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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孤岛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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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已近傍晚,天色阴沉沉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平滩湖。

    迟贞从噩梦中惊醒,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样的噩梦她已经做了很多年,梦里有个女子,不停地对她说:“快跑,快跑!”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粗略的觉得,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漂亮。

    漂亮女子不断向迟贞挥手,一边喊,一边朝她跑过来。可每当要触及的时候,背后却涌出无数黑手,毫不留情地将女子拖回深渊。

    女子的指尖拼命地抓着地面,迟贞甚至能看到,两道长长的血痕延伸出去好远好远,中间还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叫喊,直至消失不见。

    女子的命运是如此悲惨,迟贞流着泪,感觉女子像极了她素未谋面的母亲,像极了师父从来都不愿提及的那个人。

    压抑的梦境,让迟贞一度迷茫,她睁开眼睛,周围一如既往的黑暗。

    触手一摸,身上是暖烘烘的被子,身下虽然有褥子,却铺在硬邦邦的石板上,她不觉笑出了声。

    原来还在洞里——

    “你醒了?”听到声音,褚南浔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身体好些了吗?”

    昨晚太累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万幸火还没熄,不然他会更愧疚。

    “你一直坐在那里看火吗?”迟贞失神。

    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床铺让给别人不算,还替别人烧一夜的火。

    她昨晚赌气去洞外吹风的时候,本来打算一个人走的。只要把握好着力点和上岸距离,她一个人也没有问题,亦或是用鱼息术游上岸。

    但是留一个双腿残废的人在这里,她又于心不忍。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褚南浔笑着回道,“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迟贞掀开被子起身,略整理了下仪容,再走到褚南浔身边坐下。

    褚南浔很自然地去摸她的额头,“嗯,没有发烧。”然后又伸出手来替她把脉。

    手腕上,三根手指你强我弱、你弱我强,彼此交替指力。这种感觉,跟崔命搭着手帮忙过台阶还不一样,大概就像,褚南浔昨晚被她捏腿时的感受。

    迟贞这样想,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立即捂住。

    褚南浔轻笑,手下停止了把脉,“想吃什么?我可说好啊,这里没什么好吃的。”

    “没关系。”迟贞跟着笑,就差没告诉他,自己尝不出味道了。

    岛上确实没什么好吃的,不被饿死就不错了。

    望鹤轩还在的时候,向从阳有求于他,每天都会派人送吃的过来。自从除夕那天他失踪以后,岛上再也没有现成的,想吃就得自己动手。

    不过岛上什么都不缺,一些有的没的,只有褚南浔想不到的,没有向从阳送不出手的。向从阳把这些东西全部堆在岛上,就是用来羞辱褚南浔的。

    他知道褚南浔跑不掉,看着讨厌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辈子苟延残喘,他就觉得舒服。

    五年的囚禁,还有一系列的打击,让褚南浔心灰意冷,每天浑浑噩噩,连三餐都减省了。

    饿了就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做一顿,有时候两三天才吃一次。这对一个已经成年,且双腿残疾的人来说,瘦骨嶙峋是必然的。

    迟贞本来想露一手,但她对洞里的陈设不熟悉,怕露了马脚,只能装作什么都不会。就算她真要动手,“洞主”褚南浔也绝不会答应。

    山洞里只有米和一些配料,还有些是发霉的,用来待客实在不好。褚南浔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发挥。

    “湖里有鱼吗?”迟贞问道。

    她记得,昨天晚上褚南浔说过,望鹤轩背他到湖边看鱼。

    “应该有吧?”褚南浔也不敢确定。

    他那次心情不好,都没有往水里看。如今因为双腿的关系,很少到洞外面去,更加不清楚湖里的情形。

    “出去看看。”迟贞说着,不由分说地架起褚南浔。

    外面雾气缭绕,稍微离远一点就看不清楚。

    “你确定这种天气能抓到鱼?”眼见迟贞盯着湖面发呆,褚南浔不禁疑惑。

    然而天气是晴是雨,是雪是霜,对迟贞有什么影响呢?反正她又看不见。

    只见迟贞从发间取下鹊尾针,夹在指缝中,然后侧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水下的动静。

    她紧“盯”着湖面,蓄势待发,很快就察觉到了鱼群所在,正在向这边靠近。

    随着“噗噗”两声,鹊尾针离弦入水,一息之后,就有两条鱼浮了起来。

    等候多时的迟贞,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湖面,分毫不差地将两条鱼击飞到褚南浔面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衣袂翻飞,说不出的潇洒快意。

    而后,她连发数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抓了四五条上来,把一旁的褚南浔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拍手。

    “我以后就跟着你了,你捕鱼养活我。”褚南浔不由赞叹。

    迟贞闻言一喜,“一言为定啊,以后你跟着我,我来抓鱼,你来做饭。”

    头一回跟男子这样说话,迟贞心中期许,一时竟忘了害羞。

    褚南浔手脚麻利,很快就把鱼处理干净,用树枝串起来,然后用石块在洞里垒了一个简易灶台,准备开始烤鱼。

    迟贞自告奋勇地打下手,褚南浔也不客气,给她布置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像找东西、打扫这种事,都在迟贞的管理范围内。迟贞也趁此机会,一边听褚南浔的讲解,一边悄无声息地熟悉洞内的环境。

    不多时,洞里就飘出了烤鱼的香气。

    褚南浔腿脚不利索,做饭手艺倒还可以,以前跟着褚灵风四处游历,都是他来做饭。

    不止是烤鱼,褚南浔还用新灶台炖了一锅鱼汤。鱼汤里面放些干辣椒、花椒,再放上点儿干姜片,最后用盐调味。

    那滋味,比他之前煮的白粥要香得多,正适合在平滩湖这种潮气很重的地方吃。

    熬汤用的调味料,都是向从阳派人送来的。那时候褚南浔还没有完全放弃,每次岛上一有太阳,他就拿出去晒,之后用树枝穿起来,挂在洞里。

    本来是打发时间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此时鱼也烤好了,他们一人一条,再配上一碗汤,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有了美食,五年的囚禁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褚南浔放下心事,怀着满腔豪情,大快朵颐。

    跟褚南浔一比,迟贞就显得斯文很多,举手投足间,像个大家闺秀。

    视线稍移,她拿着树枝的手,与她优雅的动作,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是一双满布伤痕的手,几乎没有空隙,褚南浔侧目,他昨晚就发现了,在迟贞给他看腿的时候,只是没好意思问。

    经过一夜的相处,两个人又协作完成了一顿饭,他觉得应该能问出口了。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褚南浔吃着烤鱼,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嗯?”突如其来的问题,迟贞没想好怎么回答。

    那些伤痕,有的是她看不见撞的,有的是她生下来就有的。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尴尬一笑,“你都看到了,我也不怕丢脸,其实我厨艺不好,常常切到自己手,你看,这些都是不小心切到的。”

    说着伸出两只手,手心手背地展示给褚南浔看。

    翻动的手,密密麻麻的满是伤口,和迟贞白皙光洁的脸差别巨大,根本就不像一个人的,褚南浔心中存疑。

    任何一个不擅长厨艺的人,都不可能在手上切出这样密集的伤口,还不如说是练武受伤的,反倒更可信一点。

    况且迟贞的武艺那么厉害,刚才展露的那一手抓鱼绝活,很难让褚南浔相信她是一个手上功夫很差的人。

    “好吧。”褚南浔最终妥协,把目光转向其他的地方,“那你的手心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也是切的吧?”

    经褚南浔一问,迟贞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手心也还有伤。

    但她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了,只能实话实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把火炭握在手心里烫的……”

    那时候她的触觉还没有恢复,想感受一下“烫”是什么感觉?

    迟贞说得太诚恳了,褚南浔仔细看了一眼,伤口的确很像烫的,他直觉迟贞没有撒谎,但是又打心眼儿里不信,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人?

    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个叫“迟贞”的姑娘似乎还不少,褚南浔喝着鱼汤,突然很想去揭开。

    吃饱喝足,迟贞闲来无事,又想帮褚南浔看腿。

    过了一夜,两个人算是比较熟了,褚南浔觉得没必要再扭扭捏捏,于是大方地撩起裤腿。

    他的双腿因长时间缺乏活动、饮食不规律,早就干瘦如柴,甚至能看到明显的骨节。

    迟贞跟着蒙怀仁耳濡目染,医术也还不错,再加上练武天分高,所以认穴极准,行针手法十分娴熟。

    看诊过程,总的来说都挺好的,唯一让褚南浔不懂的就是,迟贞每次扎之前,都会在他的腿上摸几下。

    起初他还以为是个人习惯,可想到父亲在世时,好像没有这种怪癖,不禁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长得太英俊了?

    他在脸上摸了一把,触手只有满脸的胡子,又默默地把手放下了。

    扎了半个时辰的针,褚南浔浑身都在冒汗,活脱脱一个“臭”男人,迟贞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脸上干干净净。

    针灸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以前褚灵风四处行医,褚南浔总看到他汗流浃背。

    但迟贞竟然一点汗都没有。

    也许美人天生就不流汗吧,褚南浔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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