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这句话，让扶羽有片刻的怔愣。
然而下一刻，念初尘以为她同意了，笑着越过她往桃林外走。
扶羽伸手想叫住他，她看着少年埔峭落拓的背影，心尖上竟莫名地有些期待。其实在她刚听到明天有祈雨仪式时便想去看看，并不是讨什么好彩头，只是纯粹地想感受一下普通人的快乐。
人间殇阑走一遭，多少也要入乡随俗，做一次平平凡凡的人。
第二日吃了午饭，雪娃便不见了踪影，扶羽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是去了祈雨仪式。
看了眼天色，距祈雨仪式还有一个时辰。
扶羽拿了本书，她把寝殿的香熏点上，看着书漆黑的字墨，字里行间纯白的空隙。
在这样的寂静中，她感觉心里竟有一丝慌乱。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加快。
这段时间遇上了太多的事和太多的人，让她在忙碌紧张的氛围中热血澎湃的泩活。她试图能找回一些安逸平和。
很羡慕昨天桃林里的男女，他们生活得单纯而又简单，她试图去靠近那些人，找回心里失去的平静。
习惯了忙棣。
太过寂静的情绪她反倒不能适应了。
太过寂静会让她变得沉重，容易想起那些她刻意掩饰的事情。可这会儿想起，又填补了心中的孤寂，觉得好像也还不错。
尤其是那双眼，那个背影，那样的男子是扶羽平生未见的。
他与千陌寒不一样，她时刻在提醒自己，千陌寒是个魔王，冷血暴戾，他却有着那样温和又多情的眸，让人移不开眼，想忘又忘不掉。
可能与千陌寒斗争了太久，扶羽心里总是深刻着那张脸，那张让她深恶痛绝的脸。可这会儿这张脸变得不那么憎恶，想着想着她竟然笑了出来。
其实简单快乐很容易，淋一场雨，守一世百头。
至少那些桃林的男女都得到了，什么时候她也能得到呢？
放下了书。
扶羽又看了眼天色。
还是去吧，至少她也想去看看，沾染一下甘霖也不错。
扶羽换了一身淡淡的锣衫，还化了浅淡的妆，只身走出了王宫。
念初尘早早来到了祈雨仪式的地点，此时殇阑城的年轻男女差不多都聚集到了这里，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男孩子也换上了崭新的衣衫，一个个看上去光彩焕发，满脸幸福。
祈雨仪式还没有开始，但这些情侣都自动站到了祈雨仪式的祭台前，主持仪式的是由百姓推选出来的道仪。道仪必须有一定的修为，否则这样强大的召风唤雨的法术普通人应付不了。
再者，道仪必须是婚姻幸福的男子或女子，在百姓中有一定的威望，代表此人可以赐予百姓幸福的权利。
祭台上的道仪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旁边是一个同样年纪的女子，夫妻二人相视含笑，分别在祭台前准备。
念初尘不屑地轻哼一声。
从来于他而言，幸福就是冲天劫，离开冰冷的王宫和那些看他如怪物的脸。他从不会相信男女间会有幸福，女人于他而言是灾难是祸害，绝不是幸福。
但现在他突然很想和一个女人淋一场甘霖，待到上元节再淋一场白雪。他想要拉着她走在熙攘的人群中，走在晨起夕落的阡陌间。
有谁比他更加至高无上，有谁比他现在还在幸福。
道仪？
怎么能跟他比？
他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低眸看了眼自己的衣仪。虽然念初尘从不觉得自己的长相比普通男子要好看，但此时看着周围那些其貌不扬或是乌面鹄形的男子，他高大的身形就凌于他们之上，更不要说自己较好的五官，长得相得益彰。
念初尘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犹豫下，转头，拍了拍旁边的一个小怪物。
小怪物转头打量着他，眼中露出惊艳。
念初尘不屑地盯着她旁边的男子，问道，“你觉得我是不是比他长得好看？”
小怪物的脸颊红了，朝他眨了眨眼。
旁边的男子把小怪物拉到身后，生气地骂道，“有病！”
男子拉着小怪物就走，那小怪物还时不时地转头娇羞地看他。
念初尘摇了摇头，“不诚实。”
祈雨仪式的周围有许多趁机发财的商贩，大多是卖一些女子的首饰和胭脂水粉之类的应景之物
他看了一眼，朝着一个摊位走去。他拿起一面小镜子，打量着镜子之人的容貌。
小贩见念初尘一个人，身边没有女子相伴，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拣好听的说，“这位公子一表人才，相信家中一定有位佳人，买面镜子回去讨佳人欢喜，她一定会高兴的。”
念初尘拿开镜子，眼中一亮，“你是说，我长得很好看？”
小贩嘴角抽了两下，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他马上点头嘻笑，“公子人中之龙，岂止是好看，简直是天下难有的俊美。”
“人中之龙？”念初尘十分受用，“你眼光不错。”
说着，他拿了一锭金子给小贩，然后放下镜子，转身走人。
小贩看着念初尘的背影，抱着金子一阵唏嘘，“长得挺好看，没想到脑子有病。”
念初尘看了眼天色，扶羽应该快要来了，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袖，目光眺向人群之外。
大街上的男男女女并肩而行，小情侣都在窃窃私语，想拉手却又不好意思，指尖碰到一起马上又分开。眉目传情，低低含笑。
天空的阳光隐去，灰云爬上了天际，风起，云涌。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赶去祈雨仪式的，扶羽跟着人群向前走。
她看着前方簇拥的人头，目光落在一个白衣男子的身上，他正在东张西望，抬着下巴在前面寻找。
看来林启楼还没有离开殇阑阙，柔水应该也没有走。
赤天和冥天都是从殇阑阙分裂出去的，他们也都向往这样的节日，想感受节日的氛围。
扶羽沉吟片刻，走上去拍了拍林启楼的肩膀。
男子转过头，看见扶羽时双睫抬起，眼中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阖首微笑，“原来是白姑娘。”
扶羽正好想要找林启楼，相邀不如偶遇，祈雨仪式还有一段时间，她正好想问他一些问题。“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林启楼有片刻的犹豫，他看了眼前方的身影，轻轻点头，“当然可以。”
扶羽找了间茶楼，二楼小阁，十分幽静。
她叫了两壶茶，给林启楼倒上，白衣男子收敛了目光，坐在扶羽的对面，双眸皎皎，面色清淡。
林启楼和念初尘相比，他更多了一分湿润之色，即使淡也没让人有难以靠近之感。念初尘平时也是温温的气质，但却有些梳理感，凛凛帝服的威仪，挺拔不拓的桀骜，他比林含楼更有气度。
一种颜色，两道风姿。
林启楼话不多，直接问她，“不知白姑娘找林某有何事？”
扶羽想着祈雨仪式的时间，也不同他寒喧，开门见山问，“不知极天主可知道天精石在审判之剑中。”
这句话对于林启楼有些当头棒，他没有任何心理防备下乍一听到，委实愣住。
扶羽笑笑，她跳动了前面的过程，直接说到了最后的结果，林启楼不惊讶才怪。但她就是想攻他的心理，让他知道自己无所不知，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可能这么问，极天主有些诧异，不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但极天主应该也知道，对吗？”
林启楼看着扶羽，少女精亮的鹿眸挑开，眉眼带着不容反驳的自信。在这样的目光中，他根本无法反驳，只得顺着她的话点头，“不错，天精石的确在审判之剑中。”
扶羽尖锐问，“极天主入修罗镜可是为了得到天精石？”
林启楼抿了抿唇，并不讲话。
天精石若是瑾凤神上女的眼睛，它拥有着无穷的灵力，的确可以主宰六天。如今六天，极天做为上古神族，并没有上古神族的威严，反而隐于水下，倒成了济济无名的的水下孤客。
林启楼有异心，也属人之常情。
她深刻地盯住林启楼，在这样的注视下，林启楼只轻轻叹了口气，“我的确想得到天精石，天精石中有大量的灵力，可以复活结灵息草。”
扶羽看着林启楼沉吟。
常帝祖圣当年也是披荆斩棘，治理多方水患，三祖圣，天、地，水各掌一方，其实并没有谁的功劳更大或更小之分，只是各司其职。
但水患平复后，以后经年便一直相安无事，极天便不再重要，人间繁华，天人宫阙，都不见极天的身影，寒寒水泽，数以万年的岁月，的确孤冷。
扶羽想，还不如那时候千陌寒现世，三天同心协力共同抗敌，如今六天纷争，极天看似独善其身，不过是管不了。
极天本来不需要结灵息草，林启楼还能想着六天，已属不易。
扶羽对林启楼的做法不予置评，反而说道，“我听说审判之剑无法开启，所以念初尘一直没有制约六天的必胜把握，”她直白地告诉林启楼，“我也想开启审判之剑，但我想的是能复活结灵息草，保存修罗大陆不走向毁灭。”
林启楼点头，却没有看扶羽，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我也有此意，但如何开启审判之剑我至今也无法参透。”
扶羽有所领悟，“天精石既是瑾凤祖圣的眼睛，它又如何被放进审判之剑里的？”她身体向前倾，一只手肘放在了桌子上，“审判之剑如果是为了吸灵石应运而生，很有可能是瑾凤神女一手所创，怀瑾神女将瑾凤祖圣的眼睛放进审判之剑中，又封印了审判之剑，是否就是为了等着有缘人将它开启？”
她问林启楼，“当年怀瑾神女羽化前还说了什么？”
当年母亲羽化前，能亲眼目睹的人除了踏星尘，就只有林启楼。幽蓝玉让她来找林启楼，必定是母亲当年留下了什么线索。
林启楼淡淡地睨着扶羽，轻轻点了下头，“她的确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