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夜阴谋
丑时过半,向从阳的房中还烛火通明,温图、刘瞻、向千兰皆在房内。
“温兄,不是我不尽力,迟三娘实在古怪。”向从阳面色不豫,“诸位弟子都敬了酒,蒙汗药的量绝对是够了,你说她没有味觉,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向千兰站了起来,言语之间全是抱怨,“我早就说过,一刀杀了最痛快,爹偏不听我的,要用什么蒙汗药!”
她本不该在这房间里的,不过是听说迟贞要倒大霉,想过来一瞧究竟,这会儿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大小姐脾气就上来了。
温图嘴角含笑,一双冷眼从向从阳身上揭过,“贤侄女,你不知道,迟三娘的功夫堪比宗师,不是谁都杀得了的。”
“什么狗屁东西,也敢称宗师?”向千兰立时被撩出了火,“我爹才是宗师,我不信爹还杀不了她!”
说完对向从阳娇笑道:“爹,你说是不是呀?”
向从阳干笑连声,看温图的眼神也不似之前和善,“你这孩子,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没有交过手,怎么好妄下结论?迟三娘在江湖上声名日盛,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断不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啊!”
“可是爹……”向千兰还要再说,刘瞻看不过眼,将她的袖子拉住,才让她闭口。
“师父。”正说着,门外响起了另一名首席弟子屈世俊的声音。
“何事?”向从阳问。
“是迟三娘……”屈世俊刚要开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二师兄刘瞻立在门后,“进来说。”
屈世俊抬脚走进去,随手关上门,“师父,弟子一直守在院外,崔公子送迟三娘回去后就离开了,我等迟三娘睡熟了才过来的。”
可算是睡了,向从阳擦了回额头,“崔恪和他的下人呢?”
“崔公子和那个跟班大胡子回来倒头就睡,弟子确认之后才来禀报的,只有那个陈四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人,也不在房间里。”屈世俊据实以告。
“嗯,你做得很好!”向从阳挥手令其下去。
又对温图说:“温兄,那个陈四……”
温图阴测测一笑,“没事,别管他,一切照之前的安排。”
时间不早,向从阳吩咐刘瞻去带迟贞,他和温图、向千兰则去后山小路等候。
门从里面打开,几个人分头行动,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外面静得出奇,刘瞻抄近路来到迟贞房前,感受到内心的狂跳,轻轻打开门走进去,随后反身落下门闩,走到了屏风后面。
白天人多,他要顾着向氏父女,不敢细看。
此时迟贞躺在床上,一张脸在喝过酒之后更加明艳不可方物,虽说是闭着眼睛,也不难想像她白日里的眼波流转。
刘瞻从第一眼就注意到迟贞了,从她进门、填登记牌……再到今日喝酒,刘瞻的目光就没离开过。
酒里掺了大量的蒙汗药,足够放倒好几个成年男子,根本不用担心会醒过来。
伸手触到迟贞的脸蛋,刘瞻心头猛跳,只觉得肤如凝脂,连手都不由地跟着颤了一下;
往下,是宛如玫瑰的红唇,娇艳欲滴,妩媚勾人;
再往下,玉颈生香……午夜静谧的房间,掩盖不住喉头的滚动之声。
接着往下……
他眼睛看到哪里,手就游走到哪里。
此刻,刘瞻浑身燥热,急需要一个宣泄口,手将将碰到领口,就像被火烫了一样弹开……门外有人来了。
“师兄,师父等急了,说让你快点。”是屈世俊。
刘瞻的目光凝在迟贞领口上,缓了口气,“知道了,马上就来!”
屈世俊听到回应,转身出了院子。本来大半夜他是不想来的,可师姐一直让他过来监督刘师兄,他没办法,只好假借了师父的名义。
他一走,房内又剩下两个人,刘瞻看了眼迟贞的脸,如此妙人,实在不舍得加害。但男子最重要的丰功伟业,是江湖地位,绝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累。
想通这点,刘瞻下定决心,将迟贞负在背上。可手一接触到迟贞的腿弯,不禁又有些心猿意马。
联想到师父的雷霆手段,他只能一咬牙,背上迟贞就走。
时间太晚,宾客都歇下了,路上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向千兰等得急了,来回踱步,走了百十来圈,才见到了刘瞻的影子,本来想发一通脾气的,一想到迟贞的下场,又开心起来。
向从阳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温图、向千兰紧跟在后面,刘瞻背着迟贞落在最后。
心上人就在身后,向千兰步履纤纤,摇曳生姿,扭动着充满少女韵味的身躯。
孰不知,她曼妙的身段落在刘瞻的眼里,莫名就多出来一股风尘味,看起来格外不顺眼。
尤其是和背上的迟贞相比,刘瞻越想越厌恶,握住迟贞腿弯的手也因此变得更紧。
走了约半个时辰,几人到了平滩湖。
平滩湖原本不是湖,而是和长江边上的风光一样,都是绵延的悬崖峭壁。
多年前硖州地动,山体垮塌,同一时段又雨水暴增,形成泥石流,堵塞了周围出口,将周边百丈的土地都困在其中,孕育出巨大的堰塞湖。
唯一幸存下来、没有垮塌的峭壁,雨停后留在了湖正中央,变成了一座孤岛,高耸入云。
百里阁建派之后,将此处命名为平滩湖,作为门派的禁地,用来关押犯错的弟子和门派叛徒。
“扔湖里,反正也活不成了。”向从阳指挥道。
刘瞻依命把迟贞放在水边,忍不住又细看了她的脸,若没有眉间的疤,可以说是倾国倾城了。
可惜,不管有疤没疤,过了今晚,江湖上都没有这号人了。
他心里想着,又扫了眼身边向千兰那张眼距略宽的脸,更觉得迟贞可惜,随后闭着眼睛把迟贞扔到了湖里。
“不会被人发现吧?”温图不免担忧。
“温兄放心,”向从阳一脸得意,“此处是我百里阁的禁地,位置绝佳,绝不会有外人来的。”
四人等了半天,一直没看到迟贞浮出来,才放心大胆地回了百里阁。
一路上,向千兰难掩高兴,就连收拾好了,躺在床上还忍不住格格发笑,最后折腾了半宿才睡着。
夜色沉沉,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檐下蟋蟀发出的“吱吱”声。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长空,向从阳刚躺下就被惊了起来,叫过守夜小厮来问,尖叫竟是从女儿的房间传来。
等他披上外袍,趿拉着鞋赶到时,向千兰的房中已经乱作一团,一群婆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向从阳吓得一个箭步冲进门,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小姐怎么啦?”
谭婆子是向千兰的奶妈,本来肥肥胖胖,下盘最是稳健,此时却体如筛糠,像只待宰的老母鸡。
她哆嗦着回道:“小姐本来睡下了,后,后来听到声响,奴婢还以为是小姐要水喝,进来一看……”
“看到什么?大点声儿!没给你饭吃吗?”向从阳怒不可遏。
一众仆妇中,谭婆子是最有面子的那个,从来没被主家训过,一见向从阳变色,立刻吓得跪在地上,说话也结结巴巴。
“看到,看到小姐一脸疙瘩,脸肿成了猪肝色,小姐一边叫一边抓,说痒得受不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谭婆子哭天抢地,听得人心烦意乱,向从阳一脚踢开她,到里面去寻女儿。
屏风后,向千兰缩在墙角,拿着一面镜子状似疯癫,见到向从阳如见到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不住哀嚎:“爹,女儿该怎么办?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呐?”
向千兰的脸惨不忍睹,比谭婆子说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露在外面的手,也跟蟾蜍外皮一样,疙里疙瘩,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好歹是自己生的,向从阳忍住喉中不断翻涌的苦胆味,对谭婆子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去请大夫!”
“请了,请了,大夫就在这里!”谭婆子哆嗦着,从边上揪住一个挎药箱的推到自己前面。
大夫形容儒雅,白发加冠,向从阳打量了一眼,觉得还算靠谱,也懒得见礼了,推着大夫给向千兰把脉。
随后一屋子的人,就看着大夫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看了眼睛看舌头、看了舌头又看手心,倒腾来倒腾去,愣是没看出个缘由来。
“恕小老儿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向小姐病从何起,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大夫擦了把汗,打算溜之大吉。
“知道才疏学浅还看什么病?还不快滚!”向从阳急火攻心,懒得再装样子。
大夫本已踏出了一只脚,闻言胡子都抖了起来,气道:“小老儿在硖州城也算小有名气,刚才不过是谦虚,向阁主既然如此无礼,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准备后事吧!”
说完拂袖便走,连诊金都没问。
“向阁主”三字,是向从阳平时最爱听的,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只能看在这三个字的面上,放大夫下山。
向千兰本来哭得伤心欲绝,听到这个消息就像鸡被掐住了脖子,突然就没声了。
不到片刻,又气得砸了满屋的镜子,让百里阁以后都不能有镜子。
这次病得太快,早在发病伊始,脓疮就遍布全身了,向千兰心里明白,哭得更加凄厉。
向从阳头痛欲裂,连夜派人到城里去请大夫,百里阁过了好几天鸡飞狗跳的日子。
此时说来也怪,就在全城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初试前一天,向千兰突然好了。
只苦了刘瞻,这几天忙前忙后,明明厌恶得不行,还要装作心疼的样子,为向千兰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在向从阳面前赚足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