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老怀特扶住他,仿佛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伤似的:“发生什么了?瞧瞧你这一身,哦,亲爱的,赶快,这儿有个伤员!”
他被老怀特扶到客厅,被迫坐下来,怀特太太捧着一个药箱走了过来,看见他,惊呼了一声:“哦我的上帝!”
他挥开他们,发出野兽似的低吼声:“布莱克要伤害蔻弟,你们听不见吗?他就是怪物!快点去通知其他人,赶快啊!”
夫妻二人一脸呆钝地看着他。
怀特太太放下药箱,坐在他的身边:“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孩子?”
“……”
他看了看他们,发现他们真的听不懂。
“蔻弟呢?”
“蔻弟是谁?”怀特太太疑问。
他惊骇,不敢相信:“你们的儿子啊!”
“我们的儿子?哦,听听,听听,这多可笑啊。”怀特太太哈哈大笑起来。
怀特先生耸耸肩,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没有孩子。”
一滴鲜血润湿了眼睛,强烈的刺激引起眼部肌肉的痉挛,在他努力眨眼试图挤去异物的时候,忽然看清了对面的夫妇。
他们根本就不是怀特夫妇。
完全陌生的脸孔,完全陌生的声音,可他急火攻心,竟将这两个陌生人认成怀特夫妇。
“你们是谁?”他嘶吼道。
“我是皮特啊,这是皮特太太,你借了我的车说是出去兜风,老天,看来你全都忘了,可是怎么会!”男人莫名其妙地晃着秃头。
他拖着伤躯走出怀特家,仰面看向天空,远方卷来了浓雾。
他蹲到地上,开始呜呜的哭泣。
此时,抱着脑袋的陶寺,也开始呜呜的哭泣,动静惊到了身边的几人,他们纷纷惊坐起,看向肩膀起伏的伤者。
“陶寺,你醒了?”潘登立刻捧住他的肩膀。
“他是不是头疼?”楚涵看他摁着脑袋,由此一猜。
周乔立刻爬起来,上回她从游轮迷案回来的时候,带上了空间里的几种药物,其中就有止疼片。
取来药片,谢飘也拧开了矿泉水,可两者递到陶寺手边,他却不接。
潘登接过来,想要递给他:“陶寺,吃个止疼片吧。”
陶寺无动于衷。
谢飘急性子,直接跨到陶寺身边来:“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弄成这样?”
大家都看着他,可他还是没听见一样。
这时候,潘登摇了摇手,示意谢飘不要再多说:“算了,等庄零回来让他问吧,他们关系好。”
这句话,这个名字,让某个人的心绪彻底崩溃,发出痛苦的抽噎声。
大家看向陶寺,吃了一惊,然后慢慢地猜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飘盯着陶寺,急切地追问道:“陶寺,是不是庄零出事了?他跟你一关?”
过了许久,陶寺才抬起头。
原本就受伤发肿的眼睛又渗出了脓液,可是泪水却如此清澈地流淌了出来,挂满了他的面颊,他深呼吸一口气,却扯得胸骨都开始疼痛,最后咬牙告诉了他们一件事:“庄零在这一关,出事了。”
沉默,就像天边炸开的惊雷一样,震耳欲聋。
潘登、谢飘、周乔、楚涵,四个人,四张面孔,却如出一辙的苍白了下去。
陶寺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没有人可以出言安慰,因为每个人的心脏在此刻都非常脆弱。
第二天天亮以后,潘登将止疼片递给了陶寺。
等他情绪稳定一些,几个人围在一起,听陶寺讲述了这一关的内容,有关庄零的遭遇,他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地说完。
良久的沉默。
安慰人一般是发生在与事件主体没有关系的人身上,他们六人息息相关,又是多年的好友,怎能做到置身事外。
潘登狠狠地抹了把脸,眼圈浮出通红的痕迹。
随着出入空间的次数增加,超市里现存的人数也越来越少,只有几个熟面孔还在,其他人都在空间里殒了。
陈寂安走了过来,他好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抽着烟,满脸的空茫。
“我刚才听你们说庄零出事了,这是真的?”陈寂安站在大家面前,惴惴不安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但这恰恰给出了答案。
陈寂安转身离开了。
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完了,骄阳变作了夕阳,霞光洒满了天空,热度却依然不减。
潘登面朝着黄沙,久久地站着不动,就像在欣赏一样。
楚涵陪着他,这个时候,她也难得的喟叹了一句:“夏天,好像要过完了。”
潘登凝视着橘红色的天空,是啊,人总是有某种经验,就像知道夏天要过完了一样。
如果夏天过完了,他们还会在这里过秋天吗?
潘登心中泛起了难言的苦涩。
天黑了,超市里又安静了下来。
没有娱乐活动,大家只能休息。
周乔坐在货架边,手伸进后面,从那里拿出了一包已经拆开的香烟。
这是庄零的。
每次顺利归来,他都要到这里来找烟,然后点上一根,走到外面去吹吹风。
他说,空间里面太冷了,还是夏天的风让人眷念。
周乔决定把烟放回去。
也许,庄零回来的时候,还要来这里找烟。
当天夜里,大家还没有睡的时候,收银台处响起了另外意想不到的动静。
潘登他们拔腿就跑,但是惊喜越大,失望就越大。
回来的不是庄零,而是蓝香。
她衣衫褴褛,头发蓬垢,眼神惊恐,好像度过了一个极为恐惧的空间。
最先冲出人群的就是蓝香的丈夫,那个老实的男人满脸泪水,抱住妻子就哭,哭得鼻涕和口水都流了下来。
陈寂安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迈出一步。
谢飘突然走过去,拉开抱头痛哭的夫妻,强扯着蓝香的手臂问道:“你不是在空间里死了吗?”
蓝香吐出了一口沉重的呼吸后,便软塌塌地倒了下来。
几人回到席子上坐下来后,谢飘有点儿兴奋地说道:“既然死的人可以回来,说不定庄零也可以。”
陈寂安的声音突然出现了:“蓝香并没有死,她是被一只鬼怪娶回家当了媳妇,除了恐怖一点,命是在的。”
众人回头看向陈寂安。
陈寂安依旧没有坐下来:“庄零确实死了,他是一个不错的人,蓝香能回来也是因为他。”
说完,见无人应答,陈寂安默默地走开了。
过了几天,超市里的气氛仍旧像是阴雨天那样灰霾。
趁着大暴雨大家都待在超市里,谢飘提起精神说道:“既然庄零都出事了,也许接下来会越来越难,我们回不来的概率也会越来越高,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大家说一声谢谢,从小到大,我们都在一起,这个缘分我一直很珍惜,希望大家接下来都能顺利回来。”
楚涵看着她,却没有开口。
周乔缩在谢飘身边,依旧只听,不说。
只有潘登,对谢飘说了句“谢谢”,然后看了大家一圈,发自内心地说道:“希望大家都能回来。”
陶寺默默地揉掉了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浓雾便从很远的天边席卷了过来。
经历过这么多关,再看到这种不祥的信号,大家已经可以做到冷静对待了。
超市里幸存的人们,都围在入口处的玻璃前,面色迟钝地看着这场大雾离他们越来越近。
潘登回头看了一眼,除了他们五人,只有少量人数了。
他深深地压下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窗外。
那时,大雾已经逼近了眼前。
眼前的景物如水波般晃动。
马车一路颠簸地行驶在庄园内的车道上,两旁是茂密的水果园,皮肤黝黑的奴隶正在园中干活,脚下放满了锄头和箩筐,一轮烈阳当空照。
坐在马车里的五人彼此对望了一眼,均出现诧异神色,周乔恰好在窗边,于是将头探出去张望,偌大的种植园中,多辆马车驾驶在车道上,他们的车位于中间,车道因为马蹄的践踏扬起细密的灰尘。
周乔把头收了回来。
他们五人均穿着贵族家的服饰,脸部轮廓也根据人种适度地改变了不少,就连满脸伤痕的陶寺目前也变回光滑无比的肌肤,一双深邃的淡棕色瞳孔无比清澈。
光是从这里的种植园猜测,此地应该是19世纪上半叶美国南方的种植园,大批的黑奴正源源不断地从非洲运往美洲,直到1862年,林肯总统签署《解放黑奴宣言》,才彻底废除了奴隶制。
如此看来,他们五人正是本地贵族,说不定也是种植园主。
这样想着,马车的速度放缓了下来,窗外大片的种植园渐渐退到视野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座漂亮的庄园。
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贵族少爷小姐们纷纷踏下马车,周乔所在的马车也有奴仆打开车门,恭迎他们下车。
五人下车,并随着其他马车的主人一同进入庄园。
介于其他人都没有交谈,五人也缄默不语,只用目光传递心意。
进入庄园后,是一片开阔的马场,马道修建得极为宽敞,绿油油的草坪一望无垠,远处是好几幢屋脊,在左手边则是一个家族墓园,而他们正跟随前人的脚步,走向那个庄严的家族墓园。
身穿长袍的牧师已经等候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