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等厉辰急匆匆赶到办公室,动静很大地打开房门,推门而入,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开灯,入目皆是黑沉沉的,一时难以看清,只靠着那轻薄透白的月光,隐约能看到沙发上有个依稀的人影。
厉辰打开墙上的开关,明亮的灯光一下子充斥在整个房间,刺目的耀眼蛰得邹琪原本就红肿的双眼一阵生疼,眼睛下意识闭了起来。
厉辰见状,二话不说就拔腿跑了过来,正想问几句,却在看到邹琪腿上的白色盒子时,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想说的话也如鲠在喉,倒吸几口冷气。
邹琪张开肿胀的眼皮,两眼布满通红的血丝,神情呆滞,可是平静的眼里却射出如同刀光剑影般的寒光,好像要把厉辰活生生刺穿。
厉辰被她这样的眼神吓到了,心里七上八下,不自觉瞄向远处,镇定过后,带着责问的语气问道:“这个盒子,你怎么拿到的?”
“对不起,碰了你心尖上的人。”邹琪边说边把照片放回盒子里,拿起盖子盖上。
“你不要胡思乱想!”厉辰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立马解释道。
“我没有胡思乱想,只是接受了一个不堪的事实,要不是白念念告诉我,只怕我会被你骗一辈子吧。”邹琪冷冰冰地回道,语气平静地好像一潭死水,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要听她一面之词。”厉辰有些着急了。
“那我该听谁的,你的,还是你爸妈的,你们这家人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邹琪不客气地反问,眼眸却如同冬日林间的两汪泉水,冰冷彻骨。
“琪琪,你听我解释。”厉辰焦急说道。
邹琪却直接打断:“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还是留点口舌去跟你父母解释我们离婚的事情吧。”
离婚?这两个字让厉辰五雷轰顶,立即怒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难道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我就是因为心太软,一次次原谅你,一次次听你的解释,才会一次次被你欺骗,我不会再上当了。”言罢,便站起身,想绕过厉辰,却被他一把拉住。
邹琪猛地甩开,情绪激动道:“别碰我!你的每一次触碰,都让我觉得恶心!”说完,便快步往门走去。
却不料,被厉辰从身后抄起,直接扔在沙发上,随即欺身上来,压住邹琪的双手,试图控制住她。
女人的力量和男人相比太过悬殊,没两下,邹琪便被牢牢按住,挣脱不得,一时气急,害怕得眼泪成串落下,气急败坏之下,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禽兽!你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恶心你,和你讲话都恨不得要吐,骗子!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白念念这朵白莲花,你心里还有束白月光呢,真是深藏不露,明明白芊芊才是你毕生所爱,你却能对着另一个女人吐露爱意,或者说,是对着一张和白念念相似的脸倾诉衷肠,以此来缓解你哀思之苦,我总算是想起来了,我那时候摔伤出院不久,你就喝醉了酒回家,我还以为你是在喊我的名字,却没想到你口口声声喊的都是“芊芊”,如今想想,真是可笑。”
“我没有把你当替身!”厉辰吼道。
邹琪咬牙问:“那我问你,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张脸,你当初还会和我结婚吗?”
厉辰一怔,认真地犹豫了片刻。
邹琪仅仅注视着他,心中不抱一丝期望,却又无比想听他的回答。
“不会。”厉辰的眼神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简简单单两个字,把邹琪最后的仅存的期望,尽数摧毁。
“承认了是吧?”邹琪冷笑道。
“我承认,第一次见你,确实有些震惊,当时我还沉浸在芊芊离开的痛苦中,根本无意结婚,只是应付我爸妈,才勉强和你相亲,即使惊讶之余,也没想过要娶你,只是我爸妈态度坚决,一定要我成家立业,我想,反正早晚要被逼着结婚,那娶谁不是娶?”
“所以你就和我结婚?正好满足你找一个替身的需求?”邹琪抽了抽嘴角。
“不管你信不信,我决定娶你,不是因为这个,而且,我爱的是现在的你,不是以前的你,邹琪,你懂不懂!”厉辰手上的力道不经意随着怒火而加重,痛得邹琪皱紧眉头,倔强地咬紧下唇。
慢慢地,他松开抓住邹琪的手,直起身来看着她,眼底浮上一层心痛。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不会再走一遍老路。”邹琪早已听不进任何的话,趁着空隙,逃出厉辰的掌控,声嘶力竭吼道:“我要离婚!”
厉辰拉住她,不让她跑走:“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孩子都生了,这辈子都别想走!”换来的却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邹琪用力取下手上的戒指,决绝地扔到厉辰的身上,随即滚落在地,滑到角落里,折射出微弱的光芒,清白的月光照在地板上,一片白茫,宛若白玉兰上结的一点霜。
大街上,灯光昏黄,廖无人迹。
厉辰追着邹琪跑到了公路上,不停地大声劝着:“你冷静一点,我们先回家。”
邹琪用尽全力将他推开,怒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那个家!”
厉辰想尽办法,想要先安抚她的情绪,可邹琪却拼命地躲避,不管不顾冲到了马路中央,待转过身,一大束强烈的灯光照着她,越来越近,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无处可躲,脑子一短路,双腿也不听使唤,跑不动半步,害怕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邹琪感觉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推开了,重重地摔倒在草丛里滚了好几圈,猛烈沉闷的撞击声和刺破耳膜的车鸣声都伴随着一阵急刹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道尖厉的女声划破夜空死一般的寂静。
“厉辰———”
邹琪不管不顾地冲到厉辰身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摸他被血浸然的下颌,满手都是温热黏腻的血腥,泪水夺眶而出,嘶声哭喊。
“厉辰,你不要吓我。”
“厉辰,你醒醒。”
“厉辰,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已经喊救护车了,你不会有事的。”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颤抖哆嗦。比秋风中簌簌落下的枯叶还要萧瑟凄厉。
她的双手剧烈晃动着,不断地徒手去擦拭他口中流出的鲜血,可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完,浑浊的泪珠接连不断地落在大片的鲜血之上,顷刻间便被血色吞噬淹没,融为一体猩红。
“琪……”躺在地上的厉辰意识早已迷散,艰难地嗫嚅着双唇,刚颤颤巍巍地说出一个字,便觉胸口一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说不了话。
邹琪见状,大惊失色,语无伦次起来,企图唤回他的意志:“之前我说的都是气话,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不离婚,一辈子也不离婚……”
“我们再也不吵架了。”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你不能死,厉辰,你听见没有……”
原本妍丽的面容,此刻去好似是被抽干了血液般苍白剔透,双拳无助地紧紧攥住,恨不得将长长的指甲尽数没进肉里,才能勉强维持着她仅存的理智。
夜,愈加黑了。
寒风如刀片般刮过她满是冰凉泪水的面颊,吹走了残缺的泪水,惨白的肌肤上只留下浅浅的泪痕,宛若绝美凄艳的雪莲花瓣凝结出一朵朵雪白晶莹的冰霜。
她早已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只觉整个胸腔都像被烈火焚烧,灼痛难忍,想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心痛到无力哭泣,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奢侈。
撕心裂肺,不过如此。
路灯洒下昏黄的光,覆在黑漆漆的路面上,和那一滩慢慢粘稠变暗的血液上,暗红与深黑无言地化为一色。
三个月后,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夏末,花园里的大树枝繁叶茂,阵阵蝉鸣。
厉辰拄着拐杖,走在小路上。
来回练习走了好几遍,身后不远处响起邹琪的声音:“这太阳这么毒,你这会儿出来干什么,好不容易出院了,可别中暑,又把自己送进去。”
邹琪说着,就走来扶厉辰回屋。
“不碍事的,医生让我多走走,说是有利于肌肉功能早点恢复。”厉辰笑着说,和邹琪并肩慢慢沿路走在石子小路上,说:“要不陪我去亭子里坐坐吧。”
“你还是安分些吧,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可别磕了碰了扭了伤了,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可吃不消。”邹琪打趣道,看了眼湖边那冒着暑气的亭子,有些热怕了,不想去。
厉辰不说话,看不出是不是扫了兴,只是任由邹琪扶着他往家里走去。
邹琪看他意兴阑珊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哄道:“我也知道这段日子闷在家里,也是苦了你了,你要实在无聊,改天我让人买些鲫鱼龙虾黄鳝放到湖里,再给你买根鱼竿,你就可以整天坐在亭子里,不问世事,做姜太公。”
“那你可得记得,把我的鱼钩弄直了,要不然凭我的技术,整个鱼塘不在话下。”厉辰扬眉,毫不自谦的说道。
邹琪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就你那半天钓不上来一条小毛鱼的烂技术,还真想学人家姜太公,愿者上钩修身养性那一套?”
“修身养性就免了,我又不吃素,不过,愿者上钩这个词倒是很符合我的风格。”厉辰越发得意,说道:“我这人就喜欢用直钩钓鱼,要不是自己送上门的,我还不要呢?”
邹琪皱眉不解:“此话怎讲?”
“我最想钓的大鱼都心甘情愿在我手里了,那些小鱼还能难得住我?”说完,抬手搂住邹琪的肩膀,霸道地讲她往怀里一拉。
邹琪毫无防备,被他轻轻一扯,就跟他撞了个满怀,略显羞涩,双颊浮上淡淡的微红,捶了他一拳,嫌弃道:“流氓。”
“随你怎么说。”厉辰爽朗一笑,手指渐渐下移,握住邹琪的手,抚上她指间那枚凉凉的戒指,心中无比安心,自顾自哀求道:“琪琪,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都别把戒指摘下来,我想看着它一直戴在你的手上,才放心。”
太阳光下,他俊美的五官仿佛镀上一层迷幻的光,眉眼更显深邃,凌厉的下颌线条如同镌刻一般分明,薄唇微微上扬,双眸满是缱绻的柔情,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便是单单望着,就让人深陷其中。
四目相对间,邹琪怔忡片刻,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眼中几不可见地掠过一丝哀怨和忧愁,然后抬起明亮的眸子,柔柔地回以微笑,轻轻地点头应道:“好,我一辈子都戴着。”