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军训还有两天结束，宿舍狭窄的走道中摊开两个蛇皮袋，于明已经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
“老宋，咱们一起住这么久，都没听你说过家里人。”
“你是本地人吗？”
“算吧。”
宋辞想到年迈的外婆，江都怎么不算是他的家乡。
午休，许天阳找到乔木。
“不好意思，昨天让你受惊，我问清楚了是．．．”
许天阳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抓住他的衣服下摆，语气激动且气愤。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她，你是不是对她还有念头。”
“陈清，冷静一点。”
“不好意思，你先走，这件事我来处理。”
许天阳拽住陈清，低声道歉让乔木先离开。
“陈清，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也不喜欢你。”
许天阳眼中略带有烦躁。
“那你喜欢谁？乔木？”
陈清眼泪止不住的外流。
乔木在其中属于无辜躺枪，之前教师节校广播征集向老师表白‘最美语录’。
乔木负责整理排版，交接给许天阳时，陈清在一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
刚表白被拒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待乔木走后。
陈清一把拿过许天阳手里的东西，眼睛被标题上‘表白’二字吸引，心里嫉妒的种子发芽。
在陈清眼里，乔木在拉歌活动上出尽风头，于是就有了后面乔木被锁一事。
“陈清，冷静一点，我跟乔木只是普通同学，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许天阳失去耐心。
周五，是本学期进行的最后一次广播，许天阳作为站长留下。
恰巧乔木是今天的广播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许天阳率先打破僵局。
“乔木，上次的事情抱歉，因我而起，希望你不要介意。”
“还有那个女生心眼不坏，不是故意的。”
“我不怪你，但那个女生我不会原谅。”
乔木知道人要善良，但不能无底线的善良。
许天阳没有多言，他不能左右乔木的决定。
整件事情乔木都是无辜的，她有点情绪低落，眼神盯着不远处的白纸放空，越想越觉得委屈。
乔木拿起桌上一个淡黄色印有复古花纹的信封，大多数人投稿一张纸就完事。
唯独这张，用信封装好，就好像这是一件值得郑重对待的事。
乔木轻撕开封口处，奇怪的是没有放信件，只有一张贺卡，用正楷写着。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1】
乔木的心一下子被击中，这句诗好像把她从刚才绕进死胡同的情绪放了出来。
乔木反复查看发现没有落款，出于私心，拿走了这张贺卡连同信封。
宋辞听完今天的广播，眼底止不住的失望，乔木还是没有读到他所写的信。
殊不知，他写的已经被乔木拿走私藏。
甚至成为多年后乔木遇到挫折时还会回想起的一句诗。
领取成绩单，寒假正式开始，乔木仍就是年级第一，宋辞还是稳在第一百二十五名。
宋辞的寒假生活很简单，每天在家陪外婆聊聊天。
趁外婆午休时打理外面的花圃，天气稍微有暖意时，坐在石凳上喂金鱼。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那一通电话。
“阿辞，你妈妈还是想询问下你的意见，今年到她那边过年？”
“车票…”
“外婆，你也不要我了吗？这么急着赶我走。”
“阿辞，外婆不是这个意思。”
青春期的少年怎会耐心听完解释，穿上外套便跑了出去。
大街上的年味很重，路边的绿植上挂满了小红灯笼，显示喜庆的氛围。
马路牙子上随处可见写对联的小摊贩，还有年底清仓吆喝的商家。
宋辞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好像蒲公英，一吹就散，而后随着风散落天涯。
从初中开始，乔母就把置办年货的任务交给乔木，按照她的喜好来装饰家里。
乔木一个人逛街无聊还特意把林格叫出来一起。
逛累的两人在附近找了家甜品店。
“大冬天吃冰淇淋好爽。”
“附议。”
乔木满足的塞进一口抹茶冰淇淋。
“格子，今年你们还要回老家吗？还是就留在江都过？”
“应该要回去，最近几年奶奶身体不太好，我爸说多回去陪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接近傍晚分开。
乔木手里提着两大包在站牌处等公交，拎着手酸的很。
她转身想把东西暂时搁在椅子上，却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是上次一起喂猫的同学。
“同学，你不回家吗？是没带够钱坐公交车？”
乔木试探性的询问。
宋辞走累了，想坐公交，发现走的急连零钱都没有带。
傍晚的风吹着脸疼，宋辞把冲锋衣外套拉链一把拉到顶，带上帽子，就静静的待在站牌处。
他没有想到会遇到乔木，更没想到乔木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乔木说的很委婉，但见宋辞没有回应，以为自己还是伤到了他的自尊。
便默默从口袋拿出零钱，思来想去还从袋子里拿了包糖果。
“同学，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其实是宋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手上的一包糖果以及一元硬币还带有乔木的温度。
宋辞在椅子上等到运行最后一趟公交，一回到家外婆拄着拐杖着急的出来迎接。
“阿辞，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外婆在家很担心。”
外婆的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对不起，外婆，下次不会了。”
“我可以留在这陪你过年吗？”
宋辞语气很是轻，生怕外婆不同意。
宋辞吹了一下午的冷风，想通了。
秦玉的错误不应该把脾气发在外婆这里，真正让他想明白还是归功于乔木。
乔木留下东西后，提着年货上公交的背影。
让宋辞此刻很想感受到亲情，现在除了外婆，没人可以给予。
“你说的什么傻话，当然是可以的，以后你不想做的事，外婆不会提了。”
“今年咱俩就好好在江都过年。”
外婆拍宋辞的背，示意先回屋。
“阿辞，给你煮碗汤面，可以吗？”
“好。”
外婆做的面条散发着一股清香，金黄的面条上挂着些许葱花，里面还卧着颗鸡蛋，宋辞轻咬一口，鸡蛋香在嘴里迸发。
“外婆，我明天想去置办年货。”
宋辞想用期待的心情走一遍今天乔木走的路。
“好，我明早在桌上给你放几百块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谢谢外婆。”
宋辞吃完面条，洗洁精用水打出泡沫，清水过了几遍后，用抹布擦干，放入橱柜。
回到房间的宋辞，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今天乔木给的糖果，用一张卡片写道。
‘20140125’
‘她给的，她还说，祝我新年快乐’
第二天，宋辞起了个大早，先是在家进行大扫除，外婆年纪大了，爬高不方便。
他在杂物间找到木梯，高处的红木窗蒙着一层细灰。
宋辞先用湿抹布擦一遍，再用干抹布过一遍，玻璃的清晰度瞬间提高。
做完大扫除的宋辞，准备出去置办年货。
他记得家里有毛笔跟宣纸，留的墨水应该用不了了。
之前在京城，被秦玉压着学了几年的毛笔，写几副对联不成问题。
还购置了好几大包跟昨天乔木给的一样的糖果，菜不用他操心，外婆早早置办完成。
江都这边没什么亲戚需要走，年货不需要买太多，宋辞觉得差不多后便提着回家。
外婆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庭院外剪窗花。
“阿辞，回来了，买了些什么？”
外婆慈祥的笑着。
“嗯，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快进去歇会儿。”
“那我先把东西放下，待会我拿笔墨纸砚出来写对联，陪您剪窗花。”
宋辞脸上露出笑意，这或许是他来这之后，最发自内心的笑。
“好。”外婆脸上也是笑容容。
冬日的阳光虽没有夏日的毒辣，但暖的刚好，伴随着微风，祖孙俩好不惬意。
外婆的窗花可以剪非常复杂的样子，贴在窗户上栩栩如生，宋辞让外婆帮忙看着，他蹬上木梯粘贴。
“外婆，这里可以吗？”
“在往右边点，哎，对，就是这里。”
家里被装饰的喜气洋洋。
转眼，除夕之夜，外婆一大早从冰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肉解冻，还和面粉擀饺皮，宋辞也没有睡懒觉，起来帮忙包饺子。
“阿辞，你歇会，我来就好。”
“不用，就包个饺子，我帮你多做点，你才不会累。”
“这孩子。”外婆爽朗的笑出了声。
乔木家同样也在准备年夜饭，乔母带着乔木给家里做装饰，糖果和巧克力摆放在精致的瓷盘里，果盘上也摆满了各种水果。
乔父则在厨房里掌勺，一家人很是温馨。
“阿辞，吃饭了。”
“来了。”
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糖醋排骨、三鲜汤、炖猪脚、土豆块炒鸡肉，还有一大盘饺子。
“外婆，就我们两个，会不会做的有点多？”
“不多不多，今天高兴。”
“瞧我这记性，没给你买个喝的，想喝什么，外婆现在就去给你买。”
外婆笑意洋洋。
“这不是有汤，喝汤就好了。”
宋辞拉住想往外走的外婆，让她安心坐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