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击而退(一)
“裘班长,”李二出喊过裘胖子来:“老汪要是回来你们安排弟兄们吃东西,记着给出去的人留一份,这些子弹、手榴弹紧着分给缺的弟兄。我到前边去瞧瞧。”
说完跟着来找一班,看见一班长何柱子正和几个兵掰扯,瞧见他用手一指:“长官来了,有意见你对他说吧。”
“怎么回事?”李二出问。
“人家中央军,不肯听咱们桂军的。”何班长哼了声回答。
李二出一瞧,对面果然站着一拨中央军,也是德式制服和装备。对方看见他也愣了下:“兄弟是哪支部队的?”
“现在问这个有什么意思,反正全乱套了。”李二出想他们应该是守中华门的部队,就问:“中华门怎样了?还在咱们手里吗?”
那几个大概脸上有些发烧,低了头回答:“我们也不清楚,就听说让撤退,说唐司令已经过江,人心就乱了都跟着往回跑。我们还算是动作慢的。”
“弟兄们跑回来,日本人追进城怎么办?”李二出抬抬下巴让他们看满街的老百姓:“他们怎么办?还有,你们手里的枪怎么办?”
“我们顾不得这么多,命是自己的。”领头那个中士回答:“打了三天,我们一个排就剩下这十来个,全在这里,还怎么打?”
李二出点头:“你们打算去哪里?躲在城里换上老百姓衣服?还是等鬼子进城后缴枪当俘虏?”
“当然不能干这种事,不然死了的弟兄在下面不是要骂死?”那中士用手一指:
“鬼子在南边和东边,我们听说下关那边安全,所以要往北走,去揖中门然后看看码头上有没有船可以渡过去?”
“我告诉你,没有船,船都被收到江北去了。”
“啥?这是谁干的?”中央军们和一班长带领的桂军全都大吃一惊。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从西边走。”李二出说:“你们要是信我,咱们一起去打掉鬼子的先锋,掩护卫戍司令部和公安局撤退,然后我带大家从西边出去。”
“这……,掩护他们,那要多久?”
“进入司令部,确定所有人都已经撤走,然后把剩下的文件烧了就行。”
中士小声和同伴商量片刻,转过身说:“我们有一半还想去下关,我带其余的人和你走!”
“好!那我喊你五班长。想走的兄弟身上留十发子弹,其余的留下来,咱们说不定后面还有苦战。”
有这几个中央军帮忙事情顺利起来,不一会儿撤退人流里不时有当兵的走出来,在他们面前放下武器、脱掉军装。
地上的军服、武装带很快堆积如山,零散的子弹装满了脸盆。终于,有人用一盒罐头和五十元钱的价格卖掉了自己的捷克机枪。
探查的士官们陆续回来,都报告说没发现敌人踪迹。
中央军的赵班长走过来,亮出他手腕上两包香烟换来的手表,轻声提醒李二出:“头儿,你让我提醒的,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李二出睁开眼:“把大家叫醒,咱们去卫戍司令部。”
当他们来到司令部门前,大门敞开着,门前的木制哨兵岗亭空空荡荡。赵班长带人冲进大楼,裘、汪两位班长带人搜索两侧和后院房间。
忽然楼上发出声女人的惊叫,有个兵回头瞧了眼,被何柱子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注意警戒,别走神!”
又过了会儿赵班长他们出来,带着一股香粉味道。“头儿,里面没人了。就两个女秘书和一个书记在烧文件。”说完指指身后的几个人影。
“烧完了吗?”李二出问。
“烧、烧完了,赵班长他们进来的时候我们正要走。”那个书记官回答。
“你们也够胆大,居然还敢留在这里。”李二出嘀咕了一句,然后吩咐:“赵班长,派两个人带上书记官他们先去朝天宫等着会合。
你班在前边走,咱们去公安局。四班跟上。柱子,你的人断后!”
路灯已经都不亮了,街上空荡荡地连只猫儿也见不到。这几十个兵佝偻着身子,一个跟一个往北走。
忽然听东边“噼噼啪啪”地响起枪来,有十来个百姓惊恐地跑过,还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李二出站住脚朝枪声处张望,几个班长围拢过来:“头儿,好像是西边,莫不是鬼子已经进城了?”
“有可能。咱们的人退得太快,鬼子可能也没想到,所有南边还愣着,东边先进来了。
不过,这枪放得乱,不像是有组织的作战。不管他,来了就招待。”他看了眼已经能看到轮廓的公安局大楼:
“还是刚才的例,赵班长和老裘进去叫剩下的人赶紧走,其余人往东、南方向警戒,汪班长那个班守住正门,同时做后援。”
大家穿过广场上的绿化带,以中山先生像为掩护很快移动到门口,沙袋做的环形工事还在,人却跑没影了。
机枪占领了正门外工事的射击位置,两个班沿着南墙搜索过去。
李二出派一名下士带两个兵去二楼找器材三科的魏警官、宋警官,告诉他们要是这两个人还在必须立即接出来!可不一会儿赵班长他们陆续下来,说楼里空的。
“跑得这么干净?”李二出奇怪。
这时有个兵进来:“李长官,日本人沿街过来了!”
“有多少?”
“天还没全亮看不清楚,大约有十几个。能听见边走边说笑,狂得很!”
“哼,马上就不狂了。”李二出说完小跑着来到门口,问大柱班长:“在哪儿呢?”
“离这边大约三百米。”大柱回答。
“我在楼上先开枪把鬼子引进来,老赵你们火力强,在楼道里堵着他们打。
鬼子挨了打一定想从别的门绕进来,他沿着南墙走,老汪你们两个班从西边夹击。
柱子你们守住南侧有窗子的房间,堵住他们不叫进来,我带三个人在楼上换着房间朝下打掩护你们。
老裘你埋伏在楼东侧花坛后,他们要是想绕过来,就给个措手不及。
让机枪守住雕像,如果敌人增援到达,机枪要掩护全体撤出。
注意,老赵你们班始终守在楼道里掩护老裘和柱子。撤退时柱子和老裘先走,看见斜对过牌坊旁边那栋水泥房子没?
柱子你要占领它,老裘守住牌楼北侧。然后老赵、老汪、我和机枪依次撤退。
你们要掩护我们撤到西边,柱子断后,全队沿着堂子街往朝天宫、清凉山防线撤离。听懂了吗?”
十几个日本兵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进过这么大的城市,边走边打量周围的建筑,满脸的兴奋和诧异。
有人唱起了家乡的歌,立即几个家伙跟着应和起来,歌声在这异国首都的上空飘荡,他们觉得无比快乐和自豪,但这歌声被一声枪响猝然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