陷,千疏阙的兵马身系绳索,延着峭壁而上,亦是死伤无数。可是徐思骞宁可两致俱伤,也要攻下赤天。
扶羽看见柔水看见满身是血,千疏阙的兵马将她团团围住。
她应该没有了力气,剑矢撑地,一条腿跪了下来。盔甲乒乒作响。柔水的眼中布满了血色,她抬头看着眼前挥过来的长剑,咬着牙站起身。
男女之间的体力本就悬殊,柔水的剑法虽不错,但也算不上精湛,至少跟念初尘和林启楼相比,差得很远。
就像昨夜她连那几个黑衣人都打不过,现下不过是硬撑。
眼见周围的将士,就要刺向她的后面,一把冰亮长剑,将那些将士的脑袋砍了下来。
柔水回头,看见一道轻盈凌厉的身影,“浅栀?”
扶羽见柔水身上多处受伤,她不由分说地先拔下一根头发,给她射入一道红芒。
柔水的身上的伤口自动愈合,她没时间想太多,拽起扶羽就问道,“殇阑阙的兵马到了吗?”
赤天的王宫已经被攻战,兵马几乎全军覆没,乌央央的王宫中,除了攒动的人头,就是鲜红流淌的血。
扶羽诚实摇头,“念初尘晕迷,无法调动大内禁军。”
“什么?”柔水脚下一晃,有些站不稳。
殇阑阙是赤天唯一的指望了,如果殇阑阙不能出兵,这一仗赤天必败。
扶羽说,“林启楼已经去调动极天的兵马了,相信一会就到”
“极天的兵马无法长时间在大陆上作战。”柔水气得把旁边的树砍断。
只是眼下局势容不得她生气,周围的兵马再次将她们围住。
柔水提剑去应敌。
扶羽却是从身后拿出了审判之剑,冰蓝的剑芒在她的指尖流转。
幽蓝玉问她,“你拿审判之剑做什么?”
“我只是想试试,如果用它来杀敌,能不能激发它的灵性。”
她尝试了很多方种都打不开审判之剑,不知道在危难关头,这把剑会不会不一样。
幽蓝玉说,“或许可行小心后面!”
扶羽将审判之剑向上轻轻一抛,手腕转动,接住,她转身拿着整把剑砍了过去。
审判之剑很轻,轻到扶羽都感觉不到用力,对面的几个将士便被撞倒在地上。剑身上雷纹初显,暗流涌动。
扶羽心中有些惊喜,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拿着剑与周围的将士周旋,但剑拔不出来,杀不死人,顶多就是将人撞倒。剑身上的雷纹还是与刚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
幽蓝玉急道,“别耍了,你的灵力快要耗尽了。”
扶羽打了一会儿,觉得精疲力竭,靠着地精石的灵力她也不能暴殄天物
以这种笨拙的方法尝试了一下,扶羽得出一个结论,看来在危急关头这剑也没有什么用途。
她只好拔出自己的剑,专心应对。
眼见身后一把带血的长剑从逼近她,扶羽一剑划过前面几个将士的身体,同时脚尖一转,带血的长剑从她的手臂上划过,擦破了一点皮肉。
扶羽站住脚,转身上眉眼凌厉,没给身后的人一丝喘息的机会,剑矢一转,快速没入他的心口。
杀了那人,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伤口不大,滴了几颗血,没必要耗费灵力去治愈。
扶羽抬头。
幽蓝玉惊讶道,“审判之剑,动了。”
扶书的背后,审判之剑的剑柄上的确化开了一团光晕,初显出涟漪的湖面,水纹在上面流转,带着潺潺的水声。
扶羽露出了笑容,她顺着湖面望下去,就在下面有一颗如人眼般的小石子。
这颗石子通体幽红,中间一点眼仁的黑色。
幽蓝玉马上说,“天精之石。”
扶羽挥手去取,却发现自己的手过不了湖面。
它看似是湖面,可是上面却是一层坚固的磐石。
剑身上还残留着她的一点血迹,扶羽问,“是我的血化开了这一点审判之剑?”
幽蓝玉说,“有可能,但你的血只化开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没有化开。”
“那还需要谁的血?”扶羽想起林启楼说的话,喃喃念道,“从来处来?”
如今三天分裂成六天,难道可谓的‘来处’,是指从前的三天吗?
那她是属于綦天,林启楼代表极天,念初尘代表黔天。
她猜测道,“只要集齐我们三个人的血就可以打开审判之剑?”
幽蓝玉轻笑,“有这么简单吗?”
扶羽也不知道,但她想试试。
不肖片刻,林启楼便带着极天的兵马赶来,极天的兵马解了赤天的燃眉之急,将千疏阙打得节节败退。
柔水趁机奔向了王宫里去寻找陆明曜。
极天的兵马自是骁勇,千疏阙招架不住,死伤惨重。
但千疏阙并没有恋战,见极天兵马一来,马上大部队撤退。
千疏阙的兵马刚一撤走,岁末也带着殇阑阙的兵马赶到了。
他一来,扶羽也就明白了,念初尘应该是醒了。
她心中苦笑,终是来迟了一步。
赤天,毁了。
王宫里传来了柔水一声大哭,“爹,你不能死,你死了让女儿怎么办?爹”
陆明曜战死了?
扶羽赶过去时,果然看到陆明曜的尸体,他死不瞑目,手里还握着长剑。他的伤口干净利落,几乎是一剑毙命,他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陆明曜也是地灵二阶的修为,千疏阙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一剑杀了他?
扶羽想不出。
这一战,赤天可谓是国破家亡,不但没有将结灵息草栽下去,还损失了不少。
至于殇阑阙送人赤天的两万株结灵息草,还在屏障中放着,经过这么一折腾,灵力稀疏。
柔水穿着孝衣,一直坐在灵堂前哭,林启楼则是在一旁相陪。
岁末走过去对柔水拱手说道,“公主,殇阑阙送来的两万株结灵息草灵力受损,我还是拿回去先将养着。”
柔水满脸是泪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林启楼倒是抬眸看了岁末一眼。
结灵息草在一定时间内没有栽到结灵息树上,的确是会损伤灵力。而赤天本身的结灵息树因为这次的大战已然受损,殇阑阙的结灵息草带回去要比在这更好。
理是这个理,但这一举动多少让人觉得隔应。
柔水没有反对,扶羽也就没有讲话。
她反而看向了林启楼,“不知义兄能否进一步讲话。”
林启楼沉重地点点头,随扶羽走到了灵堂的外面。
扶羽知道林启楼没能救下赤天,他也很自责。走到外面,他才对扶羽诉说道,“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听说千疏阙攻上凌山时,应该第一时间赶来,而不是第一时间去殇阑阙求助,如果我赶来,陆明曜就不会死,柔水也就不会这么伤心。”
他拍手揉了揉眉心,满脸疲色。
灵堂外面本来站了几个极天的将士,扶羽回头看时,他们没征兆地鱼贯倒他。
极天的人无法在大陆久留,他们缺少水中的灵力,所以活生生憋死了。
她见林启楼转开眼,神色更为痛苦。他是明知如此却只能挺而走险,损伤自己的将士。
此事扶羽也是自责,只怪所有的事都太巧合了,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念初尘受创晕迷,千疏阙出其不意地攻来赤天。
让人防不胜防。
扶羽缓了缓神,她从背后拿出了审判之剑,“义兄请看,这便是审判之剑。”
听到这四个字,林启楼果然抬起了眼。
少女纤细的手中一把如水云般氲氤着出淡蓝光芒的宝剑,剑气清清浊浊,虚虚实实。
他本来哀痛的双眼顿时有了精神,“义妹可否借我一试?”
扶羽点头,“我正有此意。”
念初尘打不开,不见得林启楼打不开。
林启楼神情明显激动,他双手接过宝剑,拿在手里端详,眼中透出惊艳,“果然是把好剑,剑身轻盈,剑矢一定削铁如泥。”
他右手握到剑柄上,上面本来打开的湖面再度消失,扶羽盯着剑。
林启楼手掌一紧,剑却纹丝未动。剑上流转的淡蓝光芒顷刻间淡去。他皱了下眉,不甘心地再次用力,然宝剑还是纹丝未动。
扶羽摇了摇头,看来还是不行。
她只好采用第两种方案,“义兄可将血滴在上面试试,宝剑一般嗜血。”
垂眸凝视宝剑的林启楼轻轻点头,他抬手破开自己的血肉,一滴清红的血落到了审判之剑上。
扶羽目不转睛地看着。
如果她的血有用,那么林启楼的血应该也会有反应。
等了一会儿,审判之剑不但没有反应,它的淡蓝灵力好像小虫,哧溜一下子钻进了剑中。
林启楼的血在剑身上摇晃了一阵,从剑上流了下来。
他的血竟然没用?
林启楼作为上古神族的后裔,他的血居然没用?
扶羽觉得是她的方向又搞错了,母亲的活或许不是这个意思。
她叹了口气,反而安慰林启楼,“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林启楼也有些失望,但还是把剑还给扶羽,“义妹先回吧,等赤天安顿好,再登门拜会。”
扶羽又安慰了柔水几句,和岁末起程回了殇阑阙。
另一厢,念初尘穿过王宫的林荫小路,一路直奔着最后面的一座破宫殿而去。
秋叶飘凌,日光浅淡,空气中弥漫着血气。
念初尘来到宫殿前,推开破烂的院门,里面的蒿草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理,足有半人之高,宫殿的墙壁粉刷的颜色都已脱落,颜色褐迹斑斑。
他推开宫殿的大门,木门吱呀作响。宫殿里的陈设都很简陋,桌椅上一层厚厚的尘土,桌子的四个角都被磨圆,椅子腿折了一只,歪歪扭扭地站着。
唯一的锦床也是纱缦肮脏零乱,此时床上正蜷缩着一个女子。
宫殿里没有烛火,外面的太阳也照不进来,常年冰冷阴暗。
念初尘走进来时脸上一片黑暗,他高大的身躯肃立,好像活阎罗。
白灵淼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再定睛看去才发现竟是念初尘。
她赶紧从床上下来,跪到地上磕头,“阙主饶命,阙主饶命,阙主饶命”
额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念初尘却是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声冷道,“你吸食人的精气,此乃邪术,按律当魂飞,魄散。”
仙域之人,最忌邪术,这比杀人的罪过还要大。别看程辞杀了宁章,但罪不致死,但白灵淼私下修炼邪术,却要打到魂飞魄散为止。
少女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暗若死灰,她匐在地上大哭,“阙主饶命,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这样做,我是被逼无奈的”
她身体里的毒还在时常发作,疼得她满地打滚,没有解药她早晚是一死。现在又被关在这里,她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白灵淼彻底绝望了。
念初尘目色幽暗,直截了当道,“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是谁让你杀浅栀,我可以饶你不死。”
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白灵淼的手已经是灰黑色,不用问也知道她中了毒,“如果你说的句句属实,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解毒。”
白灵淼抬起眼,一张俏验狼狈花掉,满脸的血迹和污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光彩。
她眼中透出希望的光,“真的吗?阙主您真的可以救我?”
念初尘抿着唇,睨她一眼。眼中满是嫌恶,手掌中的地根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光芒,好像蠢蠢欲动的幼兽,“说吧,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白灵淼咬了下牙,只要能活命,她什么都豁出去了。
扶羽回到殇阑阙,第一时间去看念初尘。没想刚到乾坤院,她就看见何子庸从里面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她的目光向下,落在他的腿上,“何大人的腿怎么了?”
何子庸向扶羽见礼,他笑道,“崴到脚了。”
扶羽点点头。
何子庸抬眸看她,“白姑娘可是来找阙主的?”
“正是。”
“我也是来找阙主的,不过阙主这会儿不在。”
说完,何子庸拱手告辞。
扶羽望了眼他的背影,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疏离又做作,完全是装出来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还是走进了乾坤院。
她还在想,念初尘刚醒来能去哪里,结果一转身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玄衣少年扬了扬唇,灼亮的眼瞳透出几分笑意,声如春风的绵柔,温和中带着小小的兴奋,“宁章大人已经死了,程辞大人说,他会祝福我们,”他掐住了扶羽的下巴,呼吸微烫,“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