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醒酒
今天桂园举办的“商业”茶话会,一直从下午进行到了晚上。唐瑞兰在办公室处理完了所有工作后,她开着车奔赴桂园。
途中等红绿灯时,她给盛响打了电话。
“喂,瑞兰?”盛响说话时语速极快,音量也异常的高:“有什么事吗?!”
唐瑞兰差点被振聋了耳朵,她按了免提,将手机拿远了一些:“你现在在哪儿啊?你那里太吵了。”
“听不清楚我说话吗?喂?”
“我听得清,我是问你现在在哪儿?”
“……喂??我在外面办点事,村子里信号不好!”
村子?
看来盛响是又出任务了。
当个警察还真是累,才大年初三都已经没了空闲时间。
“……”唐瑞兰蹙眉道:“我本来是想和你说一声,朵朵今天要在桂园表演,你如果有空的话就……”
嘟嘟嘟——
电话突然直接断了线。
唐瑞兰的话说了半截,此刻简直是如鲠在喉。
绿灯亮了之后,她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座,脚踩着油门无语道:“真不知道阿盼当年是怎么和他过日子的……”
桂园里,玻璃花房外的人们正拿着香槟互相敬酒,年龄也几乎全在二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而玻璃花房内,则是坐着一群已经上了年纪的贵妇。她们喝着茶吃着点心,正与苏漪梅聊的热火朝天。
一位姓孙的老太太问道: “漪梅,我听说你最近又多了个孙女,难道是瑞兰又有了?”
苏漪梅笑着: “瑞兰现在那么忙,根本就腾不出时间备孕。不过我的确是又多了一个孙女,她是盛响的孩子,现在寄养在我们家。”
“盛响?”孙老太太诧异道:“我听说这个盛响现在好像是公安局局长,既然他人还健在,干嘛要把孩子丢给你们?”
此时一位头上戴着针织帽,脖子和手腕处都戴着翡翠珠宝的郑老太太插话道:“盛响的爸爸和老阮也是同学,当年盛家出了那档子事,我和老阮都想帮盛家做点什么,可惜盛响那孩子根本就不接我们的电话。现在盛响又把女儿都送给你们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说小响不接你们的电话,他连自己女儿的电话都没有接过。”苏漪梅头疼道:“小响的性格随他爸爸,虽然豪爽但也特别执拗。他不接你们的电话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至于不接他女儿的电话,我猜他是近乡情怯。他那孩子长得和他妻子真的一般无二。”
孙老太太:“可是案子都已经过去三年了,照常理来说也该走出来了吧?既然他女儿长得像妈妈,那他不是更该好好照顾吗?”
郑老太太反之问道:“最近我看新闻上说,有很多犯罪嫌疑人会打击报复受害者和警察的家属,我觉得盛响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女儿托付给你们。”
“不管是因为什么,我现在和瑞兰都只想把小响的女儿好好照顾大。”苏漪梅端起了茶杯:“等瑞兰到了以后,我让你们亲眼见见那孩子。她叫盛朵,花朵的朵。”
孙老太太笑道:“漪梅,你今天办的这个茶话会,其实就是为了介绍这个孩子吧?”
“嗯。”苏漪梅转眼看着花房外的人们,惆怅道:“不过我看今天来的最年轻的孩子,也都已经20岁了。朵朵今年才13岁,这都不是同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
忽然,陆尽尧进了花房。孙老太太开心地招手:“尽尧!”
陆尽尧笑着走了过去,他英俊爽朗的气质,让孙老太太忍不住地夸赞:“瞧瞧,尽尧现在真是一表人才,漪梅啊,你是真有福气。”
“孙奶奶、郑奶奶好。”陆尽尧一一问好后,又礼貌地叫了一声:“奶奶。”
“你怎么进来了?”苏漪梅指示道:“你妈妈估计快到了,你出去接她一下。”
“不用,桂园这点儿地方,我妈她迷不了路。”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
孙老太太笑了起来,郑老太太也跟着感叹: “许久不见,尽尧不仅人长大了,说话也越来越幽默了。”
陆尽尧坐到了郑老太太旁边的位置,笑道:“郑奶奶,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今天我喝了些酒,刚好能趁着我妈不在放肆一回。不过您可要帮我保密,要不然我妈肯定又会给我规划出第三条路。”
苏漪梅皱着眉:“是不是在外面喝的有些多了?这是你郑奶奶,不是你朋友,说话注意点分寸。”
孙老太太阻拦道:“你老那么正经做什么,我和秀芬又不是外人。”
苏漪梅:“……”
“好,奶奶帮你保密。”郑老太太笑着反问:“不过你说的第三条路是什么意思?”
陆尽尧端起了一杯清茶。波动的茶面泛着一层银光,刺眼却又夺目。他淡淡道:“第三条路,是一条荒唐且罪恶的道路。”
苏漪梅和孙老太太一脸茫然,郑秀芬见气氛尴尬,试着解围:“尽尧,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思想,我们老一辈的人是体会不到了。不过奶奶听说你在大学里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个校友?”
陆尽尧:“也在法学系吗?”
“不是,她是艺术学院的,是你阮爷爷看照的一个孩子,比你大一岁。”郑秀芬提示道:“她叫阮乔,长得特别漂亮。”
孙老太太:“秀芬,什么叫老阮看照的一个孩子?”
郑秀芬叹道:“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那孩子是老阮战友的孙女,前几年家里出了事,爸爸出车祸死了,妈妈也是半身不遂。老阮这么多年一直瞒着我接济她们,孩子妈为了报答老阮,让那孩子改姓阮,但又没要求上阮家的户口。我看她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也就没和老阮计较。这几年阮乔还时不时会去看望我,我也没有孙女,其实还挺想让那孩子真入了阮家族谱。今天听漪梅说认了盛响的女儿做孙女,我这心里其实也挺痒痒的。”
陆尽尧的印象里,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号人,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阮乔的样貌。
孙老太太道:“既然都姓阮了,那肯定是有上户口的想法,老阮估计是在等你开口。”
郑秀芬陷入沉思:“……”
陆尽尧见状,开解道:“户口不过是个证明,只要您说的那位阮乔对您是真心的好,那她也不会在乎上不上户口这件事。日久见人心,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在这件事上做出最优解的。”
郑奶奶欣慰地点头:“尽尧说的对,日久见人心。时间也肯定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本性,除非她本来就有问题。”
忽然,后院的灯被关掉了许多盏,原先热闹交谈的年轻男女也安静了下来。
吴婶站在玻璃花房的门口,提醒道:“董事长,太太已经到了,表演要开始了!”
“我知道了。”苏漪梅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她起身道:“先一起出去看看吧,一会儿我们再聊。”
孙老太太和郑秀芬十分的捧场,但陆尽尧却犹豫道:“我坐在这儿醒醒酒,一样可以听到。”
花房外传来唐瑞兰的声音:“各位今日远道而来,祝贺新春。为了表示谢意,我唐瑞兰的女儿盛朵,愿意用大提琴为大家奉上一曲,以此助兴!”
“好!”
“新年快乐!”
外面掌声雷动,无数个目光投射在盛朵的身上,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盛朵一直死死盯着玻璃花房,眼神逐渐充满了忧虑。
陆尽尧为什么还不出来?
难道陆尽尧不想听她拉大提琴吗?
盛朵此时已经走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演出台。她轻轻地坐在了一张木椅上,做好了准备工作后,紧接着拉动了琴弦。
这是一首节奏较为欢快的乐曲,恰好能够烘托新年的喜庆。
美妙的韵律,犹如拉开了春天的序幕一般,丝毫不会让人察觉出大提琴音调里忧伤的气息。
陆尽尧坐在玻璃花房里,静默无言,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可心里的躁动却骗不了人,毕竟酒醉怂人胆。
在音乐即将结束之前,陆尽尧还是起身从花房里走了出去。
他站在众人之后,和盛朵之间隔着如同“银河”一般的距离。
虽然遥远,但绝对安全。
盛朵此刻闭着眼睛,正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的确是享受着的,也果然是付出了努力的。
陆尽尧想象着,如果现在他的手上有一把吉他,他一定会忍不住地与她同奏。
这是难得一遇的音乐共鸣……
陆尽尧的身形忽然顿住,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盛朵的琴技明明还很稚嫩生疏,但却偏偏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忘了纠错,反之心生动容。
良久之后,盛朵拉完了曲子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一众宾客的掌声中优雅谢幕。
她继续搜寻着陆尽尧的身影,然而始终一无所获。
就连玻璃花房里都没了他的踪迹。
陆尽尧……看来还是不支持她学琴。
而且可以说是从质疑到无视。
他就这么讨厌大提琴吗?
甚至连她的第一次公开表演,他都不愿意为此停留。
随后,唐瑞兰和苏漪梅带着懵住的盛朵,认识了一圈无关紧要的商界人士,以及青年才俊。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时,盛朵第一次明白了拍马屁的含义。
过了一会儿,唐瑞兰也开始寻找陆尽尧。苏漪梅说:“尽尧今天喝的有点多,估计是又找了什么地方醒酒去了。”
“真是没一点规矩,我的办公室他说来就来,现在的聚会又说走就走。”唐瑞兰无语道:“光离家出去五年还是少,得让这个社会至少打击他十年,他才会明白何为处世的道理。”
苏漪梅不解:“什么离家五年?”
唐瑞兰看盛朵也是干瞪着眼,她意外道:“你们还不知道?尽尧他明天可就要离家出走了。”
“什么?”盛朵错愕道:“哥哥要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